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布妲姨妈产生了什么怀疑,而只是说他立即觉察其间大有文章可作。别看只是一个小
小的小女孩儿,照样可以钓回一条大大的“大鱼”来。娃娃对娃娃,需要的正是这种
“诱饵”!
终于祸及到我的小伙伴了……
大玛力嘎不但老谋深算,而且行事颇为果断。一经决定,当即抹下脸来。颤巍巍宣
称,为了报效王爷,老朽不得不如此了……随之,便活生生拆散了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
强行把珊丹押进了东协理府。不许相见,不许探视,却允许索布妲天天在高墙外倾听女
儿凄惨的啼哭呼叫声:阿妈,我要阿妈……不久又传出这样的消息,作为王府的奴隶,
珊丹可以由本地牧人赎买。代价是一匹马!一匹能使王爷满意的马……不然过期之后,
她将被卖到更加荒凉的远方。今生今世再想相见,只有留在梦中。
阿妈!阿妈……珊丹呼唤得更凄惨了。
牧人们这时才明白了,大玛力嘎这篇阴险的文章,原来还是作在一个“马”字上。
为了给日本人进贡那匹“奇异的蒙古马”,竟是这样不择手段!但大玛力嘎却到处抹着
老泪对人们说:“为了王爷!万不得已,万不得已!就看那山里的孩子有没有良心
了……”
牧人们又开始为我不安起来。
说实在的,如果我当时就得到了这讯息,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劝阻跨马归去。为了我
那从小相依相偎的小伙伴不被卖到荒凉的远方,我会牵着雪驹对大玛力嘎喊叫:给你!
给你!还我的珊丹……
幸亏当时我恰巧离开了丛莽好汉的营地。
为了我那可笑的梦想。
赌气出走了……
这还得从我和雪驹再次相逢说起。
那一天,我觉得阳光格外灿烂,山野也似陡然增添了几分瑰丽。丛莽似乎也变得不
那么恶煞煞的了,一切都仿佛因为雪驹的出现显得柔和而亲切。
全怪单巴这秃头小子……
这家伙是在我和雪驹亲热了好一阵子才醒的。一爬起来就是一连串惊讶的哈!哈!
哈!眼睛瞪得就像个傻小子似的。随之,便要求让他也和雪驹亲热亲热。谁料,雪驹并
不买这位“老战士”的账,一伸脖子就把他抵了个四脚朝天。
这实在有点败兴!
“伙计!”这小子又在贩卖新词了,“你这匹马的‘觉悟’可不高啊!”
“屁‘觉悟’!”我才不承认呢。
“什么?什么?”他蹦起来了,“这种马不‘觉悟’还成?”
“我的马!你管不着!”我说。
“你的马?”他又嚷嚷了,“你不当‘无产阶级’了?瞧瞧我这光头,一根毛也没
有,这才‘彻底’呢!”
“尽瞎说!”我不愿听。
“伙计!”他却唠唠叨叨个没完,“这是我上次下山执行任务,专门求个打马掌的
铁匠剃的。为什么?‘彻底’呗!自己一根毛都不留,都归了打小日本!你还说‘我的
马’!‘我的马’!也不嫌‘落后’!”
“我的马!就是我的马!”我大叫了。
“得!回去再说!”他退让了。
但已经埋下了不和的种子。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的丛莽好汉已不满足于塔拉巴特
尔从抗联带回那点东西了。随着抗日战争的深入,还有从不同渠道输人的新的材料。比
如说,那穿越草原的蒙商驼队,还有索布妲姨妈在暗中的作用……单巴这满嘴的新名词,
正反映了这些自发的民族健儿如饥似渴地在学,还在学!正在成长,正在前进。当然,
出自这好卖弄的小家伙之口,也难免闹出点笑话来。
我们回到了丛莽深处的营地……
不出所料,当即引起了众好汉的一片欢呼。单巴这小子因为带我私自外出,挨尅了。
但我的身价却由于带回了雪驹,显得一下子提高了。马!一匹奇异的蒙古马!一匹牵动
了所有人心神话般的马!一匹在小日本面前傲然挺立的马!终于被一个草原上的小孩顺
顺当当领回来了!
塔拉巴特尔当即把我举得高高的……
但我却变得更加吞吞吐吐了。要知道,我有我的打算,我有我的想法。而整个营地
却因雪驹的出现,竟处处回荡着一片激昂的情绪。听听这份嚷嚷:好样的马!让小日本
丢尽人了……伙计!这回该瞧咱们的了……给我!瞧我下次准把猪冢队长活活掳回来……
什么?什么?刹那间我觉得好汉们都盯上我的雪驹了。一个个跃跃欲试,似渐渐地又都
把我给忘了。
我更感到忐忑不安了……
而雪驹在一片夸赞声中,似乎晕晕乎乎也显得有点反常。我忘了!它曾载着塔拉巴
特尔在这丛莽间出现过,它曾已经受过一次众好汉的夸赞和欢呼。马是一种有灵性的动
物,记事又记人。这是第二次和众人相见了,难免也很激动,也很亲昵。你瞧!它竟渐
渐走近了塔拉巴特尔,动情地舔着他脸上那道闪电般的伤疤。好像在无声地说:我认识
你,上次你那骑术真不错……这或许仅仅是我的猜测,但众好汉已经开始击掌呐喊了:
头儿!骑上!骑上!
我慌忙扑到了雪驹身旁……
这的确是一种令人为难的处境。一方面,在我的感觉中这帮好汉真好!豪迈奔放,
粗犷坦荡。尤其是塔拉巴特尔,不但到峡谷里亲自接应我,对我有恩有义,而且他似乎
还独有着一种男子汉的魅力,少言寡语,却能深深地吸引着每个人。我感到自己也正被
强烈地吸引着,竟隐隐觉得有点对不住人家……另一方面,我却又在坚持做着那个梦。
正如我向索布妲姨妈所要求的,只不过只想在这里藏一藏,躲一躲,只等着我和雪驹一
显身手的那一天!
多亏了塔拉巴特尔的宽容……
我不知道,是索布妲姨妈传过来了话?还是塔拉巴特尔已经看出了什么?总之,他
竟听任我的吞吞吐吐。既不点明,又不劝说,而只是大度地让我单独地和雪驹相守在一
起。丛莽好汉们好像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对我和雪驹也放任得很。篝火旁,处处受
到的都是欢迎和爱抚,却再不提我和雪驹分开之事。对我格外特殊,都承认马归我一个
人。
只有单巴这小子例外……
更不该丛莽中有一天竟只留下了我们俩。得到了可靠的情报,众好汉在塔拉巴特尔
率领下,就要下山奇袭一小队日本鬼子去了。当时,我并不懂得。只见营地里一片人欢
马叫,好汉们正一个个摩拳擦掌整装待发。单巴这小子更是兴奋得尖声大叫,但是他却
偏偏被留下了。反抗?没用!塔拉巴特尔望了望我和雪驹后对他说:这是命令!严厉、
果断,绝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这小子也就只好留下来和我做伴了。当然,还有雪驹。
怨气冲天,愤愤不平……
“累赘!累赘!”人走后,他当然向我发泄了,“简直是个拖人后腿的累赘!”
“你说谁是累赘?”我也不让。
“谁?”他更来气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跟大伙儿冲下山打小鬼子去了!”
“那也不是累赘!”我也大声喊了。
“还不是呢!”他鄙夷地说,“跟吃奶的娃娃一个样,总离不开大人照顾!”
“你?你是大人?”我叫道。
“那还用问!”他一下昂起了小秃脑袋,“不是大人能接受这任务:守家、看孩子,
说不定还得给你擦屁股呢!”
“你骂人!”我气极了。
“擦屁股也叫骂人?”他更加不屑一顾了,“伙计!头儿不在,我就是你的头儿!
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着!”
“不听!不听!就是不听!”我喊着。
“不听?”突然,他又严肃地捣腾起他那堆新词,“伙计!这可是个‘组织纪律性’
大问题!不听?你就得走人!”
“走就走!”我赌气跳起来了。
“走吧!”他也寸步不让,“我们这儿可不稀罕你!没有‘觉悟’的人,没有‘觉
悟’的马,留下来也是累赘!”
“你才累赘呢!”说毕,我就要去拉马。
“哎!哎!”他却意外地又拦住了我,“干什么?干什么?你这是想干什么?”
“走!”我呐喊了。
“嗬!”他竟对我刮目相看了,“还真敢‘斗争’呢!塔拉巴特尔最不喜欢鼻涕虫,
还成!”
“走开!别拦住我!”我仍怒气未消。
“怎么?”他却就是拦住不放,“你不是累赘还不成吗?伙计!要‘同志’一点,
别他妈的‘斗争’个没完没了,我又不是小日本!”
“少来这一套!”我仍悻悻不已。
“不来!”他倒也爽快,“听你的行了吧?我也不当你的头儿了,咱们也来一回
‘官兵平等’!怪闷得慌,咱们说点别的!”
“说个屁!”我才不愿理他呢。
“不说屁,”还很宽宏大量,“咱们就说说你那马!别看抵倒我‘觉悟’低,对小
日本那可真‘革命’呢!听说,还朝小玛力嘎脸上狠狠来了一蹄子!啧啧,也真给咱解
气!”
“那是!”我傲然而答。
“要是让塔拉巴特尔骑上!”他大发感慨了。
“什么?什么?”我又马上警惕起来。
“这不明摆着吗?”他却意犹未尽地发起宏论了,“打日本鬼子,他可是咱丛莽间
第一条好汉!再说你那马,也可算得草原上第一匹好马!好汉配好马,非把小日本吓出
屁不可!”
“就你这么说!”我慌忙否定。
“不!”他却认真地回答我,“伙计!大伙儿都这么说!”
“大伙儿……”我沉吟了。
而这位“老战士”似乎也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得出,他不能光和我在一起聊大天。
既然留守在丛莽深处的营地里,那该他干的事还多呢!只见他一会儿燃柴给好汉们熬茶
准备着奇袭归来的吃喝,一会儿又像猴似的爬上山头四处瞭望,一会儿又屁颠屁颠跑回
来照顾我这位“伙计”,一会儿还得去检查雪驹在草莽中隐蔽的情况。令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