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头会就在院门外边的几棵小愉树下边开,高大泉简要地传达了县委书记梁海山的讲话,区委对贯彻县委指示的安排,还介绍了他和周士勤几个在区里报上去的发展种棉花的初步打算,同时也谈了谈他的几.点主要感想。
朱铁汉听罢,兴奋地拍着大手说:“领导土把我们心眼里的话全都讲出来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上级怎么指示,咱们就怎么干狈。我去通知苏存义,让他停下拾子,等讨论出实际的播种数目,划定了地块,再播种吧。我估计,咱社得超过二十亩。”
老周忠也高兴得满脸放光:“种棉花成了大事情,我们就得多花心血,干漂亮点儿。可是节气不等人,棉花播种更得抓早。一层一层地往下贯彻太慢了。干脆,吃过早饭,就召集社员开会,让大泉传达一下,就地讨论,接着就决定播种。”
高大泉同意两个人的想法,又说:“大伯,您掌握社员会,具体精神,等秦恺回来,让他传达,您来补充。”
朱铁汉说;“这么大的事儿,你又是支书,又是社长,不亲自布置还行!〃
高大泉有意地打个沉,接着郑重地说:“往后,东方红社里的事儿,周忠大伯多管点儿。我要多抽出一点工夫,管管竞赛社的工作。”
朱铁汉一时没有弄明白.“你闲着没事儿干了?往他们那地方插手干啥呀!
高大泉点点头说:“那个社,也是咱们的社。冯少怀钻到里边不起好作用,张金发紧追着跑,一时很难把他拉回来。那一块地盘,我们党支部一:定得占领它:〃
朱铁汉立刻懂得了高大泉这个新的想法,点头说:“这倒是。那个社里的干部、社员,最近矛盾不小,麻烦事成堆,见不得人的问题,也不会少,我看哪,有的人只是因为碍着面子,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想头,全都在肚子里憋着,这样下去,非搞成个臭水坑不行。”高大泉说:“这回咱们先抓种棉花。一来因为这个工作太急迫,一天也不能拖。我还想,通过这件工作,也能推着一些人动一动;不管往好处动.还是往不好处动,非动不可;动一动,我们就能看得清楚一点儿,伸手抓就能抓得牢靠一点儿。另外,还有好多别的间题,我想等张金发回来,开个行政小组长会之后,抽个时间,开个支部会,再详细地讨论一下。周忠大伯,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周忠想了想说:“行啊.东方红社的事儿我多管着。反正咱们几个多碰碰头。占奎、秦恺他们也能挡一面去。再说,还有铁汉哪。”高大泉说:“铁汉也得抽出来,不能光抓东方红社的工作。要抓全盘的,重点是那几十个互助组和民兵的工作。我想,不论这回种棉花的事情多艰难,不论还有多少比这更不好办的工作,只要把两个农业社、几十个长年互助组紧紧地抓在党支部的手里,一点不偏不歪地走正道,芳草地就能真正按照上级要求那祥,接连地打胜仗,不吃败仗。”
碰头会简单明白,重要事情好几件,又是非常顺利地决定下来。三个社领导很愉快,连姜波也为他们高兴。他在想、应当编写一点宣传种棉花和搞春播的稿子,组织学生,像去年发动生产自救那样,到农民家里搞宣传。
他们要分头活动的时候,高大泉又想起一件事情:“铁汉,你让久宽吃过午饭,套上车,去供销社拉棉籽。”
“棉花种都给准备下了?〃
“供销社的同志连夜从县城弄来的,昨晚上我跟严主任谈意见的时候,他们就动身了。你也跟车去。棉花籽,有好几样品种,得弄清楚。除了两个社的,还有互助组和单干农民用的籽,也得早订下来,等亩数一落实,好去拉运。,;
朱铁汉听罢,转身要走。
高大泉又叫住他:“让丽平,或是春芳跟你去一个。”“还去个妇女干什么?' '
高大泉说:“昨晚上总结会开完以后,小苏告诉梁同志,县里来电话,说他爱人老柏到县里来探亲。梁同志说,老柏是个种棉能手,他早上回县去,动员老柏马上到天门区来一趟,帮着区里的李培林办个训练班。丽平或是春男去那儿,如果老柏来了,就留下学习;没来,就帮着装装车、记记种子号。”
朱铁汉听了,顺着嘴说:“梁书记也真是乱抓兵,连家属都给使上了万你们当时就应当提出反对嘛!
高大泉说:“老柏同志在老家种过好多年棉花,她有实际经验。谷县长一再说不让她来,梁同志硬坚持。”
朱铁汉挺认真地说:“梁书记一年到头到处跑,到处忙,人家两口子好不容易才碰上面,还不让人家在一块儿好好地呆几天。”高大泉笑着说:“你个傻头傻脑的光棍子,知道个啥?别假充内行啦,快去吧! ' '
姜波笑了起来。他非常羡慕和珍视高大泉和朱铁汉这样的亲密而又崇高的情谊,常常被他们天真的亲呢、幽默的玩笑所感染。姜波,跟这两个农民阶级中的优秀分子是心同志同的。在几年来的共同优虑和欢乐之中,从他们那里得到的教育和鼓励,是其他知识分子所得不到的,跟他们建立了相当深的感情.可是,姜波总隐隐地感到,他和他们之间,并没有达到像他们两个之间那样的程度,尽管他十分期望有一天能达到这样的程度。他想,这种阶级的、革命的情谊,不是几天或几年所能建立的,这需要自己不断地投身火热的斗争生活,不断地改变思想,跟他们一起,在长期的风雨烈火中,共同锤炼和考验。
他当然是有信心的。
朱铁汉第一个消失在街口,奔饲养场去了。
周忠去找朱旺、宋老五这些老人,以便等候秦恺回来,一块儿具体地商讨东方红社种棉花的事情。
高大泉把东方红社的工作安排下去,非常满意,也非常放心。东方红社是芳草地这列车的车头,必须得让它先动起来。有朱铁汉和周忠这些同志去组织,一定能很随心地行动起来。现在,高大泉可以用全部时间和精力抓竞赛社的工作了。竟赛社,是一个没有上轨道的车口支部书记有决心,把它牵引到正路上去。他行动了。他迎着满天朝霞,而后又溶化在那红艳艳的光芒之中。
三十一出击
拾粪的回村了,挑水的进家了,大人和小孩子们围着炕桌吃早饭。街上,又到了热闹一阵以后,更热闹就要开始的那个暂短的宁静时刻。
高大泉出街头,到村口,再绕着村子,快步地走了一圈。他一边走着,四下张望,专门寻找竞赛社的土地。支部书记的心里,装了一本芳草地的户口册,装着一张芳草地的地理图;竞赛社那几十户有多少地,每一块坐落在哪儿,哪一块地势高,地势洼,土质的好与不好,他全都清清楚楚。他这样走一走,看一看,一方面为的是拿眼看到的东西,帮助他把心里思索的东西,把竟赛社的情况摸得更精确。另一方面,他也想利用这时间,等一等张金发和周士勤。他估计,那几个到区里开会的人,不吃早饭就全往回赶。那么,这时候就能在村口等着他们。他要马上拉住张金发,一块儿到竞赛社,找社委们安排播种二十亩棉花的具体措施。他想,就算在那儿遇到点麻烦,上午半天也能搞出眉目,中午就可以开支部委员会,商量怎样在芳草地全村贯彻会议精神;到了下午,开互助组长会,晚上开群众大会.这样,一天的时间,把二百亩棉田的数字任务全都推广下去。等到明天就可以腾出大部分时间,抓种子问题、肥料间题、技术间题。说不定,到了第三天,就能开抬子下种哪!高大泉也有第二本帐,那就是这一次执行任务并不像想的那么顺利,也许很不顺利。这个不顺利的阻力,将来自单干的农民,还有实际上跟这些人是一个样子的竞赛社。这不要紧。党支部抓好了东方红社和几十个互助组,一铆劲,二百亩的数字,定能变成满地绿苗苗口那时候,抓住这个问题给竟赛社整整风,非得把那股子歪劲儿给扭过来不可!
他等了一阵子,不见人影,正想从西官道往回转,碰见周士勤进村,就停住了。
周士勤一边迎过来,一边喘着粗气说:“好家伙,你可真早,想赶也难赶上你的影子。
高大泉说:“我从供销社转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地都睡着了 .… ,〃
周士勤说:“我们聊到过半夜才睡,你转回来那会儿,往少说也得下两点。”
高大泉接着说:“等我起来,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叫醒你。我跟李培林同志说了。他告诉你了吧?〃
“你一出门,我就醒了.李培林同志正油印材料。他说你刚出门。我急忙收拾东西要动身撵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金发了。看把我急的。”
高大泉截断他的话,间:“他离开会场以后,一直没有回住处吗?〃
周士勤皱着眉头说:“就是呀! 早晨我到伙房间老范。老范说他病在一个朋友家了。”
高大泉的脸上立刻露出怀疑的神色:“什么,他病了?是什么病呢?〃
周士勤对张金发这个病也是怀疑的。他怀疑,又担心高大泉怀疑,怕因此越发加深这两个领导干部的裂缝,就替张金发解释说:“他这几天的气色一直是忽好忽坏的,大概昨个晚上一熬夜,又犯了老病根儿。”
高大泉听出周士勤这番话的用心。他觉得,这一次,张金发对执行上级发展棉花种植的指示,思想情绪消极这是很明显的,真病还是假病,眼下没有闲时间纠缠它,也无须马上就说清弄明。如今的关键,是把竞赛社的干部和社员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促使这个社,也保证芳草地能及时完成种植任务。这样,你张金发真病也罢,假病也罢,都不关重要了.高大泉很快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和颜悦色的对周士勤说:“金发既然病了,你就向大伙儿贯彻会议精神,领着大伙儿干吧。”
周士勤把双手一摊;“唉,我说支书,他不回来,我怎么能贯彻,我怎么能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