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也一字并排坐在他的身旁,似在各位王爷之中也显得格外醒目。而且二人似毫无芥
蒂,相聚甚欢。杯觥交错,过往亲密。恰和布吉吉勒格的横死形成强烈的反差对比。怎
么?王爷尚且不知道?但我还是不由得心头滴血了!
巨大的悲痛使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大王!”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是他!就是他!杀害了布音吉勒格!”
“嗯?”肥墩墩的王爷显然受了惊。
“我亲眼看见的!”我仍旧大喊大叫着,“是他亲自派出自己的大管家,用金银财
宝,用漂亮女人……”
“哈哈哈哈!”语未了,便激起一片狂笑。
“怎么?!”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大笑的王爷们,一时间竟膛目失措了。再看温都尔
王爷,却反倒似在笑声中恢复了镇静。
“哈哈哈哈!”查干王爷笑声尤烈。
“这儿?这儿?”这使我不由得顺着他的笑声望去了。直至这时,我才看清了温都
尔王爷身后站着两个女人。娇艳妩媚,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马背上的那两个着婚装的
姑娘。更重要的是,姑娘们身后的条案上还放置着金银财宝。绝不容人再产生怀疑,几
乎是由昨夜月光下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这里。
“原来……”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哈哈!”查干王爷倒也爽快,“他自己不卖自己,可你们王爷却卖了他!你呢?
小要饭的!”
“我!我……”我紧盯着温都尔王爷。
“别怕!”谁料,还是由大玛力嘎老声老气代为说话了,“查干王爷此举,纯属是
向大王表示要精诚团结,共度危难,齐心协力,重振草原!昨夜你所见之事,只不过是
一场误会。小孩子家!体要胡言乱语!”
“误会?!”我只觉得霎时眼前汪起一摊血。
“嗯!”肥墩墩的王爷虽面无表情,却鼻子一哼权当表态了。
“布音吉勒格……”我惨叫了一声。
“来呀!”查干王爷却击掌呼唤两个妩媚的女人了,“当着众位王爷的面,先给你
们的新主子露一手!”
“好啊!”众王爷放荡地怪叫了。
“嗯!”温都尔王那双被胖脸挤压的小眼睛,又骤然闪出了兴奋的光。
主席台前又出现轻歌曼舞……
我一时间痴了、呆了、傻了,心里头似只悲怆地回荡着一个声音:你的巨人朋友白
死了!白死了!白白地死了!
而两个女人仍在娇娜地扭动着腰肢……
查干王爷不愧是新派王爷,又在充分发挥那“好花不长开……何日君再来……”的
魅力。致使众王爷一个个看得如醉如痴,温都尔王则更大失“众王之王”的风度。
我又准备一跃而上……
蓦地,却被大玛力嘎紧紧抓住了我,压低声音不乏恐吓地对我说:一切均由猪冢队
长调解安排,就连大王也不敢公然违拗!而且查干王爷已被晋升为“副主席”,眼看就
要权倾大王宝座。布音吉勒格之死又算得什么?力保我主至高无上才是第一要事!切不
可再来造次,让查干王爷抓住任何把柄!
什么?什么?死又算得什么?!
“大王!”我终于推开舞女愤而大叫了,“布音吉勒格可对你忠心耿耿呀!他死得
冤!死得不明不白!死得难以合上眼呀!”
舞乐戛然而止,又剩一片目瞪口呆……
“拉下去!”只见查干王总算得着机会了,“当众咆哮,扰乱‘共荣’!本‘副主
席’有令,拉下去砍了!”
霎时,查干王府的众亲丁扑上来了……
“嗯!”温都尔王爷似也有些慌乱,也忙目视着自己的亲丁们!
一触即发,我也面临着死亡的恐怖……
“这儿?这儿?”这时又多亏了大玛力嘎出头打圆场了,“不是协商好了吗?布音
吉勒格死了就死了,摔跤项目当归‘副主席’取胜!而赛马各项,理应“主席”获得第
一,可不能言而无信、趁机反口呀!”
但双方亲丁,仍在箭技夸张……
“哟唏!”看来还得“顾问”由后台走向前场,猪冢队长终于及时闪现了,“不能!
大大的不能的!‘主席’的第一,‘副主席’的第一,‘共荣’第一第一的!这个小孩,
大大的不能杀!你的明白?嗯?”
啊!我终于在刀光剑影中又有了生机……
“可!可!”可查干王显然不愿善罢甘休,“可听说这小要饭的进过深山,‘小响
马’一个,杀了他正好示众!”
他竟知道这个?我顿时又面临绝境……
“你的!”谁料猪冢队长对我说上了话,“你的大大的例外!皇军的,大大的喜欢
天才的骑手!奇异的蒙古马,快快的找回来!第一大大的有,愿望早早的实现!”
天哪!他尚记得我提出的三个愿望?
但此时的我又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顾不上问为什么,只是在大难不死后又想起
了我那位巨人朋友,还有那些被无辜抓走的人。
他似乎也看出了什么……
“去吧!”还很亲切,“你的心思,我的大大的明白!只要你第一第一的,大管家
死了死了的!牧民的通通放了放了的!”
“还不快去找你那马!”大玛力嘎说。
“哟唏!”猪冢队长竟对他大有深意地说,“你的!亲自的陪同!小孩!由他的带
你的——见识见识的!哈!通通的都在等待着你的奇异的蒙古马!”
悲怆中,我惊讶事态的这种发展……
马!一切都取决于我那“奇异的蒙古马”?刹那间雪驹似在我眼前闪现了。似从那
巨人摔跤手的血泊中飞跃出来,正在扬鬃舞尾地不断启示我。我恍然间似乎明白了:如
果没有雪驹,或者我也早就像布音吉勒格一样倒下了。而温都尔王爷好像也并不至高无
上,昏沉沉地似只等着美女们重新歌舞登场。血在白流,人被白抓,一切都仿佛在猪冢
队长笑眯眯的安排下进行着。马!马!都又归结到了我的马!就连大玛力嘎也将被指拨
着只好为此而行了!
我庆幸早早隐匿了雪驹……
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从未有过的失望,但早已身不由己了。王爷们的豪华帐篷
又都看不见了,我被大玛力嘎重新又带进了王府。我绝想像不出猪冢队长要让我“见识
见识”什么,我只知道雪驹在我生命中的分量骤然又加重了。
布音吉勒格!你没有马,你倒下了!
而我,有马,还侥幸地活着!
我送走了你就像告别童年!
没有今天哪还会有明天?
神秘莫测的王爷府啊!
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是凶?是吉?
见识见识……
第十六章
歌者说,这应该是幻灭的一章。
我回答,本应该是这样。布音吉勒格的惨遭不幸,理应击碎我那马背上的梦。要知
道,我一贯把这巨人摔跤手的今天当做自己的明天。一而现在?今天躺倒在血泊中了,
又何从谈起明天?
歌者说,但你却还在往下走着。
我回答,是的!但这仅仅是一种惯性,多年来幻想冲击留下的一种惯性!虽然说,
布音吉勒格之死已使我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什么,但作为一个孩子我已很难控制自己了。
更何况,客观情况也在推拥着我,使我很难及时收缰。
歌者说,你不知日本人还在谋算你的马?
我回答,知道。往事历历在目,我清清楚楚知道猪冢队长仍在做着那祝寿献马梦。
据多年后我对有关史料研究的分析结果看来,猪冢队长这个人是极狡诈凶残,但也绝不
乏认真、顽强、绝不服输的另一面。是个典型的追求“尽善尽美”的偏执狂。比如一旦
决定献马,便遭同僚嘲讽也绝不更改。甚至反讥笑对手为“文化的没有”!“象征的不
懂”!进而又修改为不但要献“奇异的蒙古马”,而且是要夺总第一的“奇异的蒙古
马”!
歌者说,这使你暂时逃脱了厄运。
我回答,是的!我尚不知他又有了这样新的“追求”,竟然把我也纳入他那“尽善
尽美”的计划。我顶多只能意识到,他们只是因雪驹尚未到手才暂时放过了我。而绝对
不会想到,我作为“蒙古民族的未来”,也将被进贡给他们那位“天皇陛下”。人、马,
还有未来,多么“尽善尽美”的野心勃勃!
歌者说,你还需经磨历劫!
我回答,完全正确。须知,我只是猪冢队长计划中的一个小小细节。几乎与此同时,
他正在向整个那达慕张开惨绝人表的网。且莫忘记了那些为布音吉勒格伸冤而被抓走的
牧人们,他们将首先成为血的祭品!而我早已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了这场灾难,不经磨
历劫是很难彻底清醒的!
歌者说,大玛力嘎的带你“见识见识”或许就是你又一次磨难的开始。
我回答,准确地说,是要在我迷惘之中,再给我套上一条绳索。使我即使在绝望之
后,仍然可由他们随意牵着而走。但更大的痛苦也极易刺激人的反向思维。我终于又扑
向了我的雪驹,开始向它倾述我对丛莽健儿的深深思念。磨难,又使我寄期望于他们!
歌者说,那你就从这儿说起吧!
我回答,是时候了……
我心头滴着血,我哭了……
我不知道在我身后又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扑出王爷府的!石狮子又被
远远地抛在身后,我不顾一切地一直冲出了那达慕赛场!
雪驹!雪驹!我只有向你倾述……
应该说,我和我的骏马才分开了一天一夜,但骤然间我却觉得是这么漫长。似一月,
似一年,或许似更长时间。总之,我变得急不可待了,悲痛中只想尽快地见到我的雪驹。
一个孩子无法承受的“见识见识”
恍然间,我又看到了小玛力嘎。他似很后悔一时的鲁莽,又像一条忠实的狗尾追上
来了。回想刚才,我不由得对他更加憎恶了!他也曾让我“见识见识”。虽说和大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