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同时也碰了杨贵妃一下。
杨贵妃在狐疑中忍住了不说话。
此时,内侍已赶着去通知太华公主了。
驸马都尉杨锜不在家,太华公主于无限意外中安排接贵妃的驾。
于是,魏来馨找到机会,悄悄告知杨玉环,寿王只想和贵妃亲近的人联络一次。王利用的报讯一定出了意外的事,有人从中作怪,她请贵妃设法盘诘王利用。
杨玉环在茫茫中问:
“王利用入宫报讯的事不是出于殿下所授?”
“不是——”
她们的悄语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宫使来迎贵妃了。
宫使来了六人,由内常侍、位阶很高的袁思艺领队,袁思艺在内侍省为高力士的副手,由他出面,当然是极重大的事,杨玉环自然也感应到了,不过,她不满,她以为自己出来一次,用不着如此紧张。
但是,太华公主已经知道兹事体大,她婉转地劝杨贵妃从速先回,其他的事留后再说。同时,为了避免旁人的注目,她将寿王侧妃魏来馨留在自己府中。另外,她又派了自己最亲信的人去通知咸宜公主。太华公主和寿王、咸宜公主是同母的,他们在休憩有一致的地方,太华公主心知今日的事不会轻了。
在送了杨贵妃上车后,太华公主又单独向袁思艺说:
“王利用这人有问题,必须设法扣留他,查明原由,他是宫中的老内侍,不会不懂规矩的,而他今天的做法,似乎在于蒙骗——”
袁思艺点点头,低说:
“今天可能出大祸事,我不敢做主,王利用这人已被监视了,如何处置,我要向高翁请示。”
今天,毫无疑问是出了大祸事,但是,杨贵妃却一些不觉得,她为了被人追回而不快,回入宫中,在生气中直往长生殿。
袁思艺在内苑的中门就告退了,杨贵妃在入长生殿之后,牢骚满腹,向谢阿蛮说:
“岂有此理,我出宫一次,他们竟对我这样子!你看,会不会是皇帝命他们这样做的?”
谢阿蛮一怔,立刻想到,他宫一走,她是建议人,此时,她终于想到了中间一些问题,不过,她又不紧张,笑说:
“算了,等皇帝来时问问,我想,一定是高老头儿出的鬼!”谢阿蛮扮了一个鬼脸,“这老头儿人虽然很好,有时,却也有些怪气的!”
“他是好人——”杨贵妃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是谁,但一定和皇上有关的,没有皇帝的主意,袁思艺可不敢追我来的!”
就在此时,张韬光来告:皇帝立刻会来,他暗示,谢阿蛮应该回避一下。
谢阿蛮伸伸舌头,欲言又止,转身向左侧的门走,而杨玉环却真的不满了,她忿忿地说:
“我出去一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啊!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好没来由!”
“贵妃,宫中的事,有时会出人意外!”
这时,又来了报告皇帝驾莅。
平时,皇帝来,通常不会这样一再报告的,一再报闻是官式,照理,杨玉环应该出迎,但她没有,她在气恼中,对宫廷礼节已完全忘记。
皇帝到了,并无特别的严重神气,可是,皇帝的神态与平常却有些不同,但在和杨玉环相见时,他依然有一些或者是装出来的笑容,他问:
“玉环,我在朝散时,听说,你出宫去——”
“我出宫一次,”她在气愤中接口,“我又不是逃走,你却要人追回!”
“玉环,他们报告,你私出,赴诸王宅,这事和体制不合的,不但会闹大笑话,而且,还会出更严重的事——”皇帝的面色转为严肃了,“玉环,你应该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们来报告说阿病危,我就出去看他。”杨玉环直率地说,“不论如何,他总是我生的,我不该去看吗?”
皇帝希望杨贵妃自我掩饰一下,把宫中轰传的问题敷衍过去就算了,可是,杨玉环却不曾体会君皇的用心,她直言无讳,那样,使得大唐天子狼狈了,他说:
“荒唐啊!玉环,你在宫中的时候也不短了,怎么连普通的礼节都不知道?怪事,侍从也不告诉你!”
皇帝虽然谴责,可是,最后的一句话还是为她留有余地,可是,杨贵妃又不能体会,她为皇帝第一次以谨严的,甚至是无情无义的态度相对而震动和愤怒,她嫁过两个丈夫,从第一个丈夫到第二个丈夫,都对她欢顺和纵容的,曾经,她知道待皇帝不同于待其他的男人,然而,宫廷生活的自然与谐和,使她忘了事君之道,现在,她被皇帝指责为荒唐而有了怒意,一些也不保留自己的情绪,随着,尖锐地说:
“这是荒唐的?一个人的母子之情是荒唐的?”她赌气了,侧转身,“那是我犯了罪,你就治罪好了!”
皇帝一怔,从来没有人会在他面前如此说话,在儿女私情中,有一些事很平常,而此刻,忽然觉得,杨玉环这一席话是向他的皇帝权力挑战!他不能不怒了,他哼了一声,说:“岂有此理!”身体有些抖颤,再说:“开国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妃嫔如此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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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贵妃》第五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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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退让,近乎乖戾地说:
“那么,你治罪呀!我不配妃嫔,你可以放逐我出宫。”杨玉环稍顿,冷峻地说:“我父亲死了,长兄在守制,都不在长安,但我家有人在,如杨锜,我刚到过他那儿,那也算是我娘家,放我出去好了!”
皇帝本来不愿把事件扩大,可是,杨贵妃似乎迫上来,他对自己所宠爱的人的好脾气,终于也崩溃了,他真想上前去打她一拳,那是为了她辜负了自己维护的至情。但是,他没有,一腔怒火发泄在临近的长几上,他顺手把几上的陈设挥扫落地。
器皿坠地的声响中杂有皇帝似吼的叫声:“反了!”
突来的事件令杨玉环吃了一惊,可是,她也在盛气中,虽然面对着君皇,人世间至高无上的一个人,但这样的场合一样不愿屈服,在惊心的声响中,她正面对着皇帝,又虎虎地说:
“用不着毁坏东西,我犯了罪,就驱逐我出宫好了。”
里面的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侍从,有两人进入,而皇帝于盛怒中转身,正迎着那两名内侍,他运用至高的皇权了,在暴怒中随着杨玉环的指引而运用权力,他叫出:
“贵妃忤旨,放还,立刻放还本家!”两名内侍愕然应是,看皇帝向外走,其中一名内侍想挽回,同时也希望确定,急问:
“陛下,贵妃——”
“贵妃忤旨,着即出宫送还本家!”皇帝气促地嚷出,一面走,一面又说:“岂有此理!”
皇帝最后的说话,应是肯定的诏命了,那内常侍一凛神,心知事件已无可挽回,他依照宫廷体制说出:
“贵妃谢恩——”
杨玉环虽然也在惊悚中,但她并未依照内常侍的唱呼而移动身体,她以寻常夫妻的观念而看事,丈夫驱逐自己,还有什么恩可谢呢?
“贵妃……”那内常侍惶惶地叫着——这样的事发生在宫廷中是他全料不到的。现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皇命放出,可是,在宫廷的历史上,没有把一位忤旨的贵妃轻易放逐出宫回本家的,再者,处分贵妃,也需要有正式诏命,可是,皇帝亲口所说,他又不能不遵从。由于不知所措,他叫了一声,讷讷然无法再说话了。
杨玉环在愤懑中,恣放地说:
“皇命立刻放我出宫,你去备车——我的本家,哦,在长安城内——”她稍思,再说:“去驸马都尉杨锜宅!”
“贵妃……”内常侍欲建议找人缓和,但是,他想到了自己是直接受皇命的,随便说话,就会获罪。
而此时,谢阿蛮胆怯地出来了,她看着贵妃说:
“皇帝真没道理……”她的话才出口,被内常侍喝止了,同时,已有人备车,入告。缓和的可能性已失去了。
一宗史无前例的严重事件,儿戏地出现在大唐宫廷中,后宫最尊贵的贵妃,乘了表有她阶级的宫车,被逐出宫,没有人能为此事说话,杨贵妃本人,就着了随身的衣服,在冲动的怒气中上车,两名宫女在惶惑中受内常侍的暗示,奔着相随而上车。
唐宫中著名的舞伎谢阿蛮被突来旳事变所怔住,发宫车离去之后,她呆立着,手足无措。一名女官出来,推撼着她,低说:
“小鬼,你出面去找高力士,向皇帝陈情——”
“我去?”谢阿蛮稍思:“高公公不大喜欢我,这事真糟,我想,你去说的好,看看有什么办法挽回,我想,皇帝不像真的不要贵妃了!”
“是啊,所以要赶快去设法挽回,我有职位,不能说话,你不妨,到处乱走乱说话惯了的,没有人会罚你,再者,刚才是你随着贵妃出宫的!闹事情,也有你的份。”
“那就是我去好了,不过,高公公不见得肯听我的——他对我,从来就不大看重!”谢阿蛮发着牢骚,“好,我去找他再说,大不了挨他骂一顿。”
当宫中哄传着杨贵妃因忤旨而被放逐出宫时,杨贵妃在一天中的同一个上午,再到了杨锜的家。
她曾经大怒,但在宫车中过了一段时间,怒气消失了,有一些自伤——她想到平常时日皇帝对自己的宠爱,人们称为罕见的,然而,一宗在她以为很轻微的事件,却引致如此的后果,她对自己的任性没有谴责,她遗憾于一个皇帝的情爱无常。她不依照宫廷的思路想事,她只从自我的直观而出发,她想:出宫就出宫算了,有什么了不起呢!
于是,在再到杨锜住宅时,她很平静,杨锜已经回来,他和太华公主在恐惧中出迎,而杨贵妃却轻松地说:
“我被皇帝驱逐出宫,我的贵妃完了!”
她的轻松使杨锜夫妻大感意外,他们不敢接口,依礼招待了内侍,于送走他们后,再到内室和贵妃相见,太华公主的忧惶已表现在脸上,一见,急促地问:
“贵妃,真个不严重吗?”她从杨玉环的神态看,似乎不严重,可是,以她本身的经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