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会,看了刚才那一出,我非常清楚她们两个人在王爷心中的位置,簪瑛的温柔和善解人意牢牢的抓着维岳王的心,那瑾妃却刁蛮不堪,一味无理取闹,又怎能比得过簪瑛笑语盈盈的聪慧。
簪瑛见我疑惑的看着她,解释给我听:“卿官,大概你方才也看出来了。如今瑾妃身怀有孕,故此阖府上下以她为尊,虽说日常大小的事情都要我来管理,可是将来母凭子贵,外面又有哥哥在撑腰,我也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将来的事情如何,还真难说呢。”
原来是这样,我安慰簪瑛:“生孩子谁不会,簪瑛,我赌你生的小世子比她的儿子强,一定又聪明又健康,王爷将来还是最宠你的。”
我本来只是在安慰簪瑛,可是她听了我的话,眼睛中却静静流下两行清泪,她颤声说:“卿官,当年在大牢中,欧家所有的女子都被迫着喝下红花药水,我这一生,是再也不能生孕了。”
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凤毛举着吃了一半的鸡腿大张的嘴巴;月儿脸色苍白的看着簪瑛,眼眶渐渐红了起来;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那种麻木,就好像痛到极点后的绞疼;那种感觉,就宛如当日在南安小王爷的院子中看桃花时的苍白;那种感觉,就好像当日在太庙门口看到丰姿时的绝望……。只是此时,我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最爱的簪瑛姐姐,那个能把所有顽皮小孩子都降伏的簪瑛,那个最最喜欢小孩子、最最善良顽皮温柔的簪瑛,却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一场家变,究竟夺去我们多少快乐和希望?!
簪瑛轻轻扳过我的肩膀,“好了,卿官,不要这样,不要吓簪瑛,不要紧的,不要紧的。我不是还有卿官么,是不是?”
我伏在她的怀中,轻声而坚定的说:“簪瑛,你放心,我一定要治好你。”
簪瑛轻轻拍着我的脊背安慰我:“我们也不用先着急,瑾妃的孩子,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就算是位小世子,好歹他上面还有大世子呢,王爷也不见得就非传位给她们吴家啊。”
大世子?怎么回事?这又是哪棵白菜哪棵葱?
月儿说:“娘娘您真宽厚,要不是有您照顾大世子,如今他……。”话说道一半儿却住了口,我奇怪,从簪瑛怀中抬起头来,正看到簪瑛对月儿打一个眼色。我奇怪,但却没有出声,慢慢的我总会搞清楚,不急在一时。
本来我打算转道去云南,把这里的烂摊子一扔就不管了,可是如今簪瑛这样的情况,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的大教主我也顾不得了,我要留下来帮簪瑛,万死不辞。我暗暗下定决心。
簪瑛转头笑着对我说:“好了,好了,光顾着说话了,都忘记看着你吃饭,到了姐姐这儿,我可不能由着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着,我从今儿就看着你吃饭,少一口都不成,你给我长得胖胖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凤毛死不死的插了一句:“难道少爷要和王爷吃成一样?想不到维岳王以前也堪称玉树临风啊!”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这臭贼整体卖弄他的半罐陈醋,几个成语四处乱用,尽给我丢脸!还不等我揍他,月儿十分熟练的在他的头上敲了几下,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王爷原来就是这么胖的,又不是王妃给喂胖的!”
凤毛捂着头委屈的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原来王爷不是被娘娘喂胖的。王妃是嫁给王爷之后,才欣赏胖子,见异思迁起来。”
这下子不仅是我和月儿,连簪瑛都憋不住,一起笑了起来,冲散漫天愁云惨雾。
到了晚上,簪瑛安排我和凤毛住下,从此就住进王府中,凤毛欢呼了一声,对这小子来说,每天能吃到足够的事物是最大的幸福,一点远见和危机感都没有。在临睡前的一刻,我怀念起凤栖草堂,开张才不过几个月,就这样匆匆结束,不是不遗憾的;好久没有去看马青儿了,不知道他和他的新娘子怎么样了;云霄今晚不知道会不会找我,找不到会不会着急;云霄不会难忘婀娜姑娘吧;唐情大教主总不至于一把火烧了我的草堂,里面还有小王爷给我的银票呢;我忘记告诉簪瑛我找到荷官了,不,是荷官找到我了,还有他和小王爷……。想着想着,我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月儿早早就把换洗的衣服捧了来,一身白锦的长袍,雪白的衣服刺痛我的眼睛,我围着被子不肯下床,死活不穿。月儿急得不得了,“我的小祖宗,昨天那身衣服已经让我扔了出去,你让我一时间哪里去找旁的衣服来。王妃说你最喜欢白衣,我好歹才要来一套,你先将就将就吧。”
我摇头,不肯妥协,那身白衣穿在我身上,会咬人,会咬烂我。
大概是我们耽误得太久了,簪瑛等不及,自己跑来看我们怎么回事。月儿低头诉苦:“娘娘,公子不肯穿这衣服呢,可是我们阖府只有,只有白色的锦袍公子能穿,您看这……。”
簪瑛冲月儿摆摆手,坐到床沿,柔声问我:“卿官,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穿白衣,因为人人都说你穿了好看,从此你便非白衣不穿的,是不是?”
我钻到被子里,闷声答:“很多事情会改变的。”
簪瑛隔着被子说:“卿官,很多事情,如果你一直在乎,便没有忘记,其实形式,不是那么重要的,你说是不是?”
一直在乎,便没有忘记。这些话,原本我也懂得,可是却不肯去面对,我卷在被子当中,任泪水肆意横飞,不是我想忘记,而是不得不忘记,那些过去,终将离我远去,连回忆都不剩下。
簪瑛等我半天,见我死活不肯离开被子,她叹气说:“卿官,如今不比在家中,昨天我好不容易求了王爷给你安排差事,又不肯委屈你进太医院作个医正,王爷想了半天,只说让你先陪大世子读书,然后再说。你要是再不起来,恐怕真的迟了。”
凤于飞 59
形式比人强,让簪瑛和月儿按住我强行梳洗后,我终于别扭的穿着白袍,被人领到书斋内。一路上自动过滤掉所有对我注视的目光。
这王府里面亲人少、敌人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尽量保持目不旁观的姿态。饶是如此,还是有风言风语传到耳中:“啊哟,这么俊俏的模样,真的是人?”、“原本说瑛妃是狐狸报恩的,我还不信,可你看看今天来的这个?能让人不信么?”、“听说赛雪变化成|人的样子跟他可像了。”、“妖孽横生,你说我们王爷怎么就被它们给狐媚住了!”,“听说了吗?昨晚上张妈的大黄死掉了。”……
我忍,我听不到,我不在乎。只要不关心,我就可以不在乎。
默默的跟着玄玉走进书斋,望向窗外,厌恶和乏力充斥着整个心房,窗外就是那方碧潭,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朵朵白云,它们慢慢的改变这形状,好像尘世虚无的嘴脸。我常想,如果上天给我一双翅膀,我愿意飞到天上,眠在那白云之中,一睡千年。
身后传来一声阴狠的咒骂:“贱种!”
凉气由脊背传上,所有的毛发在一瞬间立起,肌肉紧绷起来,我背对着这声咒骂告诫自己:“不要紧,不要紧,我已经不再是丰府的奴才,冷静的转过去,从容面对。”我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咒骂我的人。
那人见到我,出现错愕的表情:“你?”
我也不认识他,不由也露出吃惊的表情来,这声贱种,原本是丰府的丰大总管对我专属称呼,想不到在千里之外,居然有人心有灵犀的把它又送给我。
这个人就是大世子么?年纪不大,头上横勒一道珠罡斗星冠,火红的袍子赛过二月的春花,烧痛我的眼睛。
我在心中叹一口气,来者不善,以后日夜朝夕相处,不知要多头痛。
大世子挑挑眉毛,神态轻浮,“哦,原来不是贱种,是狐精,来,给爷笑一个。”说完神态轻浮的用手抬我的下巴。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来不及细想,连忙退后几步,对他怒目而视。
不想这人没有后退,反而步步逼上,贼兮兮的笑道:“看看这眼睛,真是欲迎还拒。来,变身个美女给爷看,爷有赏。”
我已经退无可退,沉声说:“大世子,请您自重。”
那人却不停下来,凑进了伸出手:“来,来,来,让爷检查检查,看看尾巴变没了没有?”
我飞快的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盖子,翻手把里面的东西扣到不断前伸的“爪子”上。
他笑到:“呦,拿香粉给哥哥吗?啊——”,话未说完已经杀猪般的惨叫起来。门口有人拍手,又清又脆,我抬头,看见“赛雪”正裂着嘴对我笑。
这大白天的他也变成|人了?!我朝他们两个看看,最后还是往“赛雪”身边走了两步。
“赛雪”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大夫,瑛妃的弟弟,是不是?好高的手段,你往他手上倒的是什么?”他的声音有着维岳特有的口音,听起来低柔婉转,十分好听。
我却着急的向外看,那“大世子”此时杀猪般的高叫,过不久一定有人来,太危险了,我顾不得,抓住“赛雪”连声说道:“快,快变回小狐狸,大白天的,太危险了。”
他吃惊的看着我,若有所思,忽然他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你该不会把我当成赛雪了吧?”
我也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不是赛雪么?”
他的眼睛弯弯的望着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闪耀跳跃:“这世界上真的有狐狸精么?还是天上仙子谪人间?”细秀的手指轻轻在我的头上划了一下,挑起一绺头发说:“你这里忘了一丝头发,今天要有客人呢。”
什么乱起八糟的,我怎么会有客人?有也是簪瑛的客人。不过这个家伙是谁啊,我最讨厌别人碰我,这人实在太过俊美,因此我都忘记同他保持距离。我连忙向后大退一步,分明看到他眼中似乎掠过一丝失落的神情。
那边的惨叫声终于引来旁人,一个小厮跑到正在打滚的“大世子”面前,连声问:“吴大人,吴大人您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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