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才不管气氛如何,沉声:”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家心知肚明,谁也别耍鬼心眼,更用不着铺垫假设客气试探。
上林反问:“孙一涵怎么来了?”
他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她非要跟着,不让跟就哭,我还能撵走不成?
上林幽幽:“她挺好的,别辜负她……”
长生怒了,一巴掌拍在长椅上,长椅跟着震了一震,说:“你别转移话题说些没用的。我为你怎么不告诉我!”
上林心也跟着颤了一颤,李长生面色狰狞,目光凶狠。仿佛说你要不给我个交待让我满意,我就拍死你拉倒——心悸的看着他的大巴掌,这哪是人手,分明就是熊掌!
算计着,被熊掌拍到受伤的几率有多大;而李长生打她的几率又是多少——他小时候不打自己,可不代表长大了不也打……脸色铁青,明显是气急了,强忍着呢,后牙槽都咬的咯吱咯吱响……
“你别给我装傻,赶紧说!”他的耐心有限。
“说就说!”咽口唾沫,镇定心神,梗着脖子:“我虽然不知道孙一涵的脾气,但看上去她很喜欢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长生火冒三丈。
刀架在了脖子上,你还胡说八道?
她今天穿了白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女人美好的曲线,料子有些轻薄,奶白色小可爱上青翠绿的圆点隐隐可见。因为嫌热,长发挽起,只用一根银簪固定,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水汪大眼瞪着他,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起初还能听清她在说些什么,渐渐的,李长生眼神恍惚了,脑海里只有她的嘴巴,一张一合,压根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舔舔干渴的唇,一个念头浮上来。
一定很好吃。
早年那个吻突兀匆忙也没经验,但他犹记得味道美好……
总之,秋上林说了些违心的话,说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一个软软的东西附在唇上,堵住,让她发不出声音。
大约是阳光毒辣让人恍惚,她想,不好,他又非礼了……然后,脑子里混沌无章,不知自己在哪儿,做什么,想什么……
一吻之后,李长生稍稍退开,舔舔嘴唇,满意的看到秋上林神情恍惚,嘴唇微张,嫣红湿润,笑笑:“你刚才吃了上汤豆苗。”
小酒仙向来安静的顶楼爆发尖叫:“你个流氓!”
鱼缸里的金鱼游来游去,摆摆尾巴,好奇的看着一个穿了白裙的女孩儿手持大棒追杀一个男孩儿,俩人围着鱼缸绕来绕去,绕来绕去,它的小眼跟着转来转去,转来转去,很快,转晕了。
丈母娘
子房镇的天忽然阴了下来,头顶上的乌云沉甸甸的,就像是垫在拖拉机车下沾了脏污机油的破棉絮,沉沉的悬在人们的头顶。
子房镇的人没有惊诧,七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主妇们抓紧时间收了衣服,路人纷纷疾步,或找地方避雨,或赶着回家。李长生并没有惊慌,伴在上林身边不疾不徐的走,等到第一粒雨珠落下,撑开黑色的大伞,牢牢护住两人。
孙一涵在他们后面,独自撑了一把花伞。
她的伞很时髦,天堂牌,浅绿色,印了许多碎花,往常走在雨中,总会收获女孩子羡慕的眼光,然而此刻,孙一涵却觉得这把花伞太过轻浮。
孙一涵皱着眉头,目光没有一刻离开前面的两个人。
黑伞很大,足以罩住两人不被雨水淋湿。李长生撑着伞柄,微微向秋上林的方向倾斜,秋上林为避免他挨淋,手攀在他的小臂上,紧密无间。
孙一涵很久没有挫折感和无力感。至少从她十六岁之后,再也没有过。然而在子房镇,她深深的体会到挫折和无力俩字的书写顺序。
历经多年,洪福商场仍然健在,却不复当年的热闹景象,里面早就没有摊贩,只一家家小吃店、澡堂、理发店,凌乱琐碎。
他们拐进一间拉面店,孙一涵目光在油腻的桌椅和百无聊赖拍苍蝇的主人身上扫过,微微皱眉。
李长生熟门熟路的抽了一搭劣质餐巾纸,擦干一张椅子,秋上林很自然的坐下,招呼她:“一涵来坐。”
孙一涵强忍不适,坐下。
她小声说:“别看环境不好,他家的兰州拉面可是一绝,长生最喜欢吃!虽然也能外带,但带到家里,面就糊了,不如现场好吃。”
“是嘛,那我倒要好好尝尝!”她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长生嘴刁,就连伯母的饭菜他都嫌不好吃,难得有东西合他胃口。”
秋上林抿着嘴笑,孙一涵也保持完美笑容,心中却自嘲:“心口不一,我还真是天生演戏的料。”明明讨厌这个环境,却得装出喜欢的模样;明明看着他们两个心里仿佛在滴血,却必须不动声色。
秋上林心里叹息了一声,心道演戏这门,她不称老大,大概也得排行老二,轮到察言观色皮里阳秋,更比平常人多出一世经验,孙一涵在自己面前玩了起来,真是秋门装傻,孔门论语。
她心大,没把这点小女孩儿抢男朋友的把戏放在心上,潜意识里觉得孙一涵和她不是一个档次。
“老板,三份拉面现吃,一份不加香菜多放盐少放辣椒,一份多加点辣椒,对了,要朝天椒。”李长生熟门熟路的叮嘱老板,对方笑应而去。
孙一涵面上笑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三份拉面,两份都有要求,我的呢?
你李长生就没想想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生活这东西,说到底儿是由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组成。事情看着不大,放到当事人身上,能在肚里翻来覆去琢磨个一百遍。
来到子房镇第一天起,到今天为止,就算每天仅发生三件事,孙一涵都得琢磨三百遍,夜晚躺在秋家的客房床上,睡不着觉睁着眼睛琢磨。天花板是淡蓝色的,和天空一个颜色,夜晚降临,半幅星空图遍布天际,星星闪闪发光——别误会,秋家不搞天体晚会。上林专门买回的星空图,贴在天花板,白天看不出效果,到了夜晚却会发光,仿佛身治露天中,宁静安逸。
人的欲望不知满足,得一进五,得到越多,越不满足。
从前在南方,孙一涵贴近不了李长生的生活。他总是淡淡的,客气有礼,却从没拿她当朋友。在长生眼中,她是恩师的女儿,画廊工作人员,母亲喜欢的世交之女,仅此而已。孙一涵用尽全力,也进入不了李长生真正私密的生活。
他给她看画画时的模样,和她讨论绘画技巧,答应伯母偶尔聚餐,但她看不到李长生起床后迷瞪着眼去冰箱摸水的模样;不知道原来他睡觉打呼还说梦话;不知道他大笑起来很爽朗,最里面有颗龋齿;他喜欢睡松软的被子,枕头要垫的高高的,硬硬的,枕巾必须用真丝材质,否则他会做噩梦;吃饭前要先喝碗热汤,滚热滚热的;饭后半小时内吃了水果闹肚子;系鞋带总是先从右脚开始……种种小细节,即便是夫妻,也许一辈子都不知道彼此下意识的小习惯。
最开始,她也没在意。
她在意着秋上林,却发现秋上林几乎对李长生所有的小习惯了若指掌。她没有刻意在做,但无时无刻,都留心,并迁就着他的习惯。
这是她不及秋上林的地方。少了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岁月。孙一涵咬唇,不甘心的想,那又如何?再细心再相互了解,再有默契,你们是近似亲人的相处和存在呀,亲人和妻子,毕竟是不同的。
想起近日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再想想秋下林时而刻意的敲打和添油加醋,孙一涵闭上眼睛,默念:我才是第一,我才是发光体……
秋家房间隔音效果很好,黑夜中万籁俱静,孙一涵辗转难眠,突然听到隔壁房间,秋上林开了灯,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似乎在拨打电话,却不知是拨给谁,继而,房门被关上,房间重又陷入寂静。
她起床,客厅、卧室,都没人,在阳台向下看,楼下依然亮着灯,传出欢笑声。
她紧紧的咬住下唇,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李家客厅,水晶吊灯明亮,电视上午夜电影上演枪战大戏,寂寞而又热闹的打个不停,可惜没人在乎它。
上林穿了麻料睡衣,七分裤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光着小脚丫缩在沙发上,独自占据了最大最舒服的位置,将弟弟和长生赶到地上坐着,玛瑙盘中盛着紫红紫红的葡萄和碧绿碧绿的进口提子,一壶玫瑰花茶,几盘小点心,伴随他们渡过漫长的夜晚。
再有几天就该下发高考成绩,上林实在睡不着,索性跑来骚扰下林和长生,刚巧他们也没睡,三个人索性摆开长龙,玩个尽兴。
“估算成绩我大概在七百分上下,如果不出意外,一本没问题。”剥了甜美多汁的葡萄送进口中,上林说。
下林扁扁嘴,不爱提这茬。
长生则问:“你打算考哪儿?”
她狡黠一笑:“没定呢,说不准就去读个哈佛剑桥的,咱也当回海龟高材生。”
“德行!”长生不屑。
“你敢出去,我立马带着下林学坏,教他吃喝赌抽样样全。”他想通了,不怕了,威胁说。
上林失笑,连连摇头,拿他无法。
千万别以为那一吻定情。秋上林从来都不好糊弄。秋下林形容他姐说:“秋上林铁石心肠,恶毒如蛇,软硬不吃。”劝说长生对待她要悠着点,千万不好硬来,免得惹火了她,闹得鸡飞蛋打。
李长生本如坐针毡,得知她有出国的意向之后,很想一口吃个大胖子,最好现在就步入礼堂领了小红本,把生米煮成熟饭才放心。然而秋下林和顾致远都苦口婆心的分析了又分析,从家庭环境到秋上林性格特点,逐一剖析,精细无漏,他也觉得他们的劝告有道理。
情况明摆着,老一辈,从秋上林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到秋琴等人,再到秋家村的小辈们,每个人都认为他俩那是板上钉钉,铁一般的事实。上林的姥姥更干脆,拉着他的手说,这辈子就认这么一个外孙女婿。
秋下林不必说,那是从小就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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