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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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悲剧 [美]西奥多.德莱塞-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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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由于他是格里菲思的亲属,新近又得到擢升,惠甘和利格特不时簇拥在他身边,殷勤地向他提出忠告以及善意而又有益的意见。还有其他部门的一些经理,甚至包括总办事处里──一个审计员、一个广告经纪人,偶尔走过也停下来向他寒暄致意。如今,他对新的工作各个细节全都十分熟悉,就可以不时留心观察周围的情况,开始了解全厂的动态、全厂的生产过程,以及原料供应的情况,比方说,大批麻布、棉布是从哪里来的;楼上大切布间是怎样把面料切开的,那里拥有好几百个工资很高、而又富有经验的切布工;此外还有一个职工介绍所,一位厂医,一所厂医院;大楼里专门设有一间餐厅,以供本厂职员在那里进餐──可是对外恕不招待──而他呢,身为一个部门的头儿,只要他高兴,而且钱也出得起,就可以在那个特设餐厅跟各部门头头们共进午餐。他很快又听说,离莱柯格斯几英里,在莫霍克河畔一个名叫范。特罗普的村子附近,有一个厂际乡村俱乐部,周围各厂部门负责人绝大多数都是会员。不过,遗憾得很,据他所知,格里菲思公司说真的并不很赞成他们的职员跟其他一些公司职员互有来往,对此很少有人敢于掉以轻心。不过,他呢,身为格里菲思家族里一成员,正如利格特有一回对他说的,要是他高兴,也许可以去那儿申请入会的。但考虑到吉尔伯特有过强烈的警告,以及他同这一家族有着高贵的血亲关系,他便决定自己还是尽可能保持疏远些为好。于是,他脸上总是挂着微笑,跟所有的人尽可能做到和蔼可亲。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本来不会感到很寂寞的,无奈他要回避迪拉特及其同伙,下班后经常回到自己房间里,每逢星期六、星期日下午,则到莱柯格斯各广场和附近城镇走走,越发显得形单影只。甚至他还开始到本城一个主要的长老会教堂──第二教堂,亦称高街教堂去做礼拜,因为他早就听说过,格里菲思一家人常去那儿做礼拜。他想,他这样做也许可以取悦于伯父和堂兄,让他们更加器重他。殊不知他连一次都没有碰到过他们,因为从六月至九月,他们照例都到格林伍德湖畔度周末的,莱柯格斯所有上流社会人士多半也上那儿消暑去了。
  事实上,莱柯格斯上流社会盛夏的生活是很沉闷的。本城一直没有推出什么特别有趣的活动节目来,虽然在这以前,亦即在五月间,格里菲思一家人和他们的朋友,曾经主持过好几次社交活动。这些新闻克莱德或是从报上读到过,或是远远地望见过──在斯内德克学校举行过一次毕业晚会和舞会,接着,在格里菲思府邸的草坪上办过一次游园会,草坪的一头还搭了一座带条纹的篷帐,园内树枝头上悬挂许许多多中国宫灯。有一天晚上,克莱德在城里独自一个闲逛时碰巧看见。他由此好奇地联想到格里菲思这个家族,他们很高的社会地位,以及他跟他们的亲属关系诸问题。不过,格里菲思家已把他安置在一个小小的、但工作并不吃力的职员的岗位上,也就开始把他忘掉了。他现在的境况很不错,也许往后他们再来帮他的忙吧。
  没有多久,他在莱柯格斯《星报》上看到一条消息,说每年六月二十日有一次市际(方达、格洛弗斯维尔、阿姆斯特丹、谢内克塔迪)传统花会与汽车竞赛,今年则在莱柯格斯举行。据《星报》说,在有条件可去的殷实人家一年一度纷纷移居湖山胜地消暑以前,这将是本地上流社会最后一次的重要活动了。贝拉、伯蒂娜和桑德拉的芳名,都给提到了,吉尔伯特的大名,当然更不用说了,说他们既是竞赛的参加者,又是莱柯格斯荣誉的捍卫者。这次碰巧赶上星期六下午,克莱德虽然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但他还是决定不抛头露面,只当一名普通观众。可他却又一次看到了那位他一见倾心的女郎,那样子显然是象征着在撒满攻瑰花瓣的银白色小溪上破浪前进;她手里握着缀满黄水仙花的一把桨在划她的船,这种黄水仙花饰,使人想起了与莫霍克河有关的某个印第安人的传奇故事。桑德拉,她那乌黑的头发,梳成印第安人的发式,插上了一支黄翎毛,前额束上一条缀着棕色针眼的缎带。瞧她那么迷人,不仅足以轻取桂冠,而且再一次顿使克莱德为之心荡神移。要是能跻身那个上流社会,该有多幸福!
  也是在这个队伍里,克莱德还看到吉尔伯特。格里菲思,随身有一位绝色女郎陪伴,正在驾驶代表一年四季的四辆彩车中的一辆。他驾驶的那辆车代表冬季,还有本城一位交际花身上穿着银鼠皮裘大衣,亭亭玉立在白攻瑰花丛里,以此象征皑皑白雪。紧挨在他们后面的,是另一辆彩车,则由贝拉。格里菲思作为春天的象征,这时她身披薄如蝉翼的轻纱,正俯靠在宛如一道瀑布的深色紫罗兰旁边。此情此景确实动人心弦,克莱德马上又想起了甜蜜的、但又使他非常痛苦的爱情、青春和罗曼史来。说到底,当初他也许真的不应该同丽达分手的。
  这一阵子克莱德的生活还是如同往昔一样,只不过他的思想活动增多了。薪资提高后,他首先想到自己最好还是迁出柯比太太寄宿舍,在某个私人住宅寻摸一个好一些的房间,坐落在一条漂亮的大街上,哪怕出脚不便也行。只要他一迁出,就可以跟迪拉特完全断绝来往。现在,既然伯父把他提升了,伯父或吉尔伯特有事也许会派人来看他。要是发现他还住目前这个小房间,人们会有怎么个想法呢?
  因此,提薪以后过了十天,多亏他这个响当当的姓氏,克莱德便在漂亮的街道,漂亮的住邸,觅到了一个房间──那是在杰斐逊大街上,与威克吉大街平行,相隔只有一两排房子,是一位工厂经理的遗孀的房子。眼下她只出租两个房间,不供膳食,旨在保养这幢房子。
  在莱柯格斯,就象她这样人家的地位来说,这幢房子已是在一般水平之上。佩顿太太住在莱柯格斯已有很长时间,早就听人说起过格里菲思这一家族。不仅格里菲思这个姓氏,而且克莱德的模样儿长得活象吉尔伯特,她也全都知道。这一点,连同克莱德的仪表风度,她都非常感兴趣,因此马上租给他一个特别漂亮的房间,每周酌收房金五块美元。对此,克莱德马上满口同意了。
  说到他在厂里的工作,虽然他坚决不理睬在他手下干活的女工,但是,要他专心一志去做非常刻板的日常工作,或是对那些姑娘们(何况至少其中有几位长得很动人)压根儿熟视无睹、那他可办不到。
  再说,时值盛夏──正是在六月下旬。全厂上下,尤其在午后,从两点到三四点钟之间,看来人人都对没完没了的、重复的机械动作早已感到腻味透顶,一种实质上是满不在乎与慵倦懒怠、有时竟与犬马声色相去不远的气氛,好象在四处迷漫着。眼前就有那么多的各种不同类型和不同气质的女人和姑娘,她们跟男性离得又是那么远,简直毫无乐趣可言,说实话,成天价只跟他一个男人在一起。再说,室内空气总是很沉闷,让人身心松懈下来。从许多敞开的落地长窗望出去,可以见到莫霍克河上卷起了一个个淤涡,向两岸散开了一片片涟漪,波堤上绿草如茵,有些地方还在树木掩映之下。这一切景象,仿佛暗示着人们在两岸闲游时的乐趣。本来工作就很呆板乏味,这些女工们心里早已飘飘忽忽,想到种种赏心乐事上去了。她们十之八九想自己的事,以及她们该怎么个玩儿,假定说她们不是因为这里呆板的日常活儿脱身不开的话。
  由于她们的心态那么活泼热情,她们往往动不动就盯紧了离她们最近的目标。克莱德在这里既然是独一无二的男性──这些日子里又常常穿着最漂亮的衣服──不消说,她们就盯住了他。的确,她们脑子里充满着各式各样胡思乱想,比方说,克莱德跟格里菲思一家人,以及类似这样的人物私下关系怎么样,他住在哪里,生活情况怎么样,以及他对什么样的女孩子也许会感兴趣等等。回过来再说说克莱德,只要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对他所说的话已在记忆中冲淡了,这时,他往往就会想到了她们──特别是那几位姑娘──同时萌生了近乎情欲的念头。尽管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对他寄予厚望,他自己也把丽达甩掉了,或者说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渐渐地对这儿的三位姑娘感到了兴趣。她们这三位,本来爱好玩乐,压根儿不受那一套教规约束。而且她们觉得克莱德这个小伙子长得漂亮极了。罗莎。尼柯弗列奇是一个俄裔美国姑娘──一个体态丰满、富于性感的金发女郎,水汪汪的褐色眼睛,肉嘟嘟的狮子鼻,胖乎乎的下巴颏儿,却把克莱德吸引住了。只是因为他老是摆出那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她也就不敢存有非分之想。克莱德的头发那么光洁地往两边分开,身上穿着一件亮条纹衬衫,因为天热,袖子卷到胳臂肘上,在她看来,已是十全十美,简直让人不敢相信。甚至他的那双一尘不染、擦得晶光□亮的棕色皮鞋、他的那条扣子发亮的黑皮带,以及他的那条松松的、打活结的领带──都使她惊喜不止。
  还有玛莎。博达罗,一个胖墩墩、活泼泼的加拿大-法国混血姑娘,身段和脚踝长得都很匀称,虽然也许有些肥壮。她还长着一头略带红色的金黄头发,一双蓝里泛绿的眼睛,两片胀鼓鼓的粉红色脸颊,一双肉头得很的小手。这个姑娘天真无知,放荡不羁,她认为,只要克莱德愿意,哪怕一个钟头,她也会欣喜若狂似的。同时,由于她生性刁滑泼辣,不拘是谁,只要胆敢向克莱德眉目传情,她就憎恨谁。也因为这个缘故,她就瞧不起罗莎。因为玛莎看见,只要克莱德一走到罗莎身旁,罗莎总是竭力设法碰一碰他胳膊肘,或是将自己身子向他靠过去。同时,罗莎自己还施出种种诱人的圈套: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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