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2006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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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 2006年第02期-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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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似的。 
  我忙掩饰住慌乱,支吾着说:“没,没……没问题……秘书长安排吧……” 
  “那好,”洪天民站起来,走到一张贴在墙上的县域地图前察看起来。一边看,一边轻声念叨着地图上的地名。我的心悬了起来,不知他到底会选中什么地方。我悄悄看了老范一眼,老范的表情倒并不慌张。不仅不慌张,而且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找来了一个放大镜,很殷勤地递到了洪天民的手中。 
  “大侯乡……小侯乡……”洪天民用放大镜照着地图,嘴里重复念叨着。显然对这两个地名发生了兴趣。他回过头来,说:“大侯乡……小侯乡……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姓侯啊?” 
  老范说:“不错,这里侯是大姓。” 
  洪天民嗯嗯了两声,接着用手点了点地图,笑着说,“那就大侯乡吧,怎么样?” 
  我的心往下一沉,彻骨的寒气猛地灌顶而下。我想,秘书长唉,你啥地不好选?怎么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大侯乡是全县最落后的一个乡,也是绿化最差的一个乡。这要去看了,我们在会上介绍的那套天花乱坠的经验可就成了大笑柄了!从宾馆里出来,我急得直叹气,对老范说,这可咋办,黄堂乡那边都白准备了。老范说不怕,刚才我就想好了,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啥意思嘛?”我不解地看着他。“很简单,不变应万变啊,”老范凑到我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说,“不论他抽到哪个乡,反正我就一条,带你上黄堂。” 
  “什么?”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 
  “没错,”老范肯定地回答,“他们不是要去大侯乡吗?咱就把黄堂说成大侯!他们都是外地来的,谁能搞得清楚?” 
  老范的话简直把我说傻了,这不是开玩笑吧?这么大的事能糊弄过去吗?我愣愣地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老范却满不在乎地说:“不是有出戏叫狸猫换太子吗?咱就来个黄堂换大侯,怎么样?”说着,竟扑哧一声笑了。 
  我可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说:“这样好吗?这不是明显欺骗吗?”老范说李书记啊,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不这样做又咋办呢?事到如今,为了松县的形象,只能试一试了。我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了。我这人一向本分厚道,这是我的优点,也是我的缺点。长这么大,我还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这样的搞法我实在接受不了。“这不是小事情啊,”我想了想说,“要么给宋书记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老范马上反对,他说你这不是让宋书记为难吗?眼下可是你在主持工作。我一想,确实如此。老范给我打气道:“李书记,怕个啥呢?说千道万,咱还不是为了松县好吗?出了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好大事啊!不就是一顶乌纱帽吗?”叫他这么一说,我倒显得太自私,不好意思再坚持了。 
  就这样,老范开始按计划连夜布置妥帖。次日一大早,吃过早饭,与会代表们便分乘八辆面包车由警车开道,热热闹闹地驶出县城,驶向了所谓的大侯乡。我和老范陪着洪秘书长等领导坐在第一辆车上。老范昨晚一夜未睡,天亮才从黄堂乡赶回来,尽管两眼熬得通红,眼底布满了血丝,可神情却没有一点疲惫的样子。一路上,他兴致勃勃,谈笑风生,与我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我真有些佩服他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理素质比我强多了。 
  车队浩荡前行,显然没有按照通常的路线行驶,而是绕道牛洼乡、青田乡。因为这两个乡的路两边植树情况较好,这又是老范的煞费苦心!果然,洪秘书长等领导都被道路两边绿树成荫的景况所吸引了,啧啧称赞起来。洪秘书长说:“绿化搞得不错嘛,是不是全县情况都这样啊?”我斟酌着词句,正考虑如何回答,老范已经接上来了。他说:“这还不算最好的,黄堂那边的几个乡,一眼望去,树都连成片,比这里要好得多。” 
  “是吗?”洪秘书长眯缝着眼睛,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好啊,好!能够这样,已经太不简单了!” 
  老范谦虚地说:“领导过奖了,我们做得很不够,欢迎多批评。” 
  目的地渐渐地近了。一路上,我已经注意到了,路标上凡是指明“黄堂乡”的都已改成了“大侯乡”。当车队进入黄堂乡地界时,迎面的牌楼上原先写着“黄堂乡欢迎您”的几个大字,现在赫然在目的却成了“大侯乡欢迎您”。“中国共产党黄堂乡党委”和“黄堂乡政府”的牌子也一夜之间变成了“中国共产党大侯乡党委”和“大侯乡政府”。就连会议室墙上悬挂的锦旗、奖状也是连夜从大侯乡搬来的。洪秘书长进入会议室后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也没看出破绽来。看来老范布置得真是周密细致,滴水不漏。 
  负责接待的是黄堂乡的周书记,这时临时扮演起了大侯乡的书记。汇报材料原本就炮制好的,只是昨夜临时进行了加工,把文中的黄堂乡一律改成了大侯乡。一切都有条不紊,按照事先的安排有声有色地进行着。只是有一个细节差点儿出了纰漏,那是在代表们进入会议室后,服务员准备上茶时,老范突然发现茶杯上竟印有“黄堂乡政府”字样——显然是被忽略了——好在老范反应迅疾,马上打了一个马虎眼,“怎么还用这种杯子啊?”他不高兴地咂着嘴说,“如今都作兴一次性嘛!”他看了周书记一眼,周书记也省悟过来,连忙拍着脑袋说还是范主任说得对。 
  “换喽,都换喽!”他挥着手,故意用训斥的口吻对乡政府的办事人员说,“你们这些人呀,一点卫生意识都没有!” 
  洪秘书长并没有发现问题所在,他乐呵呵地瞧着老范和周书记说,没事,没事的,换不换无所谓啊,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可老范和周书记却容不得半点迟疑,忙不迭地让服务员撤下茶杯。这一来手下大乱,过了一刻钟光景,茶才换了纸杯送上来,好在事情总算遮掩了过去。 
  汇报结束后,周书记便领着代表们进行参观。黄堂乡的绿化状况的确不错,正值春暖花开,青山绿水,满目葱茏,到处充满生机。洪秘书长看得高兴,说是这里景色真不错,远离城市,空气清新,要是退休了,在这里买上一个小院子,颐养天年,那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说着,不禁吟起了苏轼的词来:“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老范带头喝彩,大家也都鼓起掌来。 
  众人走走看看。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群群的村民们正在植树。洪秘书长便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与他们攀谈起来。 
  “老乡啊,”秘书长说,“种树呢?” 
  村民们说,是啊,赶季节哇,眼下可正是种树的好时候啊。 
  秘书长说:“每年都种吗?” 
  村民们说,可不是哩,每年都要种,人人都要种,现如今已成了大家伙的自觉行动。 
  秘书长说:“为什么呀?” 
  村民们说,认识提高了呗。 
  秘书长说:“哦?具体说说看!”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种树好啊,发展了经济,又美化了环境,绿化了我们的家园。 
  “好啊,说得好啊,”秘书长连连颔首,他笑眯眯地看着我和老范,说,“能有这样的认识,不错,很不错嘛!” 
  我知道这又是老范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后来一问,果然这些村民都是事先找来的,他们中有村干部,还有乡办学校的教师和学生。老范颇为得意:“周书记搞得不赖,这些人说的都挺溜啊!” 
  第三天,现场会圆满结束了。闭幕式上,洪秘书长对于松县的绿化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他说才几年时间就进步这么快,说明县委县政府工作做得好啊。“你们是造福子孙,积了大德!”他很欣慰地说,“看来我这次在松县开现场会是开对了。” 
  会议结束后,省政府以文件形式把我们的经验发向全省,号召各地向松县学习,掀起植树绿化的新高潮。省市报纸专门辟出专版,电视台、电台还做了专题,声势浩大地对松县经验进行了报道。我心里却感到有愧,忐忑不安。宋书记从党校回来后,我向他作了汇报,并真诚地进行了检讨。宋书记并没有过多责怪我,他说从党性原则上讲这样是不妥的,有弄虚作假之嫌,好在事情并没有产生后果。“这样也好嘛,”他扔给我一支烟说,“这对我们也是一个促进,坏事可以变好事嘛。”正说着话,老范从外边进来了,宋书记突然高起嗓门大声说:“老范啊,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胆!这种事也只有你能干出来,简直瞎胡闹嘛!”老范红着脸,做出一副腼腆的样子,说:“我该死,我该死!”宋书记哈哈大笑,用手指头轻轻点着他说:“是该死!出了问题,我看你是吃不了兜着走!”我真有些糊涂了,不知这究竟是批评还是表扬。 
  我在松县挂职不到两年就被组织上重新调回报社担任副总编了。离开松县后,我与老范的来往逐渐少了,不过联系并未中断,关于他的情况,通过一些熟人也时有所闻。在我走后,老范可谓官运亨通,提拔很快,先是升了副县长,没几年又被磨正,当上了一县之长。有一次,老杜来看我——老杜就是松县组织部的杜部长,现已退居二线——他对我说,老范上得快主要是靠宋书记,别看宋老板经常敲打他,可骨子里还是对他欣赏有加。“怎么说呢?”老杜用一种说不上否定也说不上肯定的口吻说,“老范这人啊,贼大胆,身上有一股草莽之气,许多事情不照规矩来。别人不敢办,他敢;别人办不了的,他却办了。实事求是讲,这几年,他为县里是做了不少事。松县这两年发展也很快。从好的讲,这是有魄力;从坏的讲,就是目无组织纪律——唉,如今也是邪了,就是这种人吃得开!” 
  我对老杜的话不以为然。我说这种搞法长不了,如今与过去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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