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2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译林 2007年第2期-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就是他邻居,托尼家的花园里还灯火通明,里面是一次聚会……
    尼克加快步伐。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扭了一下,一瘸一拐的。他不希望被别人看到,继续加快了速度。
    托尼手里拿着一把小叉子,上面插着一块巨大的牛排,他看到了尼克。“尼克!”他喊道,脸上泛着光,“尼克!烤肉!”
    该死的烤肉!
    
    托尼有一张绷紧的而且很光亮的脸,就跟木偶的一样。(“这是上帝的恩赐,”他对他的顾客说。“那是得了花柳的脸,”萨尔舅舅却这么说,“一个人应该有一张人脸。”)有一天,他开始穿起丝绸衬衫来,这些衬衫的衣领都特别大,上面再围一条单色的软绸围巾。即使是他长了那样一张脸,他穿的裤子还是显得特别的紧。过了一段时间后,人们发现了他如此穿着的原因,他在这里开了一家美发厅:名字就叫托尼美发厅,整个美发厅装修得就像一个古代的妓院,令人窒息。(“它要是开在圣?贝里洛的那些妓女中间会更合适一些,”萨尔舅舅如此评论。)除了打扮这个区域的太太们之外,托尼剩下的唯一事情就是在他的花园里烤肉,只要天气允许,他就天天烤,即使在天气不允许的十月份:因为以后至少要有四个月他都吃不到烤肉,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该死的花园。
    托尼从一开始就对尼克有好感。
    几个月前,他的最后一个房客,布尔维伦蒂先生,在由于烤肉的问题而和他无数次争吵之后,一走了之。从那时候起,托尼就一直为这个没有租出去的房子而操心。托尼可不想找第二个布尔维伦蒂先生做他的邻居。
    问题是在一个晚上得到解决的,那天晚上,在又一次的争吵之后,布尔维伦蒂先生拿起浇花用的水管,让那些被请来吃烤肉的人洗了次淋浴。布尔维伦蒂先生忽略了一件事,萨尔舅舅也在受邀的人当中,那天晚上他穿着细条纹布衬衫,上面是精细的蓝色条纹,帕沃内——那个为萨尔舅舅服务好多年的那波利裁缝——刚刚把这件衣服做好交给他。
    
    萨尔舅舅总是喜欢保留他自身的一些“缺点”,就像他和朋友们说的:要有原则,但想法可以稀奇古怪(“创造性思维,”他明确了一下)。他的侄女瓦伦蒂娜在一所商业学校(或者是现在人们叫的什么职业技术学院)里学习设计。当布尔维伦蒂先生把水浇下来,把萨尔舅舅衬衫上的蓝色条纹弄模糊了的时候,烤肉现场一片静寂。
    栅栏另一边的布尔维伦蒂先生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里继续大吵大嚷。
    萨尔舅舅浑身湿漉漉的,但他只是摊开双臂,微笑着,仿佛一位教皇在说:“不行,这一次我可不会施恩于你了,这是上帝的旨意。”
    他说:“新衣服被弄湿了,就沾上运气了,”把每一个字都讲得很清楚,然后他离开了烤肉的地方,人行道上,司机低着头,表情严肃,为他打开了黑色梅赛德斯的车门。
    第二天,萨尔舅舅去找了前面提到的那个人,当天下午那个人就搬走了。
    当托尼发现房子租给了尼克之后,他就试着客气地和这个新邻居接触。
    他知道了这个人来自于西西里岛的恩贝多克莱港,在农艺系学习,名字叫做尼克。一天晚上,他敲开了他的房门,问他:“尼克,你讨厌……烤肉吗?你知道……又是烟,又是味儿的……就像你们学生所说的……总之,你讨厌烤肉吗?”尼克看着他,目光集中在他的黄色衬衫、橙色围巾以及他的木偶脸上,然后他说:“不讨厌!”
    托尼回家之后对他的妻子说:“他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很有教养……长得也不错!”
    就在那个晚上,当瓦伦蒂娜来找她的表哥时,她开始对尼克产生了新的、此前从未有过的兴趣。
    也是从那个晚上开始,尼克成了托尼烧烤聚会固定的客人。
    “尼克,尼克!”托尼还在喊着。“过来,过来呀!”
    尼克希望那些客人什么也没有注意到,他转过头,觉得灯光正照在他身上,他一边加快步伐一边说:“是的,托尼,我看到了,看到了,烤肉。但是我不能过来,我必须……必须打个紧急电话,非常紧急,托尼!”
    托尼手中拿着叉子,感到非常失望。
    失望而且担心。
    这是尼克第一次拒绝邀请。
    真的,第一次。
    尼克没有来他这里。
    萨尔舅舅看看尼克,又看看托尼,神情严肃地点点头。
    萨尔舅舅点头的时候,就表示他肯定不是在想什么好事。
    “这个小伙子太有教养了……我已经和你们说过了(他其实从来没说过)……他是个‘不上路’的人!”他下了结论。
    这些话只是亲戚之间唠家常,简单地表示一个意见,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不上路的人”在萨尔舅舅看来有特殊的意义。“不上路”就是不尊重别人,无视传统……就是无耻的、明目张胆的傲慢,是没有人能够消除的罪恶,即使是上帝也无能为力。“不上路”对于萨尔舅舅来说,就是敌对:一切有意义的事物的敌对。总之,就是家族的敌对。
    瓦伦蒂娜脸色灰白,托尼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萨尔舅舅犹豫了一下,就好像一个疑问打断了他的整个思路,然后怒气又重新凝聚,比之前更重的怒气。
    “不上路,”他还在说着。
    尼克到了他家门口。
    “该死,”他说,“该死该死该死。”他很难拿出钥匙,不知道该如何把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因为他的双手也满是血迹,“该死,”他又说了一句,然后顾不了那么多,把脏手伸进了口袋。
    门锁一下子被打开了。
    尼克冲进屋子,把门摔在背后,他灯也没开就开始脱衣服,跳到洗衣机的旁边,一只脚还留在裤腿里,然后把所有的衣服都扔了进去。
    之后他像疯子一样开动了洗衣机。
    埃特纳大街将城市垂直分开:它像根鞭子一样直通向火山。沿街向上,走到一半左右的地方,从路的右边伸出一条胡同。胡同里一团漆黑,它把埃特纳大街和卡罗?阿尔贝托广场连接在一起:这个广场早上是一个集市,一个自由市场,到了晚上则是一片空旷,只有一盏玫瑰色、若隐若现的路灯给它勉强提供一丝光亮。下面几百米的地方有很多酒吧,那里的夜生活不会蔓延到这里。只是偶尔能碰到几个往家走的喝醉了的学生;或者突然响起几句嚷嚷声,马上又消失掉,恢复原来的一片静寂。电灯的光线穿过胡同,照在被淋湿的人行道和十月暴雨过后留下的小水泡上面。这个季节的晚上,人们已经开始穿羊毛外衣了。
    有一个酒吧还开着。在这个酒吧里面的一张塑料桌子旁边围坐着四个人,他们正专心地听米姆舅舅讲话。
    米姆舅舅在这个地方有一间杂货铺。大家一直就叫他米姆舅舅,但没有人记得为什么。
    “他*的,”奴乔说,他几乎就要笑出来了,“死人我是他*的见过,但可从来没见过死得这么惨的。”
    杜乔全速地开着一辆被撞过的梅赛德斯。“你他妈在干什么?在笑吗?”杜乔对奴乔说。
    “谁?我吗?我笑也没关系。”奴乔愤愤地说。“妈的,你看到那家伙脑袋被炸开的样子了吗?难道那里面压满了空气吗?”他笑着说。
    杜乔看着他。
    一脸严肃。
    
    在酒吧里,聊了许久之后,所有人都在等着考西莫说“我们走吧!”就在这个时候,米姆舅舅突然说:“如果我当时跟他提到了那把石弓的话,也许宪兵队长现在还和我们在一起呢。”他说这些的时候,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令他内心痛苦、不安的事情。
    “石弓?”一个人惊奇地问道。
    “什么石弓?”另一个人问道。
    谈话又重新热烈起来。
    在杂货铺里,米姆舅舅卖香皂、牙膏、扫把、抹布、皮鞋油、海绵、刮胡泡、刮胡刀片、漂白剂、水除臭剂以及各种各样市面上有的洗涤剂。他还卖几种牌子的花露水、须后水,当然也卖滴滴涕等杀虫剂。
    考西莫酒吧里面的吧台伙计图利说,米姆舅舅杂货铺里的苍蝇都已经有了抵抗力了,因为出生在这些化学品中间,它们已经是不死之身了。
    杂货铺宽不到两米,长两米多一点。由于里面的金属货架,如果有两个顾客的话,一个人要从另一个人身边通过,另一个就要站到一旁,于是货品就总是被碰落到地上。为了不让自己每次都站起来把这些东西捡起来放回原处,如果铺子里已经有一个客人了,那么当第二个顾客来的时候,米姆舅舅就会说:“请在外面等候,我一会来招呼您。”
    苍蝇聚集在摆放液态柔顺剂的地方。它们紧紧贴在货架的金属杆上面,形成了密实的黑色柱子。它们一个紧挨一个,一个叠着一个。三十厘米长的由苍蝇组成的有生命的、会移动的混合物。当米姆舅舅站起来查货的时候,它们一下子飞散开,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可是如果一个顾客走过的话,它们就停在原地,纹丝不动,黑压压的一片。
    没有一位顾客会注意到它们。
    等到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的时候,它们就分成各个飞行小队四下飞走,但总体给人的印象是只有一只苍蝇在飞,同一只苍蝇。如果米姆舅舅用报纸打死了一只,那另外一只便从角落飞来,占据那个死掉的苍蝇的位置,且完美地模仿着原来苍蝇的飞行姿态和嗡嗡声。
    为了不被它们的把戏所蒙骗,米姆舅舅要小心注意那些落下来的尸体。
    
    “如果当时我和宪兵队长说起那把石弓的话,”米姆舅舅说道,“那个罪犯看到他和我在收银台那里讲话,可能根本就不会进来。我在收银台的下面放了一把石弓。”
    “你在收银台下面放了把石弓?”第三个人问道。
    米姆舅舅慢慢地抬起眼睛。“今天下午,”他说,“吃完午饭,收拾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