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利、海特、厄尔。纽科姆一起,来到了尸体跟前。几乎疯了的泰特斯两眼直盯住他女儿的遗容时,地方检察官心里就断定:第一,她确实就是罗伯达。奥尔登;第二,据他看来,她究竟是不是象在草湖旅馆登记时所表明,就是那种轻率跟人发生关系的淫荡女人呢?不,他断定自己对她并没有这么样的看法。这是一起狡猾、恶毒的诱奸谋杀案。咳,这个恶棍!居然至今还逍遥法外。这件事的政治意义在梅森心目中几乎已被对所有富人的愤怒和憎恨所取代了。
这次见到死者,是晚上十点钟,在卢兹兄弟殡仪馆大厅里。泰特斯。奥尔登下跪在女儿身边,无比激动地抓起她那双冰冷的小手,捂住他的嘴,两眼饱含强烈抗议地直瞅着她那棕色长发衬托下仿佛涂了蜡的脸蛋儿。对当时的情景很难作出不带感情色彩的或则甚至是合法的论断。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
泰特斯。奥尔登给这个场面又增添了戏剧性的气氛。正当卢兹兄弟殡仪馆里的人和他们相邻汽车行里的三个朋友,还有布里奇伯格《共和党人报》派往现场的代表埃弗雷特。比克尔、《民主党人报》的编辑兼发行人萨姆。塔克森,站在通往卢兹兄弟殡仪馆汽车间的边门外,从人群头上或是挤在人堆里吃惊地张望时,泰特斯猛地站了起来,疯狂地冲向梅森,大声嚷道:“地方检察官先生,您可要把这凶犯恶棍找出来,让他也得吃苦头才是。要知道我这个纯洁、善良的姑娘吃过多大苦头呀。明摆着她就是给人杀死的──除了这凶手以外,谁也不会带她到那么一个湖上去,并且还砸了她。她确是给砸过了的,这谁都看得出来。”他面对他那死去的姑娘打着手势。“我没有钱去控告这么一个恶棍。不过,我会扛活的。我会把我的庄稼地卖掉。”
他说话时声音也嘶哑了。他又想回到罗伯达身旁时,差点儿要摔倒。奥维尔。梅森被这位父亲矢志报仇的悲壮心情所激动,便走上前去,大声说道:“走吧,奥尔登先生。现在我们才知道这死者就是您的女儿。我在这里郑重宣告,你们全体先生都是这次验尸的见证人。
将来要是证明您那不幸的女儿确实是被人杀害的,那末,奥尔登先生,我,作为本县地方检察官,将忠实负责地向您保证:我决不会吝惜自己的时间、金钱,或是精力,一定要把这个恶棍抓住法办!要是卡塔拉基县法院深孚众望,对此,我是深信无疑,那末,您尽管放心把他交给我们本地法院选定的陪审团就得了。而您也就用不着把您的庄稼地卖掉了。”
由于他感情深挚(尽管有些过于激动)以及无比震惊的观众也在现场,梅森先生就充分发挥了他那最富有雄辩力的演说才能。
承包本县验尸所业务的卢兹兄弟殡仪馆掌柜之一──埃特,也被感动得大声嚷了起来:“敢情好,奥维尔。我们最需要象您这样的地方检察官。”埃弗雷特。比克尔也大叫大喊:“好好干吧,梅森先生。到时候,我们大家齐心一致支持您。”还有弗雷德。海特和他的助手,也被梅森那种戏剧性的言词及其绘声绘色,甚至富有英雄气概的动人表现深为感动,好不容易挨挤了过来。海特抓住了他朋友的手,厄尔大声嚷道:“我们也支持您,梅森先生。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力干。还有,别忘了她寄放在冈洛奇火车站的手提箱,此刻已在您办公室了。两个钟头前,是我交给了伯顿。”
“是的,您说得不错。我差点儿把那忘了。”梅森大声喊道。这时,他已经很镇静,也很实际;刚才那一阵子滔滔雄辩的热情,不知怎的已经消融在一片异乎寻常的赞扬声里了。要知道过去那么多年来他在办案时,还从没有受到过象这样的赞扬哩。
第五章
梅森先生偕同奥尔登与一些办案官员去自己办公室时,却在反躬自问:这一滔天大罪,动机究竟是什么。他年轻时因无女性交往而深感痛苦,所以此刻心里免不了考虑到那类问题。他想到罗伯达的姿色与魅力,另一方面,却是她的穷困和她历来严守道德、教规,因此,他就坚信,从一切迹象看来,这个成年男子或是年轻小伙子,不管他是谁吧,反正先是诱奸了她,后来却对她厌倦了,终于选择了这种方式,想把她甩脱掉──骗她去湖上旅行结婚。他一下子对这个人激起了无比的仇恨。这些卑鄙下流的有钱人!这些游手好闲的有钱人!这些窝囊、险恶的有钱人──而克莱德。格里菲思这个小子真不愧是他们这一伙孬种的代表。要是能逮住他就好了。
这时,梅森先生猛地想到:根据这个案子的特殊情况判断──这个姑娘显然跟他同居──说不定她已有了身孕吧。这一疑心,足以使他不仅对造成这一后果的恋爱史全部细节马上萌发了好奇心,而且还急于闹清楚自己的怀疑是否正确无误。他立刻想到要找一位合适的医生──要是不在布里奇伯格,那就在尤蒂卡或是奥尔巴尼──进行尸体解剖;他还想到要把自己这一疑点告诉海特,要把这一点和她脸部伤痕究竟是什么性质都得查验清楚。
可是,目前梅森先生首先必须查看一下那只手提包和箱子里头的东西,他很侥幸从箱子里头找到了又一个极其重要的物证。原来除了罗伯达置备的那些衣服,她的内衣睡衣,以及在莱柯格斯布朗斯坦商店买的一副红色丝织吊袜带,仍然都放在原装那只盒子里以外,箱子里头还有克莱德在圣诞节前送给她的那套化妆用品。在盒子边上,用一条灰色缎带系上一张小小的普通白色卡片,克莱德在上面写着:“克莱德赠给伯特──祝圣诞节快乐。”不过他没有写上自己的姓。字迹──在仓促之间写得很潦草,因为当时克莱德正急急乎想上别处去,压根儿不愿跟她在一起。
梅森转念一想,不免大吃一惊:这凶手怎么不知道这套化妆用品连同卡片都在手提箱里?不过,即使他明明知道,而且他也没有把卡片取走,那末,有没有这种可能性:这个克莱德就是凶手呢?一个阴谋杀人的人,会看不到这么一张卡片呢?而且上面还有他自己的笔迹?这算是哪一号阴谋杀人的凶手呀?梅森先生继而又想到:不妨先把这张卡片藏起来,一直到受审的那天,假如说这罪犯否认跟这姑娘有过任何密切的关系,或是否认送过她化妆用品的话,那时就突然出示这张卡片得了。于是,他拿起卡片,放进自己的口袋,不过,在这以前,厄尔。纽科姆仔细地看了一下,说:“我可不能完全肯定,梅森先生。不过,我觉得,好象这笔迹跟大比腾湖客栈登记簿上的非常相象。”梅森马上回答说:“得了,这事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闹清楚了。”
稍后,梅森先生招呼海特跟他一块到隔壁房间去,那儿谁都看不到或听不见他们。他说:“哦,弗雷德,知道吧,一切跟您猜想的一模一样。她知道她女儿是跟谁一块走的。”(他这是指来自比尔茨的电话里所说的,就是奥尔登太太已把有关凶手的确切情况告诉他了)
“不过,我要是不告诉您,您就是猜上一千年,也包管猜不到。”他把身子凑过来,机灵地直瞅着海特。
“那当然罗,奥维尔。我可一点儿也猜不到。”
“哦,您知道莱柯格斯的那个格里菲思公司吗?”
“不就是做领子的那一伙人吗?”
“是啊,就是做领子的那伙人。”
“不是那个儿子吗?”弗雷德。海特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的。他那只黝黑的大手抓住了自己长胡子。
“不,不是儿子。而是那个侄子!”
“那个侄子!塞缪尔。格里菲思的?不可能吧!”这个上了年纪的验尸官,既严守道德、教规,可对政治、生意又感兴趣,捋了一下自己长胡子,两眼直瞪着梅森先生。
“至少目下,事实好象已指明了这一点,弗雷德。不管怎么说,今儿晚上我就去莱柯格斯,希望明天我了解到更多情况。可是,您瞧,这个奥尔登姑娘──人家是赤贫如洗的庄稼人,知道吧──是给莱柯格斯的格里菲思公司做工的,而这个侄子克莱德。格里菲思,据我了解,就是主管她工作的那个部门的。”
“Tst!Tst!Tst!”验尸官突然插嘴。
“就在上星期二她动身去旅行以前,她在家里待了一个月──病了,”(他说到这个词儿,特别加重了语气)“而在那一段时间里,她给他至少写过十封信,也许比这些还多哩。我是从那个邮递员那儿了解到的。我这儿还有他的佐证誓词。”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外套。“全都是写给莱柯格斯的克莱德。格里菲思的。甚至他的住处门牌号码我都有。还有这姑娘她寄住的那户人家姓啥名啥的,我也都知道。我已在比尔茨跟那儿打过电话了。今儿晚上,我打算带那位老人家跟我一块去莱柯格斯,万一发现什么,也许他多少会知道呢。”
“是啊,是啊,奥维尔。我懂了。我明白了。敢情是格里菲思家的!”海特又卷起舌头咯咯地说。
“不过,我想跟您谈的,是有关验尸的事,”这时,梅森干脆利索地说。“您知道,我心里一直在琢磨,他之所以杀死她,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跟她结婚。依我看,这好象不合情理。”接着,他给海特说出了许多想法,使他作出了罗伯达已经怀孕的结论。他的意见马上得到海特的同意。
“哦,那就是说,需要进行尸体解剖,”海特继续说下去。“还得对这些伤痕的性质作出医学上的结论。在尸体从这儿运走以前,我们必须了解得一清二楚,连一点儿怀疑的影儿都没有,弗雷德;而且还得了解清楚:那个姑娘到底是先被杀死,随后从船上甩出去呢,还是刚刚昏倒,然后被甩出去的,还是仅仅因为翻了船。这对本案关系极端重要,您自个儿也明白。我们要是对这些事实了解得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