既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交给了助教,其他人回了家。第二天,来到大学的亮一郎从学生那里听说福岛留下一封信,就和吉原的女郎私奔了。而且好像为了和女郎交往负债累累,房子和家产全都抵押了出去。
老实的夫人完全不知道福岛迷恋女郎的事情。花钱是因为做学问,晚上回来晚是忙于研究,她一直如此相信。她真是叫个不知怀疑,说好听些是纯真,说不好听就是不通世故的女人。
世上没有什么比丑闻传得更快的。福岛被开除。就是所有的亲戚凑钱都还不上的借款,由同情夫人的教授承担下来。
师从福岛的学生原变成跟随亮一郎学习。亮一郎和福岛在周围人看起来也是水火不容的,所以福岛很器重的学生会跟随亮一郎,让周围人很不可思议。
在进入七月的第一周,亮一郎本来预定和原以及德马去附近的山脉采集标本,结果在准备的中途下起雨来,雨大得很,敲打着玻璃不断发出响声,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没有办法,亮一郎只得把以前采集的不知名称的标本对照外国文献调查学名。因为埋头于研究之中,他甚至忘了时间。
猛地从书本上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线和德马的目光相遇了。原本是为了采集才把他从家里带出来,但因为下了雨,所以让他帮忙整理。德马指指肚子,再指着时钟。已经过了下午一点,知道时间后就觉得肚子突然饿起来。
“原,该吃午饭了。”
在房间角落对标本进行素描的原回头。
“是啊,肚子饿了。”
“要去外面吗?可雨这么大。”
亮一郎嘀咕后,站在旁边的德马在纸上写(我去买饭吧)。
“是吗?那么原的份儿也包括,拜托了。”
将钱递给德马,原慌忙出来说“我去吧”。德马用右手制止原,微笑着走出去。原不知所措地在房间中转来转去,对着亮一郎道歉说“对不起”。
“怎么了?”
“德马先生是老师家里的人,还是应该我去吧?”
亮一郎笑了。
“反正那家伙也觉得无聊。你可以不用在意。”
原再次道歉“对不起”后,突然把目光转向窗外。
“德马先生是不可思议的人啊。”
亮一郎反问地嗯了一声。
“因为我最初觉得他是学生,所以听说是老师家的佣人时很吃惊。他有着理性的气质,也能看懂英语和俄语吧?而且常常和老师在一起看图鉴……”
“他和我一起上老家的私塾。学了英语、俄语……还有其他各种东西。”
啊,这样吗?——原随声附和。然后再次紧盯着窗子那边,叹了口气。
“刚才,我收到了福岛老师给我的信。”
亮一郎只说了句这样啊,没有追问下去。距离福岛的私奔已经快一个月了。
“他道歉说对不起教授、夫人和我。”
亮一郎还是只说了这样啊。长时间的沉默后,原咳嗽了一声。
“老师什么也不问我啊。”
“那是因为你什么也不说吧?”
亮一郎生气似地说了这么一句。原笑了。笑了之后,低垂下眼睛。
“听说在他住下来的地方开着佐百合。他还写很想念大学。”
佐百合,这么说应该是在西边了。亮一郎想。
那之后就没有话说。过了一阵德马回来了。原被其他的学生叫出了助教室。
“福岛好像写信给原。”
亮一郎对德马透露了一句。带德马去采集标本的时候,福岛就会抱怨说“让完全的局外人参加学校内的研修会不太好吧……”比起德马本人怎么样,他更不满意的是他是亮一郎的佣人。
德马紧盯着亮一郎后,在纸上写了什么。(那个老师,被色狐俯身了。)
看了纸面,亮一郎不解道:“色狐是什么?”
德马的手指犹豫一下,在纸上动起来:(是色欲之狐。被那个附身的话,人就会沉溺于色欲。)
亮一郎吓了一跳:“那你看得见附在福岛身上的狐狸吗?”
德马点头。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被狐狸附身而毁掉生活,那个男人不是很可怜吗?”德马低垂下眼睛。“因为我和福岛不和,所以觉得是他就可以吗?所以不说吗?”
德马没有反驳。亮一郎抓住他细瘦的肩膀,用力摇晃。
“说句话啊!德马!”
德玛扭曲身体从亮一郎手中逃走,写道。(我看过比亮一郎想象的还要多得多的怪物。就算看见了也不能做什么,所以没有说。)
“但是……”
德马接着写:(在邻居的夫人去世的时候,我也看见她的脊背有狗的怪物。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办法。)
亮一郎想起了邻居家老妇人突然过世的事情。因为是相当高龄,所以没怎么卧床就一下子过去了,还和婆婆说这样她本人也比较轻松吧。
也许正如德马所说的,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亮一郎无法认同,也许他是不想认同。
(我只是能看见,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我想……怪物附身,是因为人的心灵有某个脆弱的部分。)
“即使如此,也应该尽力吧?比起无法做什么就置之不理来,想着也许有办法去试一试不是更好吗?”
德马看着亮一郎的眼睛,昕他说完后,再次在纸上写:(那是因为福岛先生是亮一郎认识的人吧?像我这样在街上能看见擦肩而过的人身上有附身的怪物的话,你会想要去想办法吗?如同刚才说过的那样,我看得见众多的鬼怪。要一一清除那些,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置之不理。因为我觉得人类的的人生多少都要受到那种东西的左右。)
亮一部只能咬着嘴唇。德马没有避开目光,紧盯着他。然后手指动了起来。(我的胸中也养着鬼。亮一郎无法看见吧?你看不见也没关系。只要我内在的鬼不会给你带来危害就好。
亮一郎重新看着胸口里养着鬼的男人。可是在那里的,是会微笑着答应自己的任性要求,让人怜爱的年长的佣人。
理想和现实这句话闪过了亮一郎的脑子。可是无法就这样认同地吞咽下去,亮一郎转过身,背对着德马。
沉默了一小时左右,房门嘎吱一声,然后又关上了。回头看去,德马已经不在了。相对的,在刚完成的标本上,放着“我先走一步”的纸片。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云的缝隙间露出天空来。但是亮一郎心中的乌云不管多久都无法散去。
德马从以前就能看见怪物,这个自己知道。但是德马只会在有可能危害到亮一郎的时候才说“看见了”,所以他没有去在意。不止如此,因为能看见怪物大家都疏远德马,结果他才成为了自己专属的佣人,他为此还很高兴。
虽然不是讨厌,也不是失去了爱意,但是亮一郎和德马保持了距离。他无法接受说“即使看得见,也没有办法”的德马。自己也很清楚这样是心胸狭窄,因此格外烦躁。
亮一郎知道,人不能只靠漂亮话生存。在自己隶属的组织中也有争斗,那个他可以接受,但是只有德马,好像和人类特有的那种生存的丑陋一面无缘。说得单纯一点,亮一郎希望只有德马是纯粹的。他想让他如同身上的白色和服一样,成为一丝污点也没有的存在。明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人,他还是如此祈祷着。
亮一郎只带着原前去采集植物。在持续了两三次后,原询问道:“最近德马先生不来一起采集了啊。”
“家里好像有事,所以他留下了。”
适当地敷衍一下,原只说了“这样吗?”就没有再追问。因为被问到德马的事情,亮一郎心中火烧般的感觉扩散开,意识终于从花草上飞走了。
“原,原。”
亮一郎呼叫后,原慌忙跑过来:“老师,怎么了?”
“不,那个……”
虽然叫了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亮一郎叫了原一起去休息一下。在树荫下,踌躇着到底该说不该说后,他终于开了口。
“在原看起来,德马是什么样子?”
原回头,有些不解:“德马先生吗?”
“啊。”
原嘀咕了一句:“他是美丽的人啊。”
“因为他是作为男人来说太浪费了的美形。我觉得要是自己生成那个样子的话,想必会很受女性欢迎吧?可是德马却无法说话,所以我想这也是天不假二物与人吧。”
“不是问外表的部分,内在如何呢?”
追问之下,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比起我来,老师应该更清楚吧?”
“清楚的话就不会边么问了。”
原觉得很有趣似地笑出来:“我只在去采集和收拾标本的时候见过德马先生。几乎没有搭话过,除了外表以外,看不到的部分我也不清楚啊。”
原的意见很正确,亮一郎再次沉默了。
“您和德马先生吵架了吗?”
暧昧地“嗯嗯”两声之后,原再次笑出来:“我觉得德马先生很关心老师。”
“关心?”
“虽然很难用语言说明,不过在老师重视德马先生的同时,德马先生也很关心老师。”
是被关心着的……听到原的话,亮一郎多少轻松了一些。
傍晚回家后,德马迎到玄关,亮一郎将书包交给他,脱下鞋子进入房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吃完晚饭后,德马递给亮一郎写着(我有话和您说)的纸片。疑问着是怎么回事的亮一郎让德马在桌子对面坐下。
但是德马迟迟没有提出话题,亮一郎问“什么事?”他也只是低垂着头。外面传来了唧唧的虫声。虽然很在意是什么事情,但是勉强询问也不好,所以说了句“想说的话就叫我”后,就移动到了隔壁房间。在那里呆了一会儿后,隔壁的德马终于过来了。他交给亮一郎纸片,但是太暗了看不见。亮一郎将纸拿到放灯的角落展开。
(从以前我就在考虑。乡下的母亲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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