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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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8期-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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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男子从里屋走了出来,他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腰上围着一只黑包,活像个蒋门神。杨大根估计这就是陈东平,冲他笑了笑。陈东平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陈美凤说,哥,我们就不吃饭了,要回去了,走了啊。她哥不做声,点了一下头就进屋去了。陈美凤提了个塑料袋就催促杨大根赶车子。 
  路上,杨大根说,你哥哥像个杀猪佬。 
  陈美凤在背后给了他一拳说,你才像个杀猪佬呢! 
  到了村口后,陈美凤将塑料袋递给他。杨大根接了过来,里面是两个小方便袋,一个装的是他在农药店买的农药,一个是他在服装店给杨花看的衣服。 
  陈美凤说,快回去吧,把衣服给杨花穿上,暖暖你闺女的心。 
  杨花穿上衣服后,对着镜子照了大半天,才渐渐开了笑颜,不过对杨大根还是一副不满不足的样子。杨大根躺在竹床上自觉无趣,嘴里长一声短一声地哼哼。杨花的硬心肠顿时就软了下来,急急忙忙跑过来问,爸,你是不是胃疼杨大根继续哼,不理她,杨花便慌了,忙到屋里拿药片来,爸,吃药吧。杨大根这才起来说,小狗日的,老子不断气不闭眼睛,你只怕还不会跟我讲话。杨花这才知道是上当了,说,你骗我,疼死你。不过两父女总算是破了一天半宿的僵局。她奶奶收衣服进来看见父女俩坐在竹床上疯闹,嘴里虽然责骂他们没像没款,但心里却是欢喜的。 
  杨花奶奶说,杨花把新衣裳脱下来,等走亲戚时再穿。 
  杨大根说,买了就穿,穿烂了再买。 
  杨花哼了一声说,你有这么好啊,找你要件衣裳真难,身上要挨窝心脚,眼睛要哭肿。说完便像匹马一样,撒开两腿从门边跑出去了。杨花奶奶笑了笑说,刚穿了新衣服是要到别家去显一显。 
  一会子哭脸,一会子笑脸,还是个小孩子脾气。杨大根躺在竹床上手枕着头说,要是她妈在,我不会让她下学的,养闺女就是要让她无忧无虑,每天都笑嘻嘻的才好。
  杨花奶奶从这话里察觉出了儿子一些别的心思,遂停下手中的活儿,说,大根,这几年你也够苦的了,还是找个人吧,屋里屋外有人帮衬,妈死了也好闭眼睛啊。 
  杨大根看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就不隐瞒自己的心思了,他说,妈,你看咱们村的陈美凤怎么样? 
  她啊,从外村嫁过来的,不知道根底,妈现在只想你找个知根知底能扶家的就行。这个陈美凤我倒是看出了一些苗头,她对你是存了心的,要真是个守城业的女人,你们两个人倒也很合适。 
  妈,杨花的衣服还是她买的呢! 
  杨花奶奶停了半晌还是说,再多待两天吧,不急这一时,把人看清楚了再说。 
   
  太阳开始逞起威来,门外柳树上的知了又吵闹起来。南洋风有一阵无一阵地往人身上吹,吹得人昏昏欲睡。杨大根躺在竹床上渐渐合上了眼,可心中有事,瞌睡来了又睡不着,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想着陈美凤看他的那种神态。 
  陈美凤虽然嫁到村里四五年了,可却无人知道她的底细,她人虽开朗爱跟别人开玩笑,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是非。她男人是村里的一个孤儿,叫阿才,跟外村的一位老裁缝学了门手艺,十八岁出师去外面打工了,五年之后回来,身后就跟着陈美凤,那时陈美凤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阿才扛着一个大帆布包,穿着一套西装,脚上一双旅游鞋。他给左邻右舍打烟,说,这是我媳妇,她叫陈美凤。 
  乡亲们打趣他说,你有本事啊,一个人出去,带两个人回来。阿才嘿嘿两声,本分的干笑,一旁的陈美凤也陪着男人一起干笑。 
  还不到四个月,就听说陈美风流产了。那天她一个人在家烧饭,缺柴,便搭了梯子上阁楼取柴禾,一不小心脚蹬了个空就摔下来了。当时阿才正在外面给人做衣服,听说后立刻赶回来,命人绑了个篼子将流血不止的陈美凤送往医院,经过一番抢救人是保住了,可医生却对阿才说了另一番话,你老婆可能会终生不育。阿才当时的腿就软了,顺着墙根滑了下来。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阿才性情大变,整天抱着个酒坛子,喝得醉醺醺的,与陈美凤一两句言语不相投就拳打脚踢,每每夜深人静时,就听得他家屋里捶桌子打板凳,哭天抢地的。次日清晨,陈美凤去埠头淘米洗菜时,村人见她脸上就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陈美风也跟邻人说一些家丑,说阿才不是人,夜夜折磨她,拿针刺她的下体,还将清凉油搽在她的私处辣她。说得邻人都咬牙切齿地恨阿才,都可怜她,逢到再吵闹时就冲到屋里给她解围,但这样只会令阿才对她的凌辱变本加厉。那个时候杨大根还为陈美凤打过抱不平,将阿才骂了一通。陈美凤哭着对杨大根说,我现在只巴望着他快死,死了我才能解脱。 
  那个冬里阿才果然就死了,喝酒喝醉后跌在了河里淹死的。阿才死后,村里人以为陈美凤会走,可是她没走,她留在了村里,住阿才的屋,种阿才的地,将日子过的匀匀巧巧。也有人给她帮忙介绍死了女人的男人,但她却一个都没看上眼,说是这辈子她活怕男人了,打算一个人过一生。村里人也觉得这话有她的苦衷,她留在村里,村里人也没有什么意见,也没有人看她是个寡妇就欺负她。 
  今天杨大根带陈美凤回来,陈美凤坐在“红鸡公”的后面跟他说了她的身世,杨大根才知道陈美凤的命是这般的苦。 
  陈美凤的祖籍并不是本地的,她们是四川人。陈美凤从出娘胎就失去了娘,三岁时又失去了爹,那个时候陈美凤的哥哥陈东平才十岁,他带着妹妹四处要饭。一路流浪就到了湖北境地,他们在湖北的省城里靠捡垃圾度日。哥哥十五岁时被一好心人收在一个餐馆里打杂,他和妹妹的一日三餐才算有了着落。过了十年,哥哥也在城里租了一间门面做饭馆,陈美凤就在哥哥的饭馆里打杂。陈美凤很勤快,她觉得直到这个时候日子才开了亮,有了奔头。但事情发展并不是像陈美凤想的那样顺利,一个无依无傍的山野孩子想在城里站稳脚跟不是那么容易的。小饭馆开张没几天,就遭了一伙人的打劫。那天晚上打烊,正准备关门,忽地冲进来一伙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摔盘摔碗,砸柜台砸玻璃,并将收银箱里的钱洗劫一空,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呼啦一下全撤了,像阵风一样无影无踪。陈东平追了出去,又踅了回来,带着一腔怨恨,一拳捶在了茶几上,玻璃面子顿时碎成了三块。 
  自那以后陈东平才领教了江湖的险恶,他决定东山再起,找先前收留他们的老板借了一笔钱重新做起了饭馆生意,开张那天他也请了不少人,三教九流都在其中,包括上门讨饭的叫花子,他都免费供给饮食。不久,他倒真结识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最后他辗转得知当年砸他饭馆的是他斜对面开饭馆的人,那人嫌他抢了他的生意,便请了一伙人来打劫,给他一点颜色瞧的。陈东平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是怒火中烧,在怀里揣了把刀趁黑摸到那家饭馆里,把那男老板从床上拉起来,让他认清自己后,捅了他一刀,没捅死。那个饭馆老板在他走后打了电话报警,当晚陈东平就被警察带走了,后来以故意杀人罪判了两年刑。 
  哥哥进牢房后,陈记饭庄由陈美凤经营。那年她十七岁,跟常来饭馆吃饭的一个小裁缝阿才相识了,起先陈美凤倒不怎么喜欢阿才,后来阿才说他自己是个孤儿,陈美凤才心下一动跟阿才结了婚。怀孕后,阿才要带陈美凤回家生孩子。陈美凤便将店面盘了出去,又到监狱去看哥哥,告诉哥哥她的去向,并将店面转卖的钱悉数存进了银行,那些钱她没让阿才知道,而是悄悄将银行卡递给了哥哥。 
  后来哥哥刑满释放找到了妹妹所在的地方,在镇上开了一家饭馆,起名无间道,开张三天,头天宴请的是镇上所有餐饮行业的老板,第二天宴请是镇上所有的匠人和鸡鸣狗盗之徒,第三天宴请的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这三次宴请才让陈东平在这个镇上站稳了脚跟。 
  不过陈美凤很少跟村里人说起她的哥哥,她哥哥也从未来过村里看望她。今天回来时,杨大根一点一滴地问起来,陈美凤才跟他交了实底,杨大根没想到陈美凤的命运是这么凄苦,心里很同情她。又因为今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他已经明白的感受到了陈美凤对他的态度,因此他对她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情。 
  想着想着竟睡着了,醒来时太阳早已落下了山,天空只剩几片绛红的云霞。 
  大清早,杨大根就被一阵敲门声给弄醒了,他开门一看是新村王小叶的爸爸王怀,问,怎么了?什么事?王怀说,大根你快到田里去看看吧,一夜之间全村的稻田都倒伏了。杨大根大惊赶忙到田地里,一看就傻了眼,自己十亩田的早稻有三分之二都倒伏了。他下田扒开稻丛一看,水面一层飞虫,是稻飞虱。这稻飞虱仿佛是一夜之间从天上降下来的,这东西在水稻吐穗灌浆的时候就飞来了,它们从水稻根部吸取汁液,将稻谷从里面掏空。杨大根昨天就发现了稻飞虱,准备今天兑了药来治一治的,哪知道它竟一夜之间全面爆发啊。村里人看着这些大面积穿顶倒伏的田块一个个垂头丧气。 
  这些早稻田再晴个五六天就可以开镰了,正是吹糠见米的时候,哪知道会有这么一榔头棒子,这一季的辛苦算是白费了。有的人回家拿了镰刀下田将那些青青的稻穗割下来回家喂牛。 
  杨大根是个土专家,对这方面很内行,说,这几天气温高,稻飞虱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早稻保不住了,我们保中稻和晚稻。众人连连点头,又问杨大根买什么样的药,杨大根说,买敌敌畏,乐斯本和叶蝉散,配好剂量后,用喷雾器打基部。 
  过了三四天,村里广播响了几声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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