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将两个案子并案。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可以通过调查穆三爷而找到王二毛的线索,为破案重开一个门。
对我来说,如果真的能在穆三爷身上打开缺口,我也就不用再这样卧底了。其实,三月份我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样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即便穆三爷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着急,因为王大毛和王梅已经买了两张四月一日回老家的火车票。
这就意味着我将与四月一日彻底结束我的卧底生活。
当然,出于职业的习惯,我期待能在四月一日以前,获得线索,否则,虽然卧底结束了,但一无所获,也确实太窝囊。
那几天,王大毛跟我无话不谈。
我问:“回家以后还回来吗?”
王大毛说:“没想好。”
我问:“为什么呢?回家多好啊,自己一个人在外边。搓澡,多累啊。”
王大毛笑了,说:“什么累啊,不累。”
我说:“你一天搓那么多澡,你不累。”
王大毛说:“这累什么啊,种庄稼才累呢?”
我想,王大毛这样一个天天搓澡楞说不累的人,说某个工作累,那个工作就一定累的不行了,不过,我还是半信半疑。
我问:“再累不也是自己家吗?”
王大毛说:“穷啊,种地穷啊。像我们这样的,要是能不出来,谁愿意跑出来啊,家里也顾不上。”
我问:“你们那里有多穷?”
王大毛:“没钱,光种地,能有口饭吃,但娶不上媳妇。”
我说:“娶媳妇得多少钱?”
王大毛说:“得好几万呢。”
我说:“这钱都怎么用?”
王大毛说:“彩礼钱什么的,凑不够就娶不着。就得打光棍。”
我说:“都那么穷了,怎么还这么多条件呢?”
王大毛说:“农村就这样。”
我说:“别着急,以后会好的。”
说这话我心里挺虚的,其实内心深处是怕他改了主意,忽然告诉我,我不走了,还是搓澡赚钱。那我就太冤了。当然,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主要是我心虚,因为,我和明丽定在十月一日举行婚礼。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个搓澡工,耽误了我的婚姻大事吧。
我还得过呢。
王大毛说:“还是城里好啊,搓个澡可以赚五块钱,一天搓十个可以赚五十块钱,你知道种地得种多大一片地才能赚这么些钱吗?”
我说:“不知道。”
王大毛说:“我知道你不知道。”
我说:“那也不能永远这样。”
王大毛说:“我们农村的孩子想过城里人的生活,要么就考大学,要么就进城打工,考大学……唉……”
我真的担心刺激了王大毛而让他改了回家主意。赶紧往好处安慰他。
我说:“大毛啊,你也是读过高中的人,你相信爱情吗?”
王大毛说:“相信。”
我说:“是啊,地位不平等,但在爱情面前是人人平等的,你想一个城市青年至少在爱情上就不如你。你看,王梅那么爱你。你多幸福啊。”
王大毛听了我的话,眼睛立刻荡漾着幸福来。
我知道我的话起作用了,松了口气,立刻趁热打铁。
我说:“你多幸福啊,有一个女人这么爱你,回老家以后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做生意,一起种地,你们见过世面,又有文化,可以搞养殖,可以搞运输,发家致富,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什么困难不能克服……”
王大毛听着眼泪都快下来了,搓着手,说:“对啊,对啊……”
说着王大毛眼神又黯淡下来了。
我知道他又在想王梅曾经是个卖淫女的事情了,赶紧岔开话题。
我说:“人最可贵的不是她曾经是什么,而是现在怎么样。男人就应该心胸宽广,容的下别人。你想短短一辈子,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何苦呢?只要梅姐是真的对你,爱你……”
娜姐在我后面,忽然大喊了一声:“冬子啊,你说的真好啊,多感人啊,什么时候你也带我回你们老家啊。哦,对了,小帅哥已经有女朋友了,看不上娜姐了。”
我说:“娜姐,你又拿我开心。”
娜姐说:“冬子,真的,你说的真好。虽然挺假的,但好听。”
我用余光扫了一眼王大毛,见他还沉浸在我刚才描绘的场景中,搓着双手,在那里憧憬着,心里忽然觉得挺对不起他,觉得他挺可怜的。
不过,转眼,我的情绪就恢复了正常,虽然我和王大毛已经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是,我时刻会提醒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排除他没有和王二毛一起参与做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没有包庇王二毛。
人这个东西,是可以隐藏的很深的。我的职业告诉我不要轻信任何人,这样才能不放过任何线索,而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三月三十一日白天,王大毛和王梅从冯老板那里结清了所有的工钱。晚上,浴室来了几个客人,指名道姓地让王大毛给搓澡,王大毛说自己不累,就搓了。王大毛跟阿珠说,今天晚上搓的钱自己也拿不到了,就给冬子吧。
阿珠连说,行行。
凌晨,穆三爷来了。和往常一样,停好了他的红色夏利车,进门领了手牌毛巾,换了鞋,在我的指引下找到更衣箱,把衣服脱光,锁上。进去先在池子里泡,然后桑拿,然后躺在搓澡床上,让王大毛搓澡。
这时,又陆续进来几个人,我一看,这几个不是普通的浴客。
33
这几个人我从未见过,是生客,进门不找更衣箱,先看人,然后看位置。
里面,穆三爷已经蒸完了桑拿,出来了,舒舒服服地躺在搓澡床上,王大毛一丝不苟地给他搓澡,先用毛巾擦擦他的脸,鼻子沟、耳朵、额头。
王大毛忽然叫我:“冬子,搓澡巾没了,你拿块新的进来。”
我赶紧拿起一块新的搓澡巾进去,我的余光注意到新进来的那几个人对了对眼神,我在猜,他们会是谁。
递完了搓澡巾,王大毛说:“冬子,再给我放一桶热水。”
那边有个水龙头,穆三爷嫌池子里的水用了一夜了,不干净,要放新水,一会儿,搓完了,用这个来冲搓下来的汗泥。
穆三爷闭着眼睛躺着。享受着王大毛搓澡的手法,开始念叨。
穆三爷说:“大毛啊,人就在这个时候是最放松的。什么也不想。确实是一种享受。”
王大毛说:“是啊。”
穆三爷说:“这些年,我也就跟你念叨念叨,你想过没有,一个人要是一辈子不说话,会怎么样。”
王大毛说:“那就该疯了吧。”
穆三爷:“一个人要是一辈子大多数紧张,跟狼一样,会怎样?”
王大毛说:“那多辛苦啊。”
穆三爷说:“一个人要是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像关在一个小黑屋里面,会怎么样?”
王大毛说:“我就天天关在这个浴室里,还有冬子,我们都是。没怎么样。有时候怪闷得慌的。”
穆三爷笑了,说:“你们哪懂。”
我继续用余光观察那几个人,没想好应该怎么办,还是以静制动吧,之前,我没有接到任何这类的通知,我想是不是跟头儿说一声。
但是来不及了。
穆三爷翻了个身,王大毛舀了半盆温水,试了试温度,先浇了一点在穆三爷身上,问:“温度行吗?”
穆三爷闭着眼点了点头,说行。
王大毛才把半盆温水全部浇在他身上,冲冲刚才从前身搓下来的人泥。开始搓后背,搓到胳膊的时候,那个姿势正好是王大毛把穆三爷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腿上。反拧着搓。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人此时正好在四周,水池子里一个,淋浴的一个,站在一边似乎在等搓澡的一个,一共五个,明显是布好了位置,见穆三爷的姿势正好下手,眼神一对,一拥而上。将穆三爷的手脚死死地拧住。
五个人摁穆三爷,一直将他从搓澡床上拖下来。五个光屁股的男人摁着一个光屁股的男人。没见过这场景的一定难以体会什么叫垂死挣扎,五个汉子竟然有点压不住这个穆三爷。
我意识到,这是抓捕,一定是时机成熟了,抓捕穆三爷,因为案情保密的问题,没有告诉任何人。
穆三爷嚎叫着,听着就像牲口在叫,那种特别绝望的嚎叫,明知道无法挣脱,但依然使劲挣扎,不让上铐。我忍不住都想上前帮一把手。不过,瞬间,这念头就打消了,门外又冲进了几个穿着便衣的人,拿着枪,顶住穆三爷的脑袋,铐子也上上了。
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穆三爷静了下来,接受了这个结果。他沮丧地把脑袋搁在地上,反复地说:“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想不到,这么快……”
一名便衣用枪指着我,另一名指着王大毛。
我和王大毛手抱头,蹲下。然后被命令穿上衣服。抱头蹲在墙脚。那边,穆三爷的更衣箱被打开,里面搜出了一叠现金。另一个更衣箱打开后,搜出了毒品。在穆三爷的夏利车里搜出了一支上了膛的制式手枪。
这时,一楼大厅里也抓获了一名浴客。
穆三爷、我、王大毛、冯老板还有一楼大厅里抓获的那个人被押上门口等着的车,带走。
一路上,车里谁也没有说话,穆三爷闭着眼睛,王大毛惊恐地睁着眼睛,四下里张望,凌晨三点多,街道上冷冷清清。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34
穆三爷是个非常有心计的毒贩,行事小心谨慎,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和任何人联系,甚至和家里人也不往来。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如果算是朋友的话,王大毛是他惟一的朋友,可是,这算是个什么样的朋友啊,也就是个倾诉对象,闷的时候说说废话而已。
可是,就是这个倾诉对象让他提前栽了进去。穆三爷直到死也没有机会搞清楚公安机关是怎么真正开始盯上他的。其实,贩毒这种事情是早晚要败露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有的是以贩养吸,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