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两个大喷嚏打在韩小斗擦了粉的脸上;韩小斗骂着忙掏手绢擦去满脸的唾沫。洛殿笑着掏出烟卷盒递给他,韩小斗拿了一支烟卷吸着,又连拿了四五支装在自己的烟盒里。洛殿知道甩不掉他,干脆做个人情,便说:“走吧,斗哥,请你喝两盅。”
韩小斗乐得眉开眼笑,跟了窦洛殿来到老何的小酒馆。喝酒的伪军们都跟洛殿打招呼,有的人非常讨厌韩小斗,就起来走了。老何赤膊搭着一条半旧的抹布,走过来说:“殿哥!
斗哥!喝酒要什么菜?”
洛殿一摆手说:“今天我请客,你屋里藏着什么好菜呀,我自己来挑。”
老何拉着长声应着:“好咧!”
洛殿随老何走到屋里,随手递给老何一个小纸卷说:“快送出去,可不能耽误!”
老何说:“瞧好吧,保证立刻送到!”
老何是接受了许凤给的任务来开这个小酒馆的,他主要负责转递情报,也在伪军伪组织里边结交朋友,探听一些消息。他豁着酒肉拉拢了很多伪军、伪警,不论什么时候他和他老婆都可以利用买东西为名出入城门,把情报夹带出去。据点外面小帅庄的一家菜园子就是秘密情报站。只要送到那里,秘密交通员很快就会转到区里去。
老何在后院派他老婆背着买菜的筐子,把情报送走了,出来照常应付顾客。洛殿出来觉得把大事办妥了,心里宽松下来,和韩小斗打着哈哈又说又笑。霎时间酒菜上齐,两人喝起酒来,韩小斗悠闲自在地喝着,吹起牛皮说:“咱们这把子人,有几个见过世面的?我十八岁就当宪兵,办过多少大案子,谁是共产党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来!……”
洛殿竖起大拇指说:“你当然是这一份啦!”两人猜拳行令,大杯喝酒。不多一会,韩小斗就喝醉了。窦洛殿扶着他跟斗趔趄地往屋里走。韩小斗一面走着还指手划脚地乱喊乱嚷,洛殿直是笑,把韩小斗放倒在炕上睡下,就走出来。心想:反正今天晚上情报送出去了,李铁他们也不会来了,老子就去跟特务们玩个痛快,听听你们都胡说些什么。
岂不知这时李铁已经带了区游击队新成立的手枪班,走到枣园东边的公路上来了。李铁戴了洋草帽,墨晶眼镜,穿着淡灰绸长衫,青呢圆口鞋,米色绸裤,脸上洗得干干净净,嘴上叼了烟卷,明挎着皮套驳壳枪,暗袖着一只枪牌橹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前边。后边跟着的是萧金、武小龙、陈东风、郎小玉等十个队员,都化装成便衣特务,穿了绸衣绸衫,有的明挎了驳壳枪,有的暗带了手枪,昂头挺胸地大踏步摇摇摆摆地从公路上向枣园据点走去。来来往往的伪军、伪警,见他们那威风十足、洋洋不睬的派头,哪里敢上前盘问。再走过枣园东边一里多地的小帅庄,就要进枣园据点了。不料刚一进小帅庄街口,迎面正碰上大队的鬼子兵,沿着公路向东走来,离着只不过百十米远,想躲避也来不及了。队员们都紧张起来。只听鬼子军官吼了一声,四五十个鬼子散开包围上来,挺着明晃晃的刺刀越逼越近。李铁头也不回地向后面小声说:“我不开枪谁也不许打!”
迎面一个鬼子军官,举着安都式手枪大声喝问了一句。一个翻译忙向李铁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哪一部分?”
鬼子军官的手枪逼着李铁的胸口,两把刺刀明晃晃地挺到身边。大多数队员没有经过这种阵势,在后边看着心怦怦地直跳。李铁不慌不忙地迈着方步走到翻译跟前,微笑着左手向衣袋一摸,拿出一个嵌在化学片夹里的护照,一甩手向那翻译递过去,爽朗地说:“请看!”随后小声地对翻译说:
“到县边去破一个共产党的高级指挥机关。”
那翻译听他说了,点点头,反复地看了几遍,明明是城里宪兵队的护照,又递给那鬼子军官看,同时向鬼子军官咕噜了一阵子日本话。那鬼子军官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把护照还给李铁,一挥手说:“快快开路!”李铁接过护照向后一挥手说:“走!”
鬼子兵向两旁闪开,李铁领着队员们雄赳赳地走过去。鬼子兵又向东走去了。李铁带人来到枣园东城门口,笔直地朝里走去,那站岗的伪军瞧着他们,有心上前盘问,又犹豫着不敢。李铁见他碍路,一伸胳膊往旁一拨,那伪军一仄歪差点没倒了,又见后边的队员们狠狠地用眼瞪他,吓得缩在一边,一声也不敢吭,看着他们走进去了。这时已经天黑。李铁他们进了大乡公所,各村联络员们以为又是宪兵队来找麻烦,都吓了一跳,忙陪笑鞠躬。其中只有管帐的刘文心里明白,他是洛殿的人,布置好叫他在这里照应李铁他们,他认识武小龙,一见他们来了,忙说:“辛苦啦,请屋里坐,我是管帐的刘文,有什么事先跟我说。”
队员们留在外边听着动静,封锁着院子不叫人出去。李铁跟刘文来到屋里问道:“他俩快来了吧?”
刘文说:“糟糕,你们没有接到报告吗?情况变了。齐光第跟伪军到韩庄据点去了,王金庆也变了卦,今天约了人到宪兵队喝酒,也不来了。今天是没有办法了,这两天巡逻的很紧。洛殿说,万一你们来了就告诉你们快点回去。”
李铁一听急得问道:“洛殿也去了吗?”
刘文说:“王金庆叫他,不能不去呀。”
李铁沉思了一下,把警告信、传单掏出来交给刘文一些,吩咐他今天晚上撒出去,便走了出来。李铁来时便下了决心,杀了王金庆,还要在枣园据点大闹一番,给敌人一点颜色看看,如今打不了王金庆,哪肯无声无息地回去?他带着队员们出来,在一处僻静地方吩咐了一番,点上一支烟卷吸着,便向老何小酒馆附近走去。刚走出胡同口,正撞上伪军列成三路纵队从街上往东走,全副武装,步伐整齐,不知是出动还是演习。李铁在头里叼着烟卷大摇大摆地走着,挨着伪军的行列迎面向西走。带队的伪军官盯着李铁直看,突然站下“啊”了一声,对面迎着李铁,机警地打量着,一面从衣袋里掏出烟卷来,要对个火。李铁把烟卷递过去,毫不在乎地仰着脸。月光下看不清楚,那伪军官盯住李铁问道:“不认识啊,哪一部分?”
李铁爽朗地一笑说:“才从城里过来,有特别任务,等有时间到队上拜访就熟了。”
伪军官把烟卷还给李铁,客气了几句,还不放心地看了几眼,才跟上队列往东去了。李铁见伪军走了,又向前走了一段,装作往日寇大队部那边去,绕了个弯,闪过街上那些伪组织特务人员,便贴着房屋的阴影,疾速地穿进老何小酒馆旁边的胡同里来。这时人家都还没有插门,趁无人看见,一下闪进一家院子去。房东以为又是特务们来找麻烦,吓得连声央告,说实在没有钱了。李铁挥手叫房东退下,命令萧金带队员封锁了院子,只许进不许出,如有意外主动撤出据点。吩咐完了,便带了武小龙蹓出去,拐到大街上,直奔老何的小酒馆而去。
这时,宪兵队部的北屋里,不住地传出喧哗笑语。八仙桌上点着几支亮堂堂的蜡烛,照得满屋红漆家具闪烁发光。一群特务正在兴高采烈地喝酒。窦洛殿哈哈地笑了两声冲王金庆说:“照你这么说,中国人根本就没有希望啦!”
王金庆把酒盅往桌上啪地一放说:“有鸡巴希望!我给你打个比方:种庄稼都要拣个好种。可中国人呢,根本就是个劣等民族,只能加以淘汰,用东洋人重新造出一个新的民族来才行。所以,杀点中国人也就是替天行道嘛!哈!哈!
……”
“那么,你也得被消灭呀!”
王金庆摇摇手道:“不!你胡说,我已经是日本人了,不但我是好人,就是你们这班归顺大日本帝国的人,也得算好人啦!”
“哈!哈哈!……”一阵狂笑。水仙花叼着烟卷,靠在王金庆怀里,撒娇地小声说着什么。
王金庆见菜少了,冲韩小斗说:
“去酒馆里把招待沧州宪兵队丁队长的三桌菜弄来!”
韩小斗连声答应着跑出去。不一会儿开酒馆的老何跟着韩小斗进来,从提盒里端出热气腾腾的几大盘菜来往桌上摆着,汉奸们高兴的咂嘴缩脖。洛殿趁这工夫向王金庆问道:
“咱们把菜都吃光了,一会儿丁队长要来了怎么办?”
王金庆翻了洛殿一眼:“这大黑夜,他不会来!”
“队长,万一要是来了,不太好看吧!”洛殿盯住王金庆说。
“那好,”王金庆冲老何一招手,“你回去再预备三桌菜,明天用!”
“好咧!您啦!”老何拉长声答应着。
洛殿又问道:“你跟丁队长认识吗?”
“没见过面!怎么?”
“听说这个人相当厉害,不知这回到这儿来干什么?”
“老家伙,这种事能过问吗?人家是沧州道宪兵队!”
这时老何磨磨蹭蹭摆完了酒菜出去了。洛殿嘻嘻哈哈笑着给这个敬酒跟那个干杯。
水仙花随手在人群中拉住窦洛殿问道:“叫你去请齐署长来,你去了没有?”
洛殿挤了一下眼睛说:“我敢不遵命吗,可人家出发到韩庄去了,我也不能给追回来呀。”
小仙花撇撇嘴打了洛殿一下。韩小斗醉眼蒙眬地挤到桌子跟前,偷偷拉住水仙花的手,哼哼着说:“今天宫本一下子给了王队长五千块,真是升官发财呀,你这当太太的也得请请客呀!”韩小斗嗤嗤地笑着,溜溜着小猪眼睛,见王金庆脸上露出笑容,知道他正在兴头上,就更给王金庆灌起迷汤来。水仙花一撇嘴,推开他说:“看你那王八样子,亏不了你就是啦。”
王金庆听了哈哈一笑说:“把你庆哥当成什么人!既然大家跟我一起干,不怕大风大浪,我怎么能不跟弟兄们有福同享。五千块钱在座的每人有一份!”
汉奸们一听乐得拍掌大笑,纷纷向坐在上座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