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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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第8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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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进门。 
  她这几年在外行动受人监视,无法跟家里人联系,她知道她亏欠这个家太多太多了,想到自己在外面的生活,她就觉得对不住婆婆,对不住丈夫,也对不住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每天早早起床将一家人的饭做好,又收拾屋里,擦洗家里所有的家具,还清洗所有的衣服,家里经她这么一收拾还真是不同,明亮整洁了不少。但她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所有人从不正眼看她。她有次实在忍不住了,流着眼泪拉住杨花问,杨花,你不认妈妈了吗? 
  杨花将头偏向一边,我没妈妈,我妈在七岁那年就死了,我爸说她嫌家里穷,出去挣钱被火车碾死了。要是你不回来,新村的陈美凤就是我妈妈了。曹灰芬一下子哭了出来。 
  在杨大根第五个夜晚走出房时,曹灰芬叫住了他,杨大根问什么事,曹灰芬说,大根,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也知道美凤是个好人,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过去跟美凤说几句话,把孩子们的一些事交代一下,毕竟我是他们的亲娘,做娘的最舍不得的就是心头肉了,完后,我就去跟你打离婚证行吗?杨大根想了想,看曹灰芬眼里含着泪,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不像是个死面缠,便也同意了。 
  可次日里,曹灰芬没有半点要离去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这让杨大根觉得不对劲,急急赶到美凤那里,却不见陈美凤的人,他打开柜子一看,空的,只有柜角还留了一件褂子,他抖开一看竟是她讹张文远的那三万元钱。 
  他将钱揣上,骑了车忙赶到镇上,却只见那家无间道的饭馆还没有开门,一直等到下午都还没开门,一打听才知道他们兄妹俩赶今天早上的火车回老家四川去了。杨大根在街上盘旋了很久,肚子饿了找了间馆子,喝了许多的烧酒,醉得东倒西歪。回家后,他劈头给了曹灰芬一拳,他叫嚣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你不让我和美凤过,可我也不和你过,我情愿这辈子打单身。 
  曹灰芬挨了打脸上并未觉得委屈,她那晚过去只是跟陈美凤讲了她这几年在外面被骗的遭遇,并让她以后对俩孩子亲待些,可没想到陈美凤居然要成全她。她感激陈美凤也痛恨自己。她一边承受着杨大根的拳头,一边默默地晒着黄豆,眼睛里没有一点泪水,但那种丝毫不抗争的态度,却令人窒息。杨花奶奶的左眼睛皮忽然跳了起来,老人顿时有些紧张,她连忙上前给了杨大根一耳光,喝住了耍酒疯的儿子。 
  畜生,你不认她做老婆,可我认她是媳妇。 
  那晚曹灰芬躺在床上流了半夜泪,然后将自己的长筒丝袜结上,摸黑到堂屋,将袜子搭在了房梁上。 
  杨花奶奶是个精明人,她这晚没睡着,一直在听动静,这会听见了响动,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那时曹灰芬已经在梁上挂着了,她急忙喊人,幸亏发现及时,曹灰芬又活过来了。这事让杨大根心头一震。杨花奶奶跟杨大根说,大根,别闹了,灰芬毕竟跟你夫妻一场,一夜夫妻百日恩呢,再说这一双儿女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杨花奶奶又说,好歹还是一家人啊。万一她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怎么向你这一双儿女交代啊,她可是他们的亲娘啊。 
  杨大根忽然蹲了下来,哭了一声,说,妈,我这一生怎么就这么窝囊啊。 
  九月一号开学了,杨大根从屋里推出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催杨花快点。杨花背了书包出来骑上车,说,催什么催,我饭还没吃饱呢。 
  她妈从屋里追出来说,怎么跟你爸说话的,没一点样款。 
  杨花便拿话来刺她,说,还不是你没教好的。她妈便哑了口。 
  杨大根发动引擎,车子在水泥路上飞驰起来,两旁绿油油的稻田充满着丰收的希望。 
  杨花抱着他爸爸的腰问,爸爸,我都十四岁了,还去读一年级,人家会不会笑话我啊? 
  杨大根说,不会,你比爸爸强,爸爸十六岁才进初中呢。 
  杨花说,你撒谎,你根本就没上过初中,你十六岁小学才毕业,语文考了三分,数学考的零鸡蛋,你还有个外号叫杨三分。 
  杨大根说,瞎说,听谁说的。 
  杨花说,奶奶告诉我的。 
  杨大根就笑了起来,杨花也笑,边笑边喊,杨三分,杨三分。 
  责任编辑 何子英 
大田
于怀岸 
   开工啰。歇够了,开工啰。郑老汉抽完一锅旱烟,把烟杆往大叠裆裤里一插,自己命令自己。他紧了紧捆在下腰的草绳,两手支着膝盖头,倾身向前,努力上撑。郑老汉终于站起来,他起势太猛,上身剧烈地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老啰,不中用啰。郑老汉嘟嚷着叹道。是黄昏。西山上只剩下一抹微红的夕光,照在郑老汉秃得没有毛发的光亮的头顶,照在他那张苦瓜似的满是纵横皱褶的脸上,照在他脚下开阔无边的大田里。十月的晚风冷飕飕地朝老汉扑打而来,只有一件单衣包裹着的郑老汉似乎并不觉得冷,他只是有些微醺,朝着大田后坎走去。郑老汉刚才放过一炮,他去搬那些炸裂开了散落满田的石头。石头有棱有角,根本就嵌不进郑老汉那双鸡爪般有骨无肉的手。不一阵,黄豆大的汗珠在暮色里爬上了郑老汉的额头,闪闪发亮。郑老汉丝毫没有要歇手的意思,他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夜晚立即就要拉开的巨大无比的黑幕。郑老汉有他自己的作息时间,不到天黑得摸路他是不肯收工的。他有自己的计划,计划就是在这个冬天无论如何得把这丘大田再扩宽五分。毗连大田的是荒地,开垦成新田纳入老田少说也得百多个工,搬石头、运土、打夯,样样都是使大力的活,郑老汉明显感到自己早已不如壮年时候那般英武了。因此,他只能起早贪黑慢慢干。阴历每月的一四七日照例得去镇上赶场,换回油盐酱醋等必须的生活用品。一个冬天总共才百多日,除去每月的一四七日,郑老汉几乎再不能拉下一天。事实上自从责任到户的五个年头里,每年的冬天除了一四七日他也从未拉下过一天,分责任田那年,他脚下的这丘大田还不叫大田,而是叫坳田。也有人叫它小坳田。那时候只有七八分的光景,五年后它已到两亩五分了!猫庄的山坡上都是梯形田,小而又小,两亩五分当然可以堂而皇之地称作大田了。郑老汉第一年填平了坳田旁的水渠,使坳田足足扩宽了两分,之后每年以扩展五分的进程使这丘小坳田终于变成在他看来已是无边无际的大田了。郑老汉并不满足已经取得的不小的成就,依然雄心勃勃,还要大干一场,力争在有生之年把毗邻大田后坎的那块还有近两亩的荒地开垦出来,全部纳入老田中去,使之与老田浑然一体,成为猫庄最大的大田!令郑老汉颇感愤慨的是儿子和儿媳非但不肯给他帮忙,还十二分反对他的这一举动。儿子和儿媳有他们充足的理由,认为郑老汉七十挂零的人了,应该歇下来带孩子。他们要求郑老汉把田和地全部交出来,让他们去做,由他们负责他的吃喝穿衣。郑老汉自然不同意,一则是吃了儿子和儿媳的饭就得受他们牵制,不自在;二则他手里绝不只这一丘大田,另外还有三亩多旱涝保收的上好水田和能产几十麻袋苞谷的好地。全部交给儿子然后再跟他们讨要,对于还使得出力的郑老汉来说,他才不傻呢。再说做惯工夫的人带孩子,整天闲着无异于受罪,也是他不能忍受得了的。最重要的是每月的一四七日他得去赶场,风雨无误,吃了儿子的饭他能想去就去那么自由吗?再说赶场得花钱,手里掌握着那么多的田地,场场能卖谷子卖苞谷,换钱花销。田地交出去后,儿媳能给他几个子儿,郑老汉是想象得到的。郑老汉死也不肯交出他拥有的田地。世界上的事就这样的微妙,因为田地,郑老汉与儿子一家的关系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儿子和儿媳不照管他,他也不理会他们。外人自是不知郑老汉一人何以拥有那么多的田地。分责任田时,儿子刚好另立门户,分到自己的田地,而郑老汉那时还不是个鳏孤老人,有老伴,有三个女儿,分到了五个人的田地。责任到户第一年,老伴害肺痨一口气不上来就去了,之后是三个女儿在两年内均被郑老汉用几床棉絮打发出门了。郑老汉就成了猫庄拥有田地最多的人了,他一人吃五个人的田地。田地多自然引起别人眼红,郑老汉偏偏就不怕别人眼红,偏偏还要着死力开垦新田。只是对儿子和儿媳伤心透顶,许多次止不住对儿子和儿媳说,老子这样拚死累活地干,还不是留给你们。这话说多了,儿子和儿媳就反唇相讥,多年来别说我们,就是你孙儿孙女也没沾你一颗米呀!他们一针见血,不留情面地抱怨作爹的吝啬。郑老汉的吝啬确实是在猫庄远近闻名的。他一人年产粮食不下五千斤,几乎场场卖谷子卖苞谷,猫庄人从未见他身上添过一寸新纱,也从未见他提过一次大菜,更别说他能给孙儿孙女以及外孙们带回过什么东西,哪怕是一毛钱两个的油粑粑。相反,每年的公购粮他总要拖欠个尾数,让同村作会计的大女婿填补。猫庄的人都说这老头子把钱攒着怕是要带到土眼里去买田买地好作财主。郑老汉毫不理会别人的议论,依然开垦他的新田,依然每月一四七背着谷子或苞谷去赶场。开新田是两头摸黑,赶场同样两头摸黑。开新田和赶场已成了他全部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似乎缺一不可,丢掉哪一部分都会使他失掉活下去的理由。 
  天黑了。郑老汉不得不歇下手来,却并没有立即就回去的意思,他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喘气。他摸摸索索地从大叠裆裤里掏出烟杆和烟袋,然后往烟锅里填烟末,叭嗞叭嗞有滋有味地吸起来。郑老汉之所以不急着回去与村支书莅临大田有关。有言当官无事不找平头百姓,找上了一定是有麻烦,来算账的。支书就是跟郑老汉算那条几年前已被填平成大田的水渠的旧账来了。水渠是从七里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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