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美人儿,1米72的高挑身材,生育两胎以后也还那么不胖不瘦要腰有腰要样有样,皮肤总那么白里透红润润泽泽的,更难得的是脾性好,在家贤惠不必说,见了左邻右舍乃至大村的人们,礼数周全,总那么笑吟吟的,说话声脆而气软,讨人喜欢。两口子把小家营造成十足的安乐窝。也曾有人认为他们美中不足,就是两胎全是闺女。父母也曾提过建议,就是再生一胎,反正罚款的数儿能承受。大哥一儿一女,小弟两胎全是小子,而且那小侄儿跟全清二闺女是前后脚落生的,父母,还有嫁到沧州回门探亲的大姐全水,都说干脆全清的闺女跟全华的小子对换,两家互抱,这样岂不四角周全?全华说那好,正愁跟前没个闺女呢,全华媳妇意见也不大,反正还在一个村里,又是至亲,哪个孩子也绝不会被亏待;但全清两口子坚决拒绝,全清说潘家已经有后,自己喜欢闺女,一连给俩是老天对自己的特别奖赏,媳妇则直说抱给至亲也舍不得,于是做了绝育手术;俩闺女就这么被他们浸泡在爱意里一天天长大。
两个闺女真是争气!尤其在念书方面,一个赛一个出色。妹妹玉菊从村小毕业,一家伙考上了一所最难进入的民办中学,人称“贵族”学校,基本上只收语文数学双百分生,入学费很贵,却真的不是你随便什么成绩只要拿钱就进得去的。让分只让到196,但家长要为每缺失的1分多付1万元的赞助费。另外还有一种特长考试,不是考钢琴舞蹈武术什么的,也是语文和数学,可选考一门,但难度超常,两种学科成绩达到前30名的,学校免收一学期学费。那学费可是3000元啦!玉菊考的数学,居然名列第一!校方也很兴奋,说今后可成为参加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选手。送玉菊入学那天,全清还没参观到学校其余部分,光是那中心铺着绿草坪,整个400米跑道全铺着酱红色合成材料的体育场,就让他眼亮心热。他决定发奋挣钱,供女儿在这样学校里一直上到进入大学!姐姐玉荷初中还是上的他的母校镇中学,在妹妹考入好学校一年以后,她初中毕业后也考上了县重点中学,那也是很不容易的,全村应届毕业生里只有她一人考取,全镇也只有九个考上。那学校设施也很不错,学生宿舍四人一屋,还有空调;学杂费比玉菊那学校低不少,但住宿、伙食费几乎一样高,也还得给些零花钱。算起来,培养两个闺女一年怎么也不能少于三万元。
玉菊都上中学了,回到家,有时候还会很自然地扑到他怀里,坐在他腿上撒娇,他几次想跟她说:“闺女,你不能再没大没小啦!”可到头来总还是摩挲着她的头发,说不出口。他原来抽烟,瘾不大,一天也差不多要一包,玉菊上小学时候似乎没注意过他抽烟,上中学以后,两周回家一次,见他叼上烟,就跳到他身边,把烟从他嘴里拔出来,或者把打火机没收,还会剥好一粒糖果,硬塞到他嘴里,却从不跟他讲吸烟有害之类的话,就这么着,他把烟真的戒掉了。玉菊参加数学比赛,一级级拔尖,最后到了全市一级,却突然没通知她参赛,名额让一个男生占去了,据说那男生家长挺有势力,有说是大官,有说是大款,结果只得了个第四名,玉菊的数学老师说如果玉菊上,肯定夺魁,对那做手脚搞掉包的很不满意,倒是潘全清想得开,他说人家能拿第四,可见究竟也还有些本事。玉菊对这样的事嘻嘻哈哈不当回事,姐姐玉荷说些抱不平的恨话,她从身后搂住姐姐脖子,说我才不急着夺冠军啦,反正我以后有的是机会!玉菊就那么自信,尤其在数学上,但是玉荷英语好,天天用英语记日记,就把自己日记本递给妹妹说:“你看我怎么形容你的?”玉菊说:“看人家日记,没羞!”玉荷就羞她:“怕看不懂,找台阶下!”玉菊就去抓挠玉荷胳肢窝,玉荷未痒先笑,倒退躲避,没想到正撞到端着红烧鱼进屋的妈妈手里的盘子上,咣当!真是一出闹剧!但全家谁也没生气埋怨,大家一起收拾好一切,最后姐妹俩自己罚自己再联合炒出了一盘蒿子杆,俩人边往屋里端菜边把一首流行曲改词瞎唱:“蒿子杆,长纤维,吃了吓得癌告退!”
榆香园里有个画家,姓陈,常用潘全清的车。有回让潘全清拉他到北京大学去参加一个活动,活动结束出来,找到潘全清那辆车,却见不着潘全清本人。没奈何等了好一阵,才见潘全清汗津津地跑过来。原来他是头一回进北大,忍不住在里头转悠,越转越想多看看,看来看去忘记了时间更迷糊了方向。回榆香园的路上,他兴奋地跟陈画家讲自己的感想,归里包堆一句话,他要把两个闺女全送进这样的校园!陈画家说,人家开出租车的,往往两个人包一辆,特别多的是夫妻店,一个白天开,一个夜里开,这样交了车份以后剩的就多,你怎么一个人开?也不在城里租间房,每天夜里还要回村子,赶上有顺路往这边的还好,恐怕那样的机会很少,车往往要放空回来,早上怕也是空跑进城的时候多,费时间也费油呀,何不跟你媳妇分两班开呢?他说行车素来三分险,我不让媳妇跟着受累担惊,再说我这样晚上回去,一进屋什么都是现成的,往往是坐在饭桌边,眼前揭开盖子就是热饭热菜,脚底下呢,鞋袜给你脱了,双脚被送进一盆恰可好觉得有点烫却又绝对能忍受的热水里,你说那是什么滋味儿?说得陈画家也羡慕起来,说真想画这么一幅画儿。车到榆香园门口,恰好有要出行的业主在等他那车,园门外有些个拉活的野车,谨慎的业主首选却还是正经的出租车;陈画家说你今天真有运气,往日这时候送客回来,哪有什么活儿,收车嘛早了点,再返回城里又空跑太多……他却对陈画家说,我真不愿意拉他啊,昨天把闺女们接回来的,今天还在家,我想这就回去跟她们多待会子呢,何况还憋着把北大的情况说道说道,只是我还从来没拒载过,只希望这位爷别让我太远 ……
为了闺女们的教育费,当然还有家用,潘全清必须平均每天净挣150元以上才成。车份一个月是4800元,平均每天160元,加上每天的汽油费,以及其他必要的成本费,怎么也得250元才够,也就是说,他每天一定要平均从乘客手里至少拿到400元,才算完成任务,这对他来说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特别是遇到有的季节有的情况,最糟糕的时候甚至一天所进还不到150元。他全年只有春节歇两整天,三十是自己小家团聚,初一是到父母那里,哥仨全举家而至,妯娌们操持酒席饭菜,大团圆,三代人同堂,热闹非凡,真是盛世农家乐,但初二一早他就照常出车。
玉菊对爸爸的辛劳,似乎还有点浑然不觉,回家说起同宿舍的一位,家长开着奥迪车接送,每回来总运两箱瓶装太空水存着,从来不喝自来水,只喝那个……玉荷就跟她使眼色,玉菊不知何意,玉荷就跟爸爸说您可别那么害自己女儿,从不喝自来水的人有一天不得不喝自来水了,准得病!玉菊这才明白,忙说:“爸,她们家多傻呀!”玉荷她们学校抓得紧,有时候两周也回不了家一次,她就往家打电话,总是她妈先接,她跟她妈有说有笑,家里使用的免提功能,为的是两口子能同时听闺女的声音,她妈聊一阵说行啦,跟你爸说两句吧,有回那边叫了声“爸”,忽然没声音了,当妈的就说咦这电话怎么坏啦?当爸的却知道,玉荷在掉眼泪,她想到爸爸这么一天天早起晚归的,为的就是给她们姐妹俩挣足教育费啊!起码还得苦挣八九年!
潘全清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抢劫。劫匪按说该拣那望上去瘦弱的下手,他那模样,光满腮的胡子,就够让打劫者望而生畏的呀。他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那晚三个人坐他的车,要去五环外一处地方,虽没去过那里,地图上见过,去就去吧。下了环路,拐到僻静的路段,坐后边的一个人说实在憋不住,要尿尿。路边大树下有沟,那就停边上吧。三个人都下了车,似乎都要方便一下,有一个还叫他,说大哥你也方便方便吧,他说不用,话音没落,忽然一个人弯腰冲过来,将一把匕首横到他喉结上头,跟着另一个人钻进副驾驶那个位置,虽然有隔离栅,却举着一把枪,枪管从栅缝里顶住他脑袋。第三个人估计是在车外望风。“把钱拿出来!”他听见吼声。他就把装钱的包拿出来,而且还把里头的钞票露出一些。“把手机留下!”他就把手机递过去,那拿刀的用左手接了。“出来!把手背到脑袋后头!”他就按那要求做了。他一出去一站直肯定把那三个人吓了一跳,他们都绝对没有他高。“蹲下!”他刚蹲下,那望风的已经飞快地钻进了驾驶座,那拿刀的则进了后面,门还来不及关拢,车就疯跑起来,很快没了影儿。他马上立起身来,等有车开过时试图拦车,求人帮助报案,过往的大都是些运货的卡车,偶尔有面包车,没一个停下,他就放弃了拦车,这时天已大黑,他就朝有灯光的地方大步走去……
也没什么后怕。他说他当时一瞬间就有个判断,这仨人目的是劫财要车,万不得已才害命,因此他就舍财保命。回到家,哥哥嫂子弟弟弟妹全来慰问,比他和他媳妇还反应强烈,甚至引出对世道的许多抨击感叹。他却只是细细品尝媳妇专为慰劳他下的一碗豆苗肉丝面,媳妇既无埋怨他的话也不去引申议论,只说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几天后周末他借了同事的出租车去接两姐妹回家度假,玉菊没觉得蹊跷,玉荷到家悄悄问妈,妈跟她说了实话,但嘱咐她一定不要问爸爸什么,玉荷又悄悄告诉了玉菊,说咱们知道就行了,别问爸爸什么,甭说什么安慰的话,玉菊懂事地点头,头一回在想到爸爸的时候鼻子酸了。直到今天,潘全清和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