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无奈的咧了咧嘴。“大当家的就不要拿以前的事情来说笑了。”这么危险的计策,也许本不该说出来。此刻,顾惜朝后悔的心情都有了。但若是就这么退兵,他又觉得心有不甘。
戚少商认真地道:“这三百兵马至关重要,换了谁来带我都觉得不够放心。再说,有你坐阵指挥,我还有什么可担心?”
顾惜朝望着戚少商的眼睛道:“大当家的,这次非比从前,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会的,我保证。”戚少商盯牢眼前双眸,低低的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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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没有火把,只是那月光,便足以令这个白雪覆盖的冬夜亮得不同寻常了。
戚顾二人纵马从整齐的夏军阵前驰过,马蹄扬起一串串雪浪花。
戚少商勒住马辔,朗声道:“今天晚上大家都饱餐了一顿。军中粮草已尽,咱们的下一顿饭,就在这宜水城中!破宜水,就在今晚!”
戚少商说着,炯炯目光扫向兵阵,选出三百名精壮士兵。
“你们这三百人今晚跟着我,只能进,不能退。怕死的现在就出列!”
三百夏兵个个挺直了胸膛,异口同声:“能跟着将军一起拼杀,死而无憾!”声音中透着冲天豪气。
顾惜朝打马向前道,“剩下的将士跟着我。大家不仅要撤,还要撤得狼狈。”
夏兵们闻言眼中满是诧异。顾惜朝接着道,“所谓兵不厌诈,咱们的戏演得越好,今晚的胜算就越大,戚将军他们就越安全。”顾惜朝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大家听我号令,三声响箭之后,变退为进,直捣宜水!今晚破釜沉舟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誓破宜水!不破不归!”一时间军情激昂,士气一派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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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擎着书本,耶律德疆把烛火凑得更近了些。
能写出《七略》的人,着实是不简单。难以想象写书之人,以前从未上过战场。书中文字激扬,文韬武略令人叹服。原来自己是输在这样的人手中,倒也不那么丢脸。想到这里,耶律德疆心中不禁好受了许多。
“将军,城外夏军有异动。”宜水守军耶律大石突然来报。耶律大石本是耶律德疆旧部,对老上级毕恭毕敬。
“哦?”耶律德疆欠了欠身,将书从眼前移开。
“夏军好像正在悄悄撤退。”见耶律德疆面露迟疑,耶律大石又道,“夏军缺粮多日,军心不稳。此刻拔寨后撤,士气定落入低谷。不如我们趁此良机,杀出城去!”
“只恐其中有诈。”耶律德疆当然也想报那一粒花生米之仇。但他深知对手谋略过人,现在不得不慎而又慎。
“夏军天时不利,大雪阻碍,粮草接济不上。况且我们亲眼所见,连日来夏军每日炊烟起数渐少,想来那些士兵不能饱食,定然萎顿不堪。现在他们只好趁夜深撤兵,应该不会有假。”
“兵者,诡道也。顾惜朝这样的人,就算是撤,也不会不留后手。立即派探马探一下夏军撤离的路上,是否有埋伏。”
耶律德疆率众登上城楼。城下近围的夏兵果然已经不见踪影,月色下白茫茫一片。“弓箭手,射!”耶律德疆手一挥,城上一阵乱箭齐发,只听“噗、噗”闷响,箭没入积雪,四周又归于一片静寂。
耶律德疆正在思忖,探马前来回报:“回禀将军,夏军确实设有埋伏!主力后撤,大概有三千名弓箭手埋伏在两旁断后。”
耶律德疆终于满意的捋了捋胡子,“这样看来,是真的撤了。”
回头得意地对耶律大石道:“顾惜朝此人用兵多有狡诈,老夫料定他必有此一举。”哼了一声又道,“不过这一次,老夫叫他逃命也无法逃得消停!”遂调令三路人马,两路包抄夏军伏兵,一路追击夏军主力,自己则坐城楼观战。
“报!伏击的夏兵不堪一击,仓皇逃命!”
“再探再报!”自从认识了戚顾二人,耶律德疆从未像此时这么舒心过。
“报!夏军主力后队稍有抵抗,但已经开始溃逃,丢下无数辎重,却没见一担粮草。”
“可有捉到那戚少商和顾惜朝?”耶律德疆手心发痒。
“还没有。”
耶律德疆忍不住站起身来。此时晨光微现,隐约看到夏军帅旗在阵中摇摇晃晃。“打开城门!老夫要亲自出城督战!”那一粒花生米之辱今日终于可以得雪。
耶律德疆的战车刚在城门外扎稳,突然“砰”的一声,石破天惊,从后侧的积雪中,变出一队西夏兵来。这些西夏兵手执盾牌,有的盾牌上还七零八落地插着方才城楼上射下的乱箭,饿狼一样直奔耶律德疆车仗扑来。
与此同时,三声响箭破空而鸣。
耶律德疆心中一阵惊惶懊恼:原来那三千埋伏是虚,那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上当所设;这雪中所藏的夏兵才是对方的真正暗招!
那些夏兵本来就只隔着几百步的距离,为首一人,身形矫捷,快似闪电,眼看着就要掠到近前。
他认得这身影。顿时,那一夜的一切仿佛昨日般清晰。恐惧这种东西,一旦烙入脑海,便难以磨平。
缓过神来,耶律德疆立即抢了身边一匹战马,一边大喊着:“关闭城门!”一边拼死奔入城中。惊魂未定,正要回头观望,却觉得脖颈上凉飕飕的。
“耶律将军,久违了!”
耶律德疆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对上戚少商利剑一般的目光。
身后半掩的城门已经被冲开,夏军的喊杀声在耳畔愈发清晰。
耶律德疆眼神中透出苍凉绝望。“终于,还是败在你们二位手中。”声音一霎间变得暗哑,“让老夫自行了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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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军夺取宜水后半月,粮草才姗姗到来。
同粮草一起来的,不仅有李乾顺亲赐的两件御制“千金裘”,还有两个活的“惊喜”——织梦和醋醋!这两个丫头身着男装,扮作书童模样,自来了之后,便跟在戚顾二人身前身后。饶是军中有女人多有不便,但这么远的路,又不好让她俩就这么回去。
千金裘既轻且暖,乃西夏一宝。天气酷寒,滴水成冰,这千金裘来的倒是时候。
“李乾顺还真是体贴。”戚少商一边说一边忍不住上下打量顾惜朝一番。一袭雪色轻裘衬得那人更加俊美,似不染凡尘的仙子。不由得打趣道:“惜朝,你穿了这身衣服还真是好看,怪不得织梦这丫头大眼睛老往你身上瞅。”
顾惜朝稍稍一滞,不示弱地道:“大当家的穿上这轻裘也更加一表人才。那两个丫头是不是因为你戚大当家才这么形影不离,也不好说。”不等戚少商做出反应,顾惜朝立刻换上一幅严肃表情,压低声音道:“说真的,我怎么觉得,这两个丫头有来监视我们的嫌疑。”
“怎么会!你想太多了吧!”戚少商的吃惊很认真,方才的戏谑神情一扫而光。
“伐辽南军擅自折向大宋,解连云寨兵围的事,一定是传到李乾顺耳朵里了。我们毕竟是宋人,也无怪李乾顺会紧张。”顾惜朝低下头,很轻的补充了一句:“但愿是我多想了。”
二人正说着,探马来报。“报!二位将军,金兵攻破辽西京,天祚帝正逃往应州。”
…
●24。
听到这个消息,戚顾二人都稍有吃惊。
“没想到金兵这么快就攻下了西京。”顾惜朝眉头微蹙。辽的不堪一击在意料之中;但金如此强悍却让人有些始料不及。
戚少商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旋即道:“不过天祚帝既然要来,我们自然是要去“迎一迎”了。”提起天祚帝,戚少商又一次记起辽国御容殿中那副令人生厌的淫糜嘴脸,“那时候在辽宫,这混蛋皇帝竟然。。。”
戚少商猛然打住,悄悄瞄了一下顾惜朝。那张看似不动声色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薄怒。但只是一瞬间,顾惜朝便又恢复了他惯有的淡定。
戚少商续道:“当时为了顾及大局,才强忍下这口气。我早就想惩治一下这个昏君了。现在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
顾惜朝从来不曾主动提及那场在辽宫的酒宴。也难怪,被一个龌龊的男人想入非非,一定是说不出的恶心。
顾惜朝开口时已经很平和,听不出一丝异常:“嗯,我也正有此意。”手指地图道:“应州在宜水东北仅两日之遥,如果这次能够生擒天祚帝,便可早日搬师回朝。”
戚少商审视着地图,“如果兵分三路,在东、南、西,三个方向伏击,胜算最大。。。”沉吟片刻,缓道:“只是应州一带地势开阔,一马平川,设伏兵很容易被对方发现。”
顾惜朝点头道:“大当家的所说正是我心中所想。但如果因此远置伏兵,将包围圈扩大,便会埋伏得过于分散。如此一来容易让敌人漏网不说,甚至连敌军走进包围的确切时间、地点,都很难掌握。”
顾惜朝说完,二人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个娇小身影跃至眼前,雀儿般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两位大侠是在说打仗的事吗?是要抓那辽国皇帝吗?”醋醋一迭声地问道,忽闪着眼睛瞧着二人。
戚顾二人互望一眼,十二分的无奈。但对这这么天真烂漫的丫头,话又不能说得太硬,连戚少商都不得不细语温存地哄着点儿,“正是,我们正在讨论作战的事情。还是请醋醋姑娘。。。”
话音未落,织梦也奔了过来,嘴角上扬,露出整齐的贝齿,“我们姐妹刚一来就能看到两位将军带兵打仗,真是太好了!”一把拉了醋醋就走,“快飞鸽传书告诉皇上。”
盯着二女的背影,戚少商道:“刚才被你那么一说,我现在倒真得觉得这两个丫头有些古怪——这么大老远,还带着信鸽。”
“看来疑心病真的会传染。”顾惜朝笑着拍了拍戚少商的肩膀,“不过我记得初遇两个姑娘的时候,她们也是带着信鸽。所以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顾惜朝的眼神凝滞了一下,随即一个会心微笑呈在脸上,“伏击天祚帝之事,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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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黎明,似乎到来的特别快。
冬日的晨光,一层层浮出浓黑的夜,袭扰了顾惜朝整宿的那一缕思绪终于变得明晰起来:自己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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