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 2007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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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林 2007年第2期-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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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娜回到家里时已渐渐清醒了。阿列克在值班,伊拉睡着了。“我醉了。”安娜对狗说,应该和谁说说话。两个月里狗长大了许多,高大健壮,毛发浓密。它的父亲或母亲是纽芬兰犬,高山救人的一种狗。安娜把狗驱赶到走廊里,走廊里地方很小,转不开身,所以狗就像铁路调车似的,只能向前—向后。
    安娜坐到电话旁,违反了与维尔希宁之间的约定,直接拨了他家里的电话。维尔希宁自己接的电话,安娜听出了他的声音。
    “晚上好!”安娜问候了一下,“我刚才照了照镜子,发现额头上的皱纹德国人都可以爬进来了,躲避在那里,谁也看不到,就像潜伏在壕沟里。”
    “你喝醉了,是吗?”维尔希宁猜测。
    “嗯……”安娜承认。
    “我等会儿给你打过去。”维尔希宁悄悄地说,然后一下子用高昂的声音说:“好的,好的……”这就是说他妻子过来了。
    伊拉在陌生的星球行走,突然来到了一所房子前。房子四周的墙壁是网状的,房子中间有个毛茸茸的东西,角落里有一个很高的东西。伊拉惊奇地仔细看,好像什么时候见过这些东西。她挺了挺身子,头痛起来。房子,她想起来了。狗。人。她也是人。但角落里不是她。那是谁?
    14
    早晨9点,安娜滴完4滴药液抬起头,突然看见伊拉正看着她,不是目光散乱地看,而正是盯着她打量着,这让安娜很意外,不自觉地尖叫了一声。人一般因为恐惧或者因为与恐惧相反的心理感觉而尖叫,这种相反的感觉是什么?是幸福?
    安娜尖叫了,尖叫的能量立刻传染给了狗,它跳起来,激动得发狂,用热乎乎的舌头舔安娜的脸,然后兴奋地跑到伊拉身旁舔伊拉。这只毛茸茸的大肉球把欢快充满了15平方米的小屋。安娜抓起电话,应该告诉阿列克这个好消息。睡不好,没机会与朋友交往,时间和药滴,她的劳动和耐心终于换来了被称作“好转”的结果。
    电话没人接,过了很久传来彼特拉科娃亲切的声音:“请您晚点再打来,我们现在在开会。”
    “不,我不能等,让你们的会见鬼去吧!”安娜想喊,但彼特拉科娃挂断了电话。
    “婊子!”安娜骂道,这是市医院的科室主任尤莉亚?阿列克桑德拉?彼特拉科娃。安娜突然很担心,这种好转的迹象是不是只是她的感觉,回到屋里,伊拉又睡着了。看来,面对崭新的一切让她力不从心,脸色苍白得像脱脂牛奶,一动不动,好像也不呼吸。安娜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忧伤,从前伊拉是因为阿列克而存在,而现在她就是她自己,一个年轻的、不幸的、无助的女人,几乎还是个孩子。如果安娜死了,她将如何走进生活?面对她的将是什么?
    15
    阿列克坐在伊拉脚边看电视,《600秒》节目说一个姓普罗霍洛夫的男子花5000卢布雇凶杀人得逞。《晚上好,莫斯科》播出新闻说,停尸间满载,尸体无处存放被老鼠咬吃。阿列克听这种新闻干吗?他如同死人,对他来说老鼠吃不吃他都无所谓,但活着的人听到这种新闻觉得很可怕,害怕活着也害怕死亡。
    阿列克已经厌倦了目前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迷上了看录像。但今天没有借上录像带看不了。彼特拉科娃家里收藏了很多录像带。阿列克向她借:“借几盘录像带给我看看吧?”她说:“去我家里挑吧,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他们一起从医院出来,外面下着雨。地上还有积雪,而天空下着雨,“冬天过去了。”彼特拉科娃说。她穿着黑褐色的衣服,不是很协调,感觉很滑稽。
    雨点打在身上,彼特拉科娃的眼镜上都是溅起的水珠。阿列克注意到她的车牌号是“17-40”,“还差20就是17-60了。”他想。他还想起来,再过20分钟就要给伊拉喂最后一滴药了,他现在也生活在时间和药滴的轨道上。
    彼特拉科娃开门的时候怎么也插不进去钥匙,阿列克建议自己试试,从她手中拿过钥匙,很容易就插进去了。彼特拉科娃没动,着迷地盯着他的手说:
    “你的手……”
    “我的手怎么了?”阿列克不明白。
    “你的手很漂亮,很男人味儿。男人有一双漂亮的手,这很少见,你知道吗?”
    “我怎么觉得你在说外语?”阿列克说。
    “嗯……没错,”彼特拉科娃承认,“我说话的时候常常是用英语思维,然后再翻译过来。”
    彼特拉科娃和丈夫在说英语的国家生活了10年,她现在说话甚至都有一点儿口音了。房子正在装修,地板上铺盖着报纸,家具和沙发都用白床单盖着。“跟手术室似的,”阿列克想,“只不过那里干净些,这里脏些。如果要挑剔的话,其实那里也很脏。”丈夫在日内瓦工作,不在家。彼特拉科娃回到莫斯科是为了看守儿子,儿子14岁,正处在转型期,不能让他偏离正常生活轨道,走上一条犯罪的道路。这个时间儿子也不在家,也没有留纸条说明自己在哪儿。也许,就在这一刻他踏上了那条不良之路,沿着这条路前进。彼特拉科娃把阿列克安排坐在沙发上,放了一盘录像带就出去了。
    他们说好,阿列克自己大致浏览一些影片,然后选择喜欢的录像带。
    屏幕上出现了人物。电影是英文解说,但过了一会儿大致剧情就清楚了:一个已经不年轻的为生活所迫的女子在妓院当妓女,她的儿子——一个低能儿,徘徊在妓院四周,通过钥匙孔往里窥视。很明显,这是一个普通的色情片,没有艺术价值。当然,色情片可以看看,但不能在自己的上司——科室主任家里看,也不能在家看,妈妈和植物人的妻子都在。阿列克想换录像带,但彼特拉科娃家的录像机是另一种型号,多功能系统,按钮设置都不一样,他害怕把录像机弄坏了,于是,阿列克就看下去了,竟也恋恋不舍,像陷入了一个很急的漩涡。
    彼特拉科娃进来,问:“要不要我给你翻译一下?”说着就坐在了阿列克的腿上。阿列克闻到她身上一股甜甜的茉莉花香水味。“你的眼睛真……”阿列克还没有来得及确认自己的眼睛怎么了,彼特拉科娃又接着说,“我给你同声翻译。”说着就做起屏幕上的动作。应该跳起来,推开这个放肆的彼特拉科娃。如果他在她刚刚坐在腿上的时刻跳起来,下面就什么也不会发生了。他没有立刻这么做,然后彼特拉科娃就说起了他的眼睛。时间好像静止了,阿列克感觉到她的双手在他身体上……
    他们熟知这一切。他们熟知手术刀,也熟知爱抚……彼特拉科娃是很有天赋的外科医生,也是个极有天赋的女人,她太擅长如何爱抚了。彼特拉科娃拉着他,带他走向那个终点,阿列克陷入极乐世界。但突然阿列克痛苦地近乎绝望地叫了一声,“不!”“为什么?”彼特拉科娃摘下眼镜,阿列克看到了她的眼睛:绿色的,邪恶的……其实,这时候如果阿列克对她对自己说“不”的话,那么还是有一个机会的。但他抓紧了她,揉搓她,用自己年轻的长时间被压制的力量带着受伤的自尊心和疯狂的激情揉搓她,像一头受伤的小鹿发泄自己内心无穷的痛苦和绝望。“不是你给我同声翻译,而是我给你翻译,用我自己的语言。”
    沙发是皮的,上面的罩单滑落下来,彼特拉科娃也滑落到地板上,她躺在落满石灰粉的报纸上,很漠然地睁着眼睛,像伊拉一样。又是伊拉。
    从房子的深处传来了几个男人的声音。
    “谁在那儿?”
    “工人。”彼特拉科娃同样漠然地回答。
    “他们一直在这儿?”
    “当然是这样,我们家在装修。”
    阿列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坐着。彼特拉科娃看着他张着嘴、敞着裤子的样子哈哈大笑。阿列克真想一拳打过去,但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这么做不符合他的原则。阿列克站起身,踏过那些脏兮兮的报纸走了。
    家里的门没有锁,妈妈不在,看来到邻居家去了。阿列克很庆幸妈妈不在,他现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他在冲热水澡,想把彼特拉科娃的一切从自己的身上洗净。电话响了,阿列克急着接电话,光着身子就从浴室出来了,水哗哗地流着。
    “我到处找你,”电话里传来瓦尔卡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到彼特拉科娃家去了。”阿列克本不想说,但又不愿意撒谎。
    “啊哦……”瓦尔卡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
    “什么意思?”阿列克警惕起来,他觉得好像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她对你说起什么‘眼睛’啦、‘手’啦之类的话了吗?”
    “怎么了?”
    “她对所有的人都这么说。”瓦尔卡解释说。
    “等一下……”
    阿列克回到浴室,穿上软绵绵的浴衣,这样似乎就有所遮挡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妓女吗?”阿列克漫不经心地问。
    “完全不是。她是个婊子。”
    “这之间有什么区别?”
    “妓女是一种职业,是为钱而做的。而这个女人纯粹是爱好,是性饥渴。”
    那么就是说,不是他和她,而是两种饥渴缠绕在一起。这就是彼特拉科娃了,复杂的充满个性的女人。阿列克被这个女人利用了,像一个处女一样被利用了。想到这,阿列克咬紧了牙齿。走近伊拉,阿列克坐在伊拉脚边。狗跑过来,把脸放到他的腿上。只有家人和狗崇拜他。妈妈在意他每一个眼神,伊拉没有他也会活不下去,只有在这个家里他才是上帝,是上帝化的人。而在这个门外,在那个车人相撞、老鼠和谋杀事件猖獗的大千世界里男人失去了尊严,他什么都不是。
    阿列克拿起伊拉的手,忏悔地无声亲吻,伊拉仍然漠然地看着前方。不知道伊拉是不是在走向好转。
    16
    5月底安娜一家去了丽达的郊外别墅,因为丽达和格拉诺夫斯基整个夏天都不去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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