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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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 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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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残酷无情。我心里老想杀人。啊!啊!啊!那是为了什么呢?一枕黄梁美梦!啊!啊!啊!啊!啊!啊!
  ?

  过了个把钟头,狱警把他的晚餐放在小窗口那块搁板上,克莱德依然纹丝不动。开饭了!半个钟头以后,狱警又来了,晚餐还撂在那里,动都没有动过,跟那个犹太人一样──于是,狱警就一声不吭拿走了。狱警们知道,关进这些笼子里的人忧郁时,反正就吃不下饭了。有的时候,甚至连狱警他们一口饭也都咽不下去呢。
   
  第三十三章
  即使是两天以后,克莱德那种颓丧的心态,麦克米伦牧师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因此很想了解一下原因何在。最近以来,根据克莱德的态度,他自然而然地深信无疑:他历次来监狱探望(如果说还不是指他宣扬的全部教义)所得到的反应,并不象他原先希望那么热烈,不过也看得出来,克莱德已在逐渐接受他的那一套宗教观点了。他觉得他规劝克莱德时说过颓丧和绝望都是很傻这类话,还是收效不小。
  “怎么啦!天惠神赐的安宁不是唾手可得吗?只须开口要就行了。凡是寻找上帝而又找到了的人(反正他只要去寻找准能找到),见到的不是悲伤,只是欢乐。‘上帝将他的灵赐给我们,从此就知道我们是住在他里面,他也住在我们里面。’□”他就是这么宣扬教义或是援引《圣经》上那些话──到后来──克莱德在接到桑德拉的信过了两周以后,因为这封信使他精神上一厥不振,万念俱灰,终于想到,不妨请麦克米伦牧师跟典狱长说一说,允许他住进别的一间牢房或是一个单间,反正离开这里远些(克莱德觉得自己痛苦的思绪简直太多了,充满了这间牢房),以便跟他谈谈,听取他的忠告。他跟麦克米伦牧师说,他对不久前自己碰到的所有一切遭际,究竟该负多大责任,看来还不能理解,因此,麦克米伦已经谈得很多的有关心灵的安宁,他好象怎么都找不到。也许──一定是他的观点出了什么差错。其实,他很愿意把他被指控并被定了罪一事从头至尾跟麦克米伦牧师谈一谈,看看自己在认识上有什么错误。如今,连他自己也不免有点儿半信半疑了。麦克米伦听后感动极了──据他看来,这对拯救灵魂来说是一次了不起的胜利──也是对信仰和祈祷的真正奖赏啊。他马上就去找典狱长,典狱长也很乐意为这事效劳。于是,麦克米伦获准可以使用老死牢里一间牢房(他需要使用多久,就可以使用多久)。而且,麦克米伦跟克莱德晤面时,可以不受监视──只有一名狱警在外面过道里站岗值勤
  □□引自《圣经。新约。约翰一书》第4章第13节。
  在那里,克莱德向麦克米伦牧师和盘托出了自己跟罗伯达和桑德拉的关系。不过,因为所有这一切在庭审时都已讲过了,所以,他仅仅提到了一些最重要的证据──除了他自己的申辩以外,也就是所谓回心转意这一说法;过后,他特别详细讲到了自己跟罗伯达在小船上那个致命的插曲。既然他早就策划过──因此一开头也就有此意──他很想知道麦克米伦牧师的看法,他究竟是不是有罪呢?──特别是因为他对桑德拉如此倾倒,对她还抱有那么多的梦想──这是不是也构成了凶杀罪呢?据他说,他之所以这么提问,因为这就是他在当时实实在在的情况──而不是象他在庭审作证时所说的那样。说他回心转意,那才是谎话。是他的两位辩护律师给被告辩护琢磨出来的好点子,因为他们不认为他是有罪的,并且认为这一计划方案才是达到无罪获释的捷径。但那是弥天大谎。再说,当罗伯达站起来想向他这边走过来以前和以后,他在小船上的心态──还有那一砸,以及在这以后的情况──这些当时他也都没有把真相说出来──确切些说,不是全部真相。至于那无意之中的一砸,现在他倒是很想弄清楚的,因为它对于他对宗教默念的尝试──他要清清白白地去见(如果说一定要见的话)创世主的心愿──会有影响,(当时他没有说明,其实,他并不是想这样去见创世主的)──其中有很多地方他还不能完全弄清楚,即使对自己来说也一样。事实上,哪怕是现在他自己觉得还有很多地方是难以捉摸,乃至于解释不清的。他在法庭上说他对她并没有勃然大怒──还说他回心转意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心转意。事实上,就在她站起来向他这边走过来以前,他已处于一种复杂、困惑的心态之中,正如现在他所说的,几乎陷入昏睡或是麻痹瘫痪了,但是由于──由于什么引起的,连他也都说不清楚。一开头,他──或是过后──都是这么认为,一方面是由于怜悯罗伯达──或者至少是觉得自己对她太残酷,竟然打算砸她而感到害臊。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动怒了──说不定还有仇恨──因为她硬是逼着他做他所不愿做的事。
  第三──其实,他对这一点还不敢那么肯定──(他对这一点思考了很久,可是即便现在,他还是不敢那么肯定)──也许对这么一起罪行的后果还是心里惧怕──虽然在那时候,就象他现在一样,他心里想到的不是那些后果──或是别的什么──而偏偏是他没有能耐做他后来终于做了的事情──因此才恼羞成怒。
  不过,当她站起来,想朝他这边走过来时,在他无意的一砸之中,倒是对她有些恼火的,因为压根儿不要她向他这边走过来。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即使现在,他委实还不能肯定──这一砸才会有那么大的冲劲。不管怎么样,反正事后他不能不老是想到这件事。不过,那也是事实:当时他站起来,就是要想救她──尽管他心里还恨她哩。而且,他对那一砸──至少在那一刹那──还很难过。不过,小船一翻掉,他们俩都落了水的时候──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她往湖底下沉的时候,他脑际确实掠过一个闪念:“随她去吧。”因为这样他就可以趁此机会把她摆脱掉了。是的,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另外还有这么一个事实,贝尔纳普和杰夫森两位先生也都指出过:他自始至终神魂颠倒地迷恋着某某小姐,这才是造成这一惨剧的最主要原因。不过,现在麦克米伦牧师把前前后后的一切情况都考虑过了──比方说,那无意之中的一砸,还是包含着恼怒的成分──对她是有忿怒不满的情绪──确实是这样的──还有,在这以后,他并没有去搭救她──现有──他已经老老实实──实话实说了──麦克米伦牧师是不是认为:那就构成了凶杀罪──致命的杀人罪,因此从良心上和法律上来看,也许他可以说是应该处以死刑?他是不是这样呢?他很希望知道,这是为了他自己灵魂的安宁──比方说,也许他就能祈祷了。
  麦克米伦牧师听了这一切,感到非常震惊──他一辈子都没有听到过,或者有人给他讲过这么一个错综复杂、难以理解,而又稀奇古怪的问题──除此以外,克莱德对他又是那么信任,那么尊重。这时,他纹丝不动地坐在他面前,心里挺难过地,甚至紧张不安地陷入深思之中──这个要他发表意见的请求,是多么严峻、重要──他知道,克莱德就希望能从他的意见中得到尘世间和心灵上的安宁。可是尽管这样,麦克米伦牧师自己也感到困惑不解,没法马上回答他。
  “在你跟她一起上小船以前,克莱德,你对她还没有变心──你存心想要──想要──”
  麦克米伦牧师的脸是灰白而又憔悴,两眼充满了忧伤。这时,他觉得,他听到的是一个可悲而又可怕的故事──一个邪恶的残忍的自我折磨、自我毁灭的故事。这个年轻的孩子──说真的──!他的那颗炽热而焦躁不安的心,分明是因为缺少许许多多东西就起来反抗了,而那些东西,他麦克米伦牧师则是从来不缺的。而且,正是由于那种反抗,才造成了邪恶的后果,招来了杀身之祸,被判处死刑。说真的,麦克米伦牧师心里感到难过,思想上也是极端苦恼。
  “不,我没有变心。”
  “据你说,你由于自己太软弱,没法照你设想过的计划去干,就对自己动火,是吧?”
  “是的,有点儿是象那样的。不过,您知道,那时候我心里也难过。也许还害怕哩。现在我可说不准。也许是──也许不是。”
  麦克米伦牧师直摇头。奇怪!这么难以理解!这么邪恶!
  可是──
  “据你说,因为是她把你逼到那样窘境,你就同时对她很恼火,是吧?”
  “是的。”
  “逼得你非要解决这个如此恼人的问题,是吧?”
  “是的。”
  “Tst!Tst!Tst!那时你就想到要砸她了。”
  “是的,我是想到了。”
  “可你下不了手。”
  “下不了手。”
  “感谢上帝仁慈为怀。不过,在你那一砸──无意的一砸之中──据你自己说──对她还有些恼火呢。所以说,这一砸就会有这么──这么冲劲。你果真不要她走近你身边,是吧?”
  “是的,我果真不要。反正我想那时我是不要。我现在还说不准。也许那时候我有点儿神志不清。不管怎么说──我想是,我激动极了──差点儿要恶心了。我──我──”克莱德身穿囚服──头发剪成平头,那么短短的,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想要回忆清楚当时(确实)是什么样的,可他感到最苦恼的,是连自己也说不清──他到底是犯了罪,还是没有犯罪。他有罪──还是无罪?还有那位麦克米伦牧师呢──他本人也紧张极了,只好自言自语道:“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但是后来他又找补着说:“不过你确实站起来要搭救她的。
  □□引自《圣经。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第13节。
  “是的,后来,我是站起来了。我原来想在她还没有摔倒以前把她拉住的。这么一来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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