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凤同志,发现敌人!”
这时,江丽、秀芬、小曼和村干部们都集合到门口来了,他们有的背着东西,有的提着枪,拿着手榴弹,睁大了眼睛等着许凤下命令。
只见许凤抬起头来,明亮的大黑眼珠,像流星般一转,脸上毫无惊慌的表情。她仍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反而微微一笑,用铅笔向萧金一点道:
“你去带队员警戒,不许暴露目标。不管敌人离多近,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萧金立刻提了枪跑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许凤还是一动不动地向曹福祥、江丽、秀芬看着说道:
“去执行你们的任务吧,敌人一过去,立刻就出发。”
“敌人能过去?”秀芬惊疑地问。
许凤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说:“对,敌人立刻就过去,不会到这儿来。”说了仍旧镇静地坐着,出神地看着地图,左手指好像在掐算着什么数字。曹福祥会意地点点头,笑了。
江丽、秀芬、小曼退出门口,互相看着,小曼吐了一下舌头。三个人跟在曹福祥后边轻轻蹓出大门,猫着腰,利用地形掩蔽着,来到队员们警戒的岗哨附近,只见萧金和几个队员正伏在柏树下边,向前注视着。他们悄悄地卧倒,屏着气息向前望着。只见从北往南的路上,长长的一列人走动着,可以听见枪支武器的撞击声。没有多长的时间,敌人就过完了。萧金立刻派三个队员尾随着敌人去侦察情况,便叫了曹福祥、江丽他们回到庙里来。来到正殿,见许凤正在屋里来回走动,墙角落里油灯的火焰一晃一晃的。许凤见他们一进屋,就停住了,一招手道:“来,咱们决定一下吧。”
听了许凤的部署,曹福祥心里暗暗佩服许凤:她真是胆又大心又细呀!见许凤指派了八个村支书,叫他们带人埋伏在指定的树林里,村头上,单等郭店一打响,他们就围攻上去,不叫一个敌人跑掉。
曹福祥听了眼睛一亮:啊!这回要拿郭店了。但是又有些担心:郭店的防御工事很坚固,王金庆兵力又足,瓦解伪军的工作又没有很好开展,要没有二十三团这样的部队,是难得打进去的。
许凤随后叫十几个村干部带队来这里集合,跟着去攻韩庄。布置完了,人们都出发了,许凤对萧金看看道:“韩庄的人来了没有?”
萧金道:“吕刚来了。”
许凤道:“叫他进来。”
萧金去叫吕刚。曹福祥和江丽、秀芬出来,小曼在后边说:“你们看这是什么干法?我真不明白。”
韩庄据点的伪军们正在过年。第三分队长高铁庄和他分队里的三个盟兄弟在玩天九牌。桌子上摊着准备票子、花生、瓜子,四个人好像认真地在赌钱。高铁庄装做聚精会神地使劲摸着牌,嘴里念着:“天一天,地一地,虎头来了唱台戏!”
旁边那个胖圆脸红胡子班长马国柱,凑到他耳边睁大了眼装做看牌,小声说:
“怎么吕刚还没回来?”
四个人交换了一个焦急的眼色,高铁庄扔几颗花生米到嘴里嚼着,皱眉沉思着。
他们面临着十分危险的情况。前几天胡文玉带着一批特务到韩庄来了一下。随后张木康、宫本就把寇二虎叫了去,说这个中队有问题,非进行整肃不可。寇二虎一回来,高铁庄就请他喝酒。寇二虎醉后还直骂胡文玉给他这个中队小鞋穿。想不到今天中午,大队部的顾问日本宪兵山田少尉带了十多个人从枣园据点来了。高铁庄知道他来一定没有好事,设法一打听,果然是为了清理这个据点的内部来的。来到之后就紧张地找人谈话,很注意打听他这分队的情况。傍晚特务班长苗金山又把他分队的伪军秦喜然叫到一个破鞋家去喝酒去了。自从发展了秦喜然拜盟之后,就发现他不可靠,这一下更引起了高铁庄的怀疑。万一秦喜然把他们的活动情况暴露出去,就前功尽弃了。高铁庄借着赌钱把几个可靠的弟兄集合起来,商量了一会应付办法。有的主张干脆立即起义,打下这个据点。有的主张立刻把分队的弟兄控制起来,打一家伙就拉出去。大家都不同意再等下去了。高铁庄已经接到了县敌工部的通知,叫他继续隐蔽,等调到郭店之后再行动。真是觉得不好处理。后来还是决定准备起义,把据点拿下来。就派一个在中队部当便衣侦探的弟兄吕刚,趁出去执行任务的机会,找许凤和县里联系,取得上级的指示和支援。现在吕刚已经出去了几个钟头了,还不见回来,眼看非独立自主地下决心不行了。
几个人正心不在焉地摸着牌,就见窗户外边一个人影走来停下了,一个人脸贴上小窗玻璃往里看了一下,又冬冬地走了。几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都立起来,绰枪在手。一个人走到门口听动静。
这时听见吕刚在窗外悠闲自在地哼着小调子,向屋里走来。吕刚一进来,马国柱忙问:“怎么样?”
吕刚神色紧张地小声说:“好容易才找到了许政委。我把咱们的两个计划都跟她说了,她坚决叫咱们举行起义,里应外合把据点拿下来。她随后就把队伍带到韩庄来,听咱们在里边打响,他们就往里冲。我才到中队部去过了,寇队长正跟两个分队长打牌哩。山田在岗楼上立着,白队副又插上门闹娘们去了。真是难得的好机会。不过刚才我往这边来的时候,看见苗胖子走的挺慌张,看样是往中队部去了,说不定出什么坏主意哩。要动手得快点才行。你说怎么办吧?”
高铁庄拧着眉头听他说完了,拔出驳壳枪来,嚓一声顶上子弹,坚决地一挥手说:“立刻动手,我带关东升到中队部去,把狗日的们看起来。老马你带别的弟兄,先到各班里去给自己人布置好,拒绝中队部的一切命令,并把分队里几个坏家伙干掉,准备行动。随后你就带几个弟兄,攻进大岗楼去占领制高点。我们两边听到你的三声枪响,就一齐动手。”
“白队副怎么办?”
“甭理他,等他穿好衣裳,咱们早干完了。”
高铁庄立正着严肃地说:“就这样,弟兄们,要坚决完成任务,剩下一个人也要坚持到底!”
大家轻声坚决地应着:“是!”
说完了,各自走了出去。
伪军中队长寇二虎派出了巡逻队,又和枣园、郭店联系过没有出动的任务,感到很轻松。他对渡边在年节出动,心里又是气又是笑。暗想:你去闹吧,我可要打他妈一夜麻将。他把大背头梳的崭亮,穿着高统黑皮靴,故意露出闪光的大金牙,神气地叼着烟卷,叫来个三十多岁的浪荡娘们大白妮,和两个分队长打牌,黑脸矮胖子特务苗金出急慌慌地走进来,凑到寇二虎耳朵上小声说:“别打牌了,赶紧商量一下,高铁庄分队确实发现……”
刚说到这里,寇二虎机灵地一回头,就见高铁庄闪进来掩在隔扇门边,右手举着驳壳枪,左手拿着一个头号瓜型手榴弹,大叫:“举起手来!谁敢动一下,就要你们的命!”
那大手榴弹已经拔去插销,高铁庄用大拇指压着引火帽,只要大拇指一抬,立刻就会爆炸。这种手榴弹杀伤力极大,要是爆炸开来,屋里几个人谁也别想活。寇二虎是老兵油子出身,奸滑凶狠,想不到此刻被人暗算,直气得七窍生烟,可也没有办法。为了不吃眼前亏,只得举起手来。另外四个人也举着手,吓的脸色蜡渣黄。寇二虎还盼着护兵来解围,偷眼向隔扇门口一望,仿佛看见有个人影一晃,心想屋门一定已经给高铁庄的人看上了,只得竭力装出笑容说:“老四,咱们哥们相处,我有什么地方亏待过你?”
高铁庄冷笑一声说:“二哥,对不起,这叫逼上梁山。我知道苗胖子要陷害我,不得不如此。”
寇二虎哈哈一笑说:“老四,苗大哥也不是外人,纵然有个不对,也得看在二哥我的面上,用不着这样。咱们盟兄盟弟应该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嘛。你即使有什么打算,咱们哥几个也可以商量。我是担心时机不对,反倒弄得咱们哥几个走投无路。我绝没有恶意,你要动起家伙来,可就对不起二哥了。”
高铁庄冷笑道:“就算对不起吧,我可不能等着别人先把刀子扎在我身上。二哥是个明白人,应该怎么办你就下决心吧!”
苗金山举着双手直哆嗦。他明白高铁庄最恨他。现在只要他手指一动,就会先丧命,忙奸笑着说:“咱们哥们可是生死之交。我也绝不是对你有什么歹意,我是怕你一时大意被八路的内线蒙混过去,到时候可是咱哥们吃亏。只要把几个靠不住的人找出来,咱哥们一商量就算完事。有什么过不去的,值得动这么大火呢!”苗金山说着,惨笑着,腿肚子直抖。
高铁庄听了只冷笑一声,不去理他。大白妮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可恨死了高铁庄。两个分队长急得眼珠直转。他俩和高铁庄是死对头,心里特别害怕,光想瞅个机会拔枪打死高铁庄。每个人的眼睛都睁的滚圆。高铁庄的处境非常困难,他眼光不敢错过丝毫,监视着每个人的表现和动作。他明白,他面前四个家伙都是惯匪和兵痞出身,只要放过一眨眼的工夫,就会发生危险。寇二虎本想喊人或打电话,但是他不敢这样做。他在竭力等待着高铁庄的疏忽。那时只消几钞钟,就可以拔枪打死他。还有一个指望是等待山田、白队副带人来收拾高铁庄。屋里陷入了极端恐怖的沉默中,只听见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音。高铁庄心里着急为什么关东升还不来捆他们。真想立刻开枪投弹干死他们,可是又怕外面警觉起来,妨碍了马国柱他们执行任务。关东升在外面,本想进去帮助高铁庄收拾他们,不料刚往门口一走,叭一声一颗枪弹从身边穿过去了。他机灵一下,发觉对着门的短墙旁边有人持枪向屋门瞄着。急忙退到一边掩着身子,暗想:一定是寇二虎的护兵回来发现了情况,他想往里屋打枪,又怕打不着高铁庄,反把寇二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