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道东使用的刀是把金背九环八卦刀,阔而沉,一挥起来,九个金环当啷作响,一阵急一阵缓的,清脆动听,铮铮中透着隐约的杀气,是一把好兵刃,也是一个好刀手。
横刀,立住,右手持了刀把,左手轻托刀头,横了在胸前一尺处,刀锋向外,刀背向内,平了胸口,易道东的起手礼很标准,也很有风度。
叶非云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招式,半天也不见他出刀,只是站在那里,不做声,眼睛低垂。
见识了他前些日威风的众军自然以为那是叶非云托大,藐视对手,其实丫是从易道东想到林亚,又从林亚想到顾同和那封密码信,再从密码信又想回到了林亚,然后在林亚身上打转,最后才从林亚的拥抱上想到了昨日的裘致远……于是,惊醒。
于是,睁开双眼。
易道东是个有耐心的人,一直在那里等待叶非云的反应,沉得住气,是一个好军人应该有的素质,可易道东要知道叶非云这好一会儿工夫想的是什么,估计会后悔得肠子发青,这么好的攻击机会错过了,还是谨慎有余!
众军一直在鼓噪,叶非云的支持者和易道东的支持者分成了两派,长官对阵,士卒也跟着对阵,两个最强悍的营长,各有一个营的死忠士卒,带动了整个师的官兵,壁垒分明。
这边喊一句“金刀营长”,那边必然对一句“铁血参谋”,必胜之类的口号早就是泛滥一片,从喊口号发展成湖骂,接着有在列阵关战的背后发展出了几对互不服气的小兵,营长们还没动手呢,那边已经打成有一锅粥了,打完了又鼻青脸肿得凑回来看比武,继续喊口号。
叶非云终于抽出了刀,易道东毕竟不是其他挑战者可以比的,战场经验和满身的伤都是他可以让叶非云全身戒备的理由。
第一次有人看清楚叶非云的刀是从哪里出来的,手上,很缓慢地抽刀,双刀,左手的长一点,右手的略短,都在一尺左右。
叶非云是个左撇子,这是个已经众所皆知的事实,叶非云的刀也很古怪,不像个军人的刀,倒更像个侠客的刀,够标新立异,够赚眼球,看上去也够轻巧,轻巧到像个匕首,而不是刀。
扣了刀,叶非云习惯性地审视对方。
从青盟开始的竞争,从零开始的战友情谊,从风光到落魄,再到现在的对阵,易道东一直显得比自己平顺的多。
右手虚晃,叶非云终于出手,刀轻灵,透薄。
易道东只是扶了刀,退了一步,用刀身顶了一下晃过来的刀,叶非云的左手已经跟了过来。
场边,轰然的叫好。
又一波声势浩大的口号浪潮席卷了全军。
裘致远的提高士气的方式确实收到了前所未有的效果:每一个兵都在激昂的情绪中拥护着自己的长官,不惜一战。
秋风起,无碍气氛的热烈,更无碍热火朝天的比武,光了膀子的兵比比皆是,抡了那衣服,不停歇地喊,仿佛比武是靠支持者喊赢的,夹杂着几声口哨,破空,三个女人一台戏,一万个男人就是一场地震。
地震的震源,当然是场中的那两个倏忽分合的人影。
易道东以慢制静,好象要看遍叶非云的招式觑出破绽再出手,可叶非云本来就是个没招的主,军体拳夹杂一些和林亚较量时折腾出来的招,甚至还夹杂了许多小时候打猎时学的一些对付野兽的招,实在没有路子可循。
打斗了半天,好看倒是好看,却彼此拿对方没有什么良方,士兵们依旧热火朝天地鼓噪叫喊,裘致远站在那里也不免有些心焦,都已经打了一个小时了。
叶非云已经出汗,细密的,布满额头。
易道东显然观察到了这一点,大喝一声,在一片呼哨叫喊声中透了声音出来,金刀劈过,一招泰山压顶直奔叶非云而去。
利器锋芒,不可硬挡,当然是侧身避过,只不过叶非云的避太有舞台效果:金刀贴着背下沉到底,甚至拉断了几根稍长的头发。
看的士兵们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又长长地“哦——”一声,随即爆发欢呼和叫好声,这一刀,劈也劈的好,躲也躲的妙,于是,第一次无分立场,全场的好。
闪过身时,自然是不能白白占攻击家伙的便宜,不送还点什么,就不合乎礼尚往来的规矩了。
顺势那么一刺,伸直了手臂,后仰了身子,金刀已经被另一只手捏住了刀背,易道东短时间自然无法再组织一次攻击。
易道东的防守显然更不具备叶非云的观赏性,也侧了一步,右手握住刀把跟着人那么一横,想是试图扭脱叶非云的左手,食指和中指扣住刀的左手。
左手却直接叉到了叶非云右肩处,一个发力。
叶非云却顺势以左手捏住的刀为中心转了180度,右手再刺。
一连串的动作都在电光火花之间完成,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又分开了,彼此攻击均没有得手,威胁,还是只是威胁。
就像足球场上的射门,双方都是擦了立柱或是击中横梁,观看的人觉得情势凶险,心情随之起伏,叫好遗憾,热烈不已,对阵的双方却始终遗憾未能破门,并加强防守。
恶战,这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因为少了一点战友间嬉闹的成分,打得天翻地覆。
第五十五章:兵戈相见
叶非云和林亚多年来的较量切磋,远比不上这场比武来的凶狠。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已经划开了许多道口子,叶非云和易道东依旧分不出胜负。
“师座,已经两个时辰了。”警卫非常有眼色,顺了个台阶出来。
“恩,知道了!”裘致远的眼神中竟有解脱的意思,背了手,快步下台,到一边的观看队伍里取了把刀,入到场中,觑准了就是一刀架过去。
“当啷——”一声,刚刚还和龙卷风似的卷在一起力搏的人分在了两边。
“师座!”两人正斗得性起,有些没明白裘致远的意思。
“你们俩这是战场杀敌呀还是报杀父之仇呀?如此性命相搏,难道今天非要捐躯一个才肯罢休!比武较量,是点到即止,你们既然这么久都无法分出胜负,那就算平局!”裘致远其实心里清楚,依叶非云的身手,要杀易道东比要战胜他容易,可这种比武的时候,杀招是用不得的,万一像和自己动手时的那一个失手,再重一点,挂了一个,叶非云的前途可真就完了。
而常时间下去,虽然易道东的刀沉,招式也耗体力,可叶非云大半年的亏虚并没有真正补上,先力竭失招的,多半是他。
“是,师座!”两个人都只得立正,互相又看了一眼,免不得为了刚才打得性起忘了分寸惭愧一下。
“去休息吧,今天早上的比武就到这里,枪炮什么的就不要比了,下午还有一场拳脚表演赛。”说完,裘致远自己就先回了观战台,神情还是那样严肃。
易道东走近叶非云,拥抱了一下,很自然的战友礼节,搂完了还用力捶了两下背:“你小子,看着阴森森的秀气样,确实不赖!这几年也什么都没落下,好!”
叶非云尴尬地笑笑,还是不太习惯和别人拥抱,那种亲热的举止,总是感觉别扭:“在青盟的时候,你就一直是老大,现在也是,论功夫,我确实不如你,可以杀人的话,我可以让你先我一口气而死。”
易道东一愣,随即大笑:“是!就是你那牙太过阴森了,怎么瞧着都是只鬼,够有唬人的本事。哈哈……”
转身回了自己营,接受自己部众如雷般的欢呼,叶非云的那个营不干了,在那里起了劲地鼓噪,叶非云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先过去安抚了一下,挨个拥抱。
欢呼声震动九霄。
站在台上的裘致远哭笑不得,端了两杯茶在那里,僵住。
叶非云并没有刻意躲避裘致远,昨夜月蚀时的举动,其实早就有深藏不被注意的蛛丝马迹,只不过现在是裘致远忽然把意思挑明了。
中饭,依旧是两个人一起吃,照例有特别安排的菜,外加一碗子汤茶。
“师座,还是你喝吧!”第一次拒绝,推回裘致远递过来的碗,再无知也可以断定这每天特意端来给他喝的汤汤水水必定不寻常,体力迅速的恢复,精力的逐渐饱满,夜晚睡眠的改善……最最主要的,是裘致远的那个明显不是普通情谊的拥抱。
一切必然是他的安排,莲心参茶、蜂蜜水、汤茶……而他自己的茶杯里,总是数过片数的茶叶……
既然知道了,想到了,叶非云又如何还能喝的下去?
“非云,喝了。”裘致远的声音捎带了一丝僵硬,略有了命令的意思。
“师座!”
“不要叫我师座!每天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这么叫,是在提醒我离你远一点还是在告诉我,你始终忘不了林亚?喝了!”裘致远今天的怒气来的比较快,叶非云没想明白原因,只得在他的注视(其实应该是怒瞪)之下把汤茶给喝了。
“去休息一会儿吧。下午看最后一场的表演赛。”终于缓下了口气,裘致远大概有些后悔了刚才的醋意和命令,柔了声音。
“是!”叶非云应声,依旧是万年都不风化的僵尸脸,木着回了房间。
林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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