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说:“脆炸响铃和白灼香螺千万不能少,再加个素菜就差不多了。”
上林不干了:“都说到这里一定要吃叫花鸡。”
小姐很实在,劝她:“你们吃不完,两斤呢,还有这么多菜……”
她回头比划比划兄弟俩的个头,幽默道:“请相信我们的战斗力。”
等到菜上齐全,摆了满满一桌子,连蜜汁火方、八宝满口香、桂花糯米藕和吴山的酥油烧饼都没有落下。张红卫吃到最后连连哀叹,说自己肯定又长肉了,都怪秋上林太会吃。
她一边抢夺最后一块桂花糯米藕,一边自嘲:“我是吃货。吃货说,明天还要来,有谁赞同?”
没人说话,但齐刷刷举起五只手。
杭州凤凰岭,微寒的晨风,置身于茶树特有的清香,青碧之色于雾中时深时浅,灵气郁盘。老和尚和殷家老太爷席地而坐,烹煮一壶今春新茶。
殷老太爷似乎没有被岁月侵染过,始终都是殷夜遥初见的模样,只是殷夜遥如今已经不奇怪岁月流逝却未在他身上起到作用。老太爷的医疗团队不仅照顾他的身体,更照顾到方方面面,务求出现在人前精神奕奕,童言不老。
老和尚也不是外人,当年灵隐寺飞来峰手上长满老人斑的白发老人,终于厌倦了俗世风波,剃度入了佛门。其实对他而言,梯度与否仅仅是种形式。身在佛门不理俗事多年,然而总有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偷窥着,担心他何时又厌弃了佛祖重回俗世。
老人于是满足他们,也只为求个心安。
盯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稳固如山的殷夜遥,感慨于时光不饶人,飞来峰上尚显稚嫩的男孩儿长成男人,清越卓绝,竟不似殷家的种。
“夜遥越大越不像你殷家人,若不是长相和你当年如出一辙,我几乎怀疑许蜜随便栽赃了你的儿子。”老和尚说话毫无顾忌。
殷家老太爷不以为忤:“你不觉得他像旧识?”望着孙子身影,沾染了风霜的眼中难得露出温情,让老友看得称奇。
老和尚想了想:“像你三弟?”有点拿不准。毕竟殷家三爷故去多年,几乎想不起他的音容笑貌。
殷老太爷颔首,感念:“说话做事像极了老三……”
老友嗤笑:“小子的心思可比老三狠多了!这几年没少和他母亲过招吧?我怎么听着前几个月他送了你儿媳妇的亲信入狱?”
殷家老中少三代的纷争在圈子里已不是新闻。有人感慨殷老太爷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引狼入室,让儿媳妇在自家企业中坐大。也有人对他们的感慨嗤之以鼻,殷家老狐狸何等狡猾,你看他将孙子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小小年纪已和许蜜形成鼎立之势,甚至隐隐盖过她的风头。
殷老太爷也回忆起三弟的善良:“虽说如此,我也庆幸他心性狠毒,若连心性都想了三弟,早给人啃得骨头都不剩下。”
老和尚风闻不少,很为老友担心:“不怕他母子联手,反噬你一口?”
殷老太爷傲然:“那我就废了一双招子,将殷家拱手相让又如何。”苦心经营,尽心培养,许蜜是把剃刀,剔除了家族、企业的毒瘤,而为平民怨,又必须牺牲这个野心过大的女人。她的儿子顺势上位,既安抚了家族人心,又不至于让许蜜狗急跳墙。
虎毒尚且不食子,许蜜辛苦半生,若发现自己不过是老爷子的一把尖刀,用后被弃,怕不红了眼睛挣个鱼死网破。若接手的人是自己亲生儿子,虽然不忿,倒也不至于拼命。
他叹口气,只怪家族里贪婪的家伙太多,偏又没头脑没本事,流着一腔血,他却不好亲手剔除,只得借助外人之手。而外人坐大,甚至掌握殷家,又绝非他所希望,许蜜和殷夜遥的出现可谓恰到好处。常言说母子连心,可惜这对母子都冷血了点,心和心距离大了点,正合利用。
想起远在北方,已发展成占据服装业半壁江山的那间公司,还有公司幕后的那个小女孩儿,殷家老狐狸笑的很是狡诈。
更何况,他母子之间已埋下了地雷,不定何时,只要想让它爆炸,他只需轻轻牵一牵连着北方的那根线,砰的一下,母子间仅存的感情灰飞烟灭,保证半点不剩。
殷夜遥站在晨风中,并不得闲。老人不喜欢听电话铃声,他从不随身带着电话,却不断有手下走来,低声请示,得到指示后再走回坡下,一一处理传达。
精壮的汉子面露喜色疾步走来,低语:“查明了,他们一家昨天下午到了杭州,去楼外楼用过晚餐,在XXX酒店下榻。”
殷夜遥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对方显然是他的心腹,因此并不避开。
殷夜遥也不介意他看到自己的欣喜,低声说:“爷爷喝完茶就离开杭州了,你随我留下,告诉总公司明天的会议推迟,不重要的事情都交给许董事处理,重要的等我回去再做决定。”
汉子迟疑:“许董事若是问起来,我们……”
殷夜遥讽刺:“叫她先处理好我爸在外的那个私生子。”
汉子应诺,垂首而去。心中不免感慨,富贵人家无亲情,母子相残,比陌生人倒更显残酷。
他在晨风中抬起右手,凭空虚抓,掩不住唇角笑意。
秋上林,我们又碰面了。
手未放下,不远处传来银铃般嗓音:“喂,殷家的小子,你在干嘛?”声音娇俏,态度略显蛮横。
殷老太爷正在品尝,闻言微微一顿,茶盏离唇,望着老友,对方苦笑,无奈摇头:“这个安澜……”
殷家老狐狸微微笑:“唔,你打得好算盘。侄女嫁给我孙子,平白你就长了辈分。”
老和尚无奈:“快休提,快休提。我命她不许来,谁知哪个又给她通风报信,得知你孙子在,硬是追了过来。”
缘分实在很妙。当初他想撮合自家孙子和老友的孙女,看上女孩儿沉稳大方。谁料双方成人,却没有如大人所期待的成双成对,反而是老友的侄女,看上夜遥,苦追不放。
老狐狸算盘打得劈啪响。安澜也是安家直系,安老头年过三十父母又给他添了个小弟弟,疼到心坎里,可惜小弟弟不爱权势,只爱风雅,在安家说不上话。独生女儿安澜,目前正在读大学,给养的娇蛮无比,说一不二的性子。
许蜜看好她将来能继承的遗产,不遗余力的撮合。
哼,见识短浅。
老狐狸暗忖。若是老友的孙女,他必定赞成。至于安澜这位侄女么……却犯不上触动殷夜遥的逆鳞。
不过说来,这小子也算长情。这么些年,本以为他早就忘了,谁能想到呢,年少时的一个心思坚持到如今……唔,这点像三弟……
殷夜遥听到声音,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转头就走,也顾不得礼貌,想着一会儿让人和爷爷打招呼。
安澜从小路上跑来,穿了一双大红绣花鞋,既顾虑鞋上沾泥,又怕他走掉,连连呼喊:“殷家的小子,喂,殷夜遥!”一声比一声急促尖锐,破坏了清晨宁静。
他充耳不闻,只当自己是聋子,走得越发疾速。
安澜一路小跑,终于追上他,气喘吁吁埋怨:“你跑什么!”
殷夜遥无奈,转身:“安小姐你好。”
安澜嘟嘴:“什么安小姐,告诉过你叫我阿澜的嘛!”声音酥软柔脆,悦耳动听,可惜是对牛弹琴,对方简促应付的一笑:“哈。安爷爷在坡上。”
匆忙一指,掉头又要走开。
安澜抓住他衣袖,跺脚:“喂,人家专程为你来的!”
方才的汉子站在旁边,垂首做恭敬默然不语,心中却被一句‘人家’嗲的直发酸——最难消受美人恩,可怜的少爷……子房镇那位可不等人。您当年在怀桥市抛开我去看的恐怕就是秋上林吧,念了这些年好容易人到了杭州,千万可别错过喽……
杀招
秋上林在纸上构建哈罗多德多码经济增长模型,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太通俗易懂的数理模型,作为外人口中聪明的学生,她对数据运算和立体思维并没有令人惊艳的天赋,人的天赋没奈何,她更喜欢偏文科知识。但立场摆在那里,总不能一间大企业的幕后领导人当真只知秦时明月汉时关,而对企业管理一窍不通。
好在她不负责公司具体操作,尽量捡着更通俗易懂的例子做切入点读书,常年坚持下来,也算厚积薄发。
秋下林走过来撤走她的钢笔:“姐,咱们来旅游哎,你打算画一早上的鬼画符?”
她揉揉眉心,颇觉枯燥,认床的毛病又发作,一晚翻来覆去没睡好,凌晨四点就起床的后遗症发作:“爸妈呢?”
下林翻个白眼:“吃过早餐看你用功没敢打扰,说要贴近生活,逛早市去了。”
老妈临走前嘀嘀咕咕担忧女儿太用功。
“你哥呢?”
他努嘴:“出去打了圈,这不,刚跑回来!我说,你俩就不能消停几天?你那么用功,我哥也跟着拼命,都闲生活太没劲怎么着,总没事找事!”
听弟弟抱怨不停,上林失笑,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家伙,犯懒就说犯懒,别怪我和你哥勤奋!”
心里对长生的做法其实很满意。
李长生优点很多,最出色的莫过于坚持。
坚持习武、坚持晨练、坚持学画、坚持对她十年如一日……
出门前上林将一本关于先行者利益斯坦伯格模型的学术专著放在包里,英文版,专业术语艰涩难懂,她昨晚查了十八页中不认识的单词,但没顾上通读,打算今天找个时间通读一下。
谁知道呢,也许堵车或者等红灯的空里都能翻上一页。
殷夜遥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棉布白衣大花裙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微微低头翻一本厚书,神情专注旁若无人。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发出珍珠一般柔和的光泽。秋下林一面用手扇风,一面手舞足蹈的和李长生讲着什么,而李长生则拿了一瓶饮料在唇边,敷衍的听秋下林说话,眼神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低头读书的少女。
安澜咦一声,跳过去,率直天真的歪一歪头:“你们就是夜遥要见的朋友?”
上林闻声抬头,正撞入一双深邃的眸中,她一怔,随即意识到巧遇熟人,目光越过安澜的肩膀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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