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伍辰光重重叹了一声,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简凡的眼睛的余光看着这位为战友曾国伟热泪长流的支队长,免不了还是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有置身事外的私心。却不料伍辰光开口了:“你小子,别贼眼溜溜观察我,你什么鬼心思我猜都猜得出来,你在前头拉弦,回头把冒了烟的炸药包揣我怀里,想试试我是不是?”
伍辰光突然说出来了,瞪着简凡,几十年刑侦上积郁的威风可不是盖的,惊得简凡浑身不自地耸耸肩。
不过马上笑了,秦高峰和简凡都笑了,简凡笑着解释了句:“支队长,其实您早就知道李威和王为民有问题,否则不会一直把矛头指向他们了,四年前那个非法集资案,他们不就涉案了么,只不是没有抓到切实的证据而已。”
“呵呵……警察只要一触动法律底线,就会自动进入自我保护程序,这是下意识的,不会让你那么容易抓住的,特别是李威,你看看他办过了案子,那一件不是铁案……说起来是你我的前辈了。”秦高峰揶揄的口气评价了句,说得简凡悻然点头。自己这业务水平,怕是和李威没法比。
没错,那位文质彬彬的李总,在没有刑侦和经侦之分的年代就是一个多面手,此时想起这个永远一副善意微笑的李总来,简凡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的人假装深沉,一眼就看得穿;有的人真深沉,动动脑筋也能看穿,但李威不同,好像永远看不穿。
“哎……说不定最终的较量,会是我们晋原分局几个战友同事间的较量,呵呵,真是个莫大的讽刺啊……”伍辰光欠欠身子,靠到沙发背上,若有所思的感叹着:“……人这一辈子呀,一晃眼就过去了,我十八九当兵时候,一肚子装得是精忠报国;退了役从警,又以惩恶扬善为己任;从警的年头长了就麻木了,一心想着削尖脑袋往上爬,爬到这个位置爬不动了,回头一看,才发现这辈子是白活了,什么都留不下……”
一霎那间的话题转移,简凡倒没明白支队长唉声叹气地意思,直勾勾地看着,不知道支队长究竟要说什么,不知道是究竟是准备自保晚节,还是准备老骥伏枥。
静默了片刻,伍支队长像是下了决心一般挥挥手:“往下查吧,我离光荣退休不远了,大不了就是早退几年,简凡你说过一句好话,不知道该对组织负责还是对领导负责,其实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该对党和人民负责,还是对组织、对领导负责,可这一次我知道,我对自己的良心负责,我对含冤而死的同事负责,晋原分局的盗窃杀人案,很可能就在仝孤山这里叫停了,明摆着这不是一起单纯的盗窃案,明摆着在我们身边还种着一颗毒瘤,我可不想把这个遗憾带进棺材里……去吧,干得漂亮,我尽快向上级汇报一下这个新的发现,在此之前,以紧急状况要求你的组员,不要轻视你的对手,做好最坏打算。”
“是!”
简凡从沙发上激灵一下子站起来,很庄重地敬了一个从警以来最虔诚的一个敬礼!
……
……
没人送,是简凡自己从小区楼里下来的,天色已经晚了,肖成钢这个草包早溜了,一上车张杰又是满腹牢骚地埋怨,看看时间,晚八点了,连饭时也误了。
“别指望我请你吃啊,我自己吃都没心情……一会车给我,我有事。”
简凡收拾着几分笔录和供辞,边走边说着。
“哎……咱们怎么办?”张杰轻声问着。
“什么怎么办?”简凡问。
“咂,装什么糊涂,查不查?往那儿查?查到什么程度?总得有点讲究,就咱们几个,那不等于光着屁股打狼,上门送肉去了,咱们跟人家不是一个级别的。别他妈回头自个栽里头就背了。”
“再说吧,伍支队长也没说不查。”
“那咱们怎么办?”
“噢,他也没说查,等等看呗……”
简凡敷衍着,没有多说,一直把张杰送着回了家,自己才驾着车回返。
回家?回队里?还是到什么地方去?
车漫无目标地驶在大街上,乍暖还寒的初春天气,一开车窗冷风嗖嗖地往里钻,出了胜利路、上了五仙桥,进了滨河路,这一条宽阔的大马路是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一队的辖区就从路头到路尾,相邻的就是五一路,那是自己警察生涯开始的地方。
拐进了五一路,不知道为什么,简凡如此地怀念那个地方,那个自己曾经穿着鲜明的警服执勤的地方,甚至于路过的几条街,还能想起那是和五一路派出所几位民警出去推销安防设备的地方,再往前就是商业街上,那时候上学总是三五搭伴,一群穷学生拐进胡同里买地摊上的山寨名牌货;再往前,是广场,那是和老三黄天野搭伙出啤酒摊的地方。
糊里糊涂当警察都快两年了,现在回想起来,这日子就像上大学时候一样,一天天一月月糊里糊涂就过去了。一直到现在总是搞不清楚,这糊里糊涂的日子,是怎么着就过去了。
车停在广场西侧,还不到夏季,广场的人群没有那么熙攘,只有稀稀落落偶尔的几个摊位,简凡看着和黄天野摆摊卖面的地方,突然间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想起了黄老三眯着小眼数零钱的惬意样子;想起了自己系着围裙下厨的样子;对了,还有蒋姐,挽着袖子当垆卖酒的样子。
对,九鼎……简凡想着又有点心里隐隐难过的感觉,一想起被仁通搞到鸡飞狗跳的样子、一想到蒋姐哭得两眼红肿的样子,就有点放不下心来,不知道这一次结果终将会如何,不过不管如何,都不想再现曾经见过的那一幕。
蒋姐……简凡咬咬牙,心里萦绕了一天的想法,终于付诸实施了,发动着了车,直朝着万柏林区驶去……
……
……
兴华北小区,标准的高档小区,物业的管理很规范,值班室忤着俩保安检查着进小区的车辆,一眼望去都是穹顶的欧式建筑风格,这里是大原早期开发的高档小区之一,双层连体的户型,每户的居住面积都两三百平米。
进出小区的车辆虽然要有证件,可什么证件都比不得重案队的证件含金量高,简凡毫无阻碍地进了小区,绕行了几圈看着楼号,找到了目标,一幢十二层的建筑,在门应前等着没有叫门,直到有人出来的时候才伸着脚掂住门,一闪身进了单元里。
这一招,肖成钢教的,贼进小区偷东西都这么干。
两层一体,大户型,数着层次上了三层,摁着门铃……砰声门开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面孔展现在眼前,简凡有所准备,不动声色,可屋里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是一句:“佳佳不在。”
是申凝霜,蒋迪佳的妈妈,虎着脸,瞪着眼,像见了阶级仇人,一句话就要关门,简凡嘴快没有对方手快,“嘭”地把门关上了。
简凡磨叽性子可不怕这个,继续摁摁门铃,摁摁,再敲敲门,摁摁,再敲敲……重复了若干次,估计里面的被折腾得不耐烦了,不一会“嘭”声又开了,申凝霜那张凝霜的脸又露出来了,几分威胁地说着:“我告诉你啊,我们家早跟你划清界限了,你要再在门上骚扰,我马上报警。”
“我就是警察,你报什么警?”
“你这个人真不知趣啊,非让我们赶你走是不是?”
“可以啊,今晚赶走了我,我明天还来?”
“你……好好,佳佳不住这儿,你找错地方了。”
“你错了,我是来找你的,和其他人无关。”
“不管你解释还是认错,这事都没的挽回的余地,你早点死了心吧。”
“我早死了心了,我是为其他事来的。”
“你和我有什么事?不管你说什么,我没那个时间听。”
“是吗……有关于你儿子或者你利用九鼎的合法账户进行非法洗钱的案子,你也没兴趣听?”
“你……”
形势,急转直下,本想再来个闭门羹的申老太太一下子怔住了,眼睁圆了,几分惊讶、几分不解地瞪着这个小警。
简凡的心一沉,完了,这怕是真的,假不了。
“我没听懂你说的话,什么意思?”申凝霜瞬间反应过来了,只是微微的一个失态。
“那为什么不把我请进细细说,让你听懂?”简凡针锋相对了一句,很不客气。
两个人交锋像经历过的那一次,申凝霜自有家长般的威严和上位者的态势,盯了防盗门站着的人良久,像是要看穿此人真实的来意一般。而简凡,心静如水、脸上没有任何可供猜测的端倪。
“嘭”,门开了,奏效了。
“来她爸爸的书房吧。”申凝霜说了句,直领着简凡上楼进书房。
客厅很大,比自己住的那一套房子还要大,摆着几盆一人粗的盆景都不嫌局促,拾阶而上的楼梯铺着红地毯,漆色鲜亮的扶手,楼梯的拐角挂着油画,是一副向日葵和一片金黄色的田野,什么意思简凡一扫而过根本看不明白,二楼几个房间,申凝霜随意拧开了一间,从地面直达屋顶的书橱,偌大写字台上铺着宣纸、放着笔架、笔洗,处处彰显着屋里主人的品位。
只不过看得简凡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妈的,万恶的资产阶级。
“坐吧……”申凝霜坐到丈夫修身养性的写字台前,简凡顺手拉着另一张椅子坐到对面,很随意,倒不显得局促了。刚刚落座,申凝霜不动声色地问着:“你说吧,说到让我听懂为止。”
这老太太这次看得更清了,宽额悬鼻,挽着发髻,保养的很得体,只不过凤眼一瞪绽开的鱼尾纹显得并不那么客气,很奇怪,看到蒋姐能和心里存着一切美好联系起来,而看到蒋姐他妈,只能想起老派电影里的地主婆。
“怎么?准备讨价还价?那你也总得有这个本钱呀?”申凝霜看得简凡眼骨碌转着没说话,引了句。
“我查到了七次转账记录,金额总共一千七百九十多万,都是九鼎实业和霁月古玩的交易记录……霁月古玩呢,和一个文物走私团伙有关,我一直找不到他们是怎么消化非法收入的,无意中查到了这个,我突然灵光一现,是不是您家里也帮着霁月古玩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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