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起点头应是,正要顺着梯子下去,宋绯忽然又叫住他,微眯了眯眼:“你看他那个黑衣人手里拿的是什么?”
韩云起顺着她的视线往过去,那个黑衣人自宽袖里摸出一件东西来,远远望去,月色下一簇嫣红。似乎是……花?
宋绯和韩云起面面相觑,她觉着但凡是特别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譬如赵琴师弹得一手好琴,可是脾气怪得可以,眼前这位黑衣人或许也有怪癖,行窃或行刺的时候留朵花来做标记,彰显个性与雅趣。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那个黑衣男人纵身跳了下去,他猫着腰前行了十来步,魏家的院子里每隔几尺就有灯火点缀。
前方甬道里忽然闪现出一道纤秀的身影,着青衣,看来是魏家的婢女,她提着灯笼站在阴影处,轻声道:“是赵公子么?”
由于离得太远,再加上对方刻意压低了声音,宋绯根本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不过看两人熟稔的姿态,应该是旧识。哦,原来还有内应。
两人不知又说了什么,青衣婢女掩着嘴直笑,半晌,收起笑意,提着灯笼开道,黑衣男子站在原地笑了笑,亦随之跟了上去。
宋绯扯了扯韩云起的衣袖,低声道:“你跟上去,看看他们是要做什么。务必小心。”
韩云起应了声,这回果断地去了。
宋绯不动声色地回到寝室,暮色沉沉,她也懒得掌灯,摸索着自茶几上倒了杯水,然后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田业就睡在隔壁的耳房里,约摸是听到了轻微的声响,耷拉着睡眼在房门外问:“世子,您没事吧?”
宋绯说:“没事,你进来吧。”
约摸等了一会儿,韩云起推门而进,一脸喜色道:“世子,我跟上去才发现那个接头的青衣婢女正是魏蓉的婢女,那个黑衣人姓赵,两人言辞间很热络,最后那赵公子进了魏蓉的闺房,那个婢女呢就在门口把风。赵公子进去后,就和魏蓉抱在一起,亲热得很,很明显这两人有□□。”
宋绯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笑道:“所以说那簇花是拿来送魏蓉的?可是外边不是风传魏蓉一心想嫁晋王么,这位赵公子又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眼高于顶的魏蓉看上?”
这时,韩云起又道:“魏蓉看起来眼高于顶,我起先也不敢相信,不过走得近了,瞧清赵公子的面容后也不觉得奇怪了。”他顿了顿,“坦白说,那位赵公子长得真是俊秀天成,眉目如画,一张脸白得跟面粉敷过似的。比女人还秀气,可看身量,确实是个男人。”
宋绯倒了杯茶,沉吟了会说:“我长得也很秀气,魏蓉怎么没看上我啊?”
田业也觉得匪夷所思:“咱们世子长得已经够俊秀了,竟然还比不上你说的赵公子,他得长成什么模样啊?听得我都有些心动了。”
宋绯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笑晲了田业一眼:“不准胡说!”
田业嘿嘿干笑。
韩云起答道:“我想肯定是世子是晒黑了,长得没那位赵公子白净。”
宋绯失笑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魏蓉会偷情。”
田业道:“魏姑娘今年也双十年华了,听说一直想嫁晋王,晋王拒绝了,她就一直耗着,高不成低不就,大概是深闺寂寞,就养了个小白脸。”
宋绯唏嘘:“她也真是想不开,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田业眼珠一转,提议道:“世子,这倒是个好机会,不如我们把魏蓉偷情的事散播出去,再诬赖给太叔氏,这样两家的矛盾不就起来了么?不管最后闹到多大,总之对我们没有害处。”
宋绯皱眉:“拿姑娘家的名誉来挑事,太不厚道了,而且最近太叔棋安静得很,没找什么麻烦,即使他找麻烦,我也还应付得过来。”
韩云起也是光明磊落的人,虽然对魏蓉很厌恶,但也不大赞同。
田业忍不住道:“是她自己不爱惜名誉罢了,又怎怪得了别人?”
宋绯摇头:“那也不行。行了,今日的事到此为止,你们回去睡吧,折腾了大半夜,我也困了。”
赶走田业和韩云起后,宋绯头一沾枕便睡了,本想睡到日上三竿的,可是未到辰时外面传来大动作的声响,王宗印的声音隔着窗棂子传过来:“这里,还有这里,仔仔细细打扫一遍……”
宋绯又眯了会儿,趿着鞋来到窗边,打开窗子望过去,只见前方仆人侍女忙进忙出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宋绯心下疑惑,隔着窗子问道:“王大人,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
王宗印走到窗下笑道:“是宋国使臣要来,一行几十个人,总要有地方住啊,这不,陛下命我将别馆空置的房间好好收拾收拾。”
宋国?前些年宋卫两国关系还算不错,两国多有使节往来,不知道此番来的宋使有没有见过兄长?若是见过,那就不妙了。
宋绯心思数转,又问:“不知此番宋国使节里为首的是哪位?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王宗印想了想道:“叫公孙华,不知世子识不识得?”
“哦?是他?”宋绯笑道,“我跟他还是旧识呢。真是巧啊。不知宋使什么时候过来?”
王宗印道:“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既然是旧识,正好叙叙旧。”
宋绯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王大人先忙,我还困着呢,再睡个回笼觉。”
王宗印摇了摇头离开。
宋绯合上窗子,暗暗叫糟,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曾听兄长无意中提起过公孙华此人,想来是认识的,具体熟悉到什么程度,她回头得好好问问田业。
第17章 局中有局
田业自小跟在真正的卫世子身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
宋绯一问,他略微想了想道:“世子确实和公孙华相识,大概是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宋国使节来访,当时卫侯听信巫师谗言,正在闭关炼丹,于是接待使节的事就落在了世子的肩上,公孙华只逗留了三天便回宋国去了。”
宋绯走到铜镜前细细打量自己,脑海里想着兄长的容貌,大约就是这个模样,或许连母后见了都不能一眼分辨出来。她笑道:“照你这么说,公孙华和我大哥只接触了两三天,而且时隔一年多,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田业打量了几眼道:“公主伪装得很好,寻常人都看不出来的。坏就坏在公孙华为人狡猾,且多疑,就怕他看出来什么。”
“这样啊。”宋绯觉得还是谨慎一点为妙,沉吟了会儿道,“在那三天里我大哥都跟公孙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通通告诉我,要一丝不漏,明白么?”
田业道:“别的倒没什么,就是世子曾屏退了所有人,和公孙华在房间里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至于谈了什么小的一无所知,只晓得世子出来时脸色不太好。”
这样就有些棘手了。天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宋绯缓缓坐下来,抚额叹气,她有时候真想撂摊子远走高飞。
“那你说该怎么办?”
田业劝道:“公主您也别想太多,咱跟公孙华无冤无仇的,他没必要为难我们,而且小的已经打听清楚了,公孙华此行是来求兵借粮的,他不会逗留太久,我们尽量避着他就好。”
宋绯舒了口气,也别无他法,目前为止,只能这样了。
***
三天后,宋国使节抵达晋国,宋国正和楚国交战,战事胶着,他们此行是来求兵借粮的。一行人入住在骊山别馆,他们住西院,宋绯住东院,虽然离得近,但只要不刻意,基本上没有碰面的机会。
照理说,楚国大军压境,宋国前方战事紧急,公孙华理应一到晋国就求见晋王的,可是他却一点也不着急,在别馆安顿下来后,便来拜访宋绯。
宋绯觉得蹊跷,公孙华不急着解宋国燃眉之急,前来拜访她做什么?她心里虽狐疑,但是还是得见。
宋绯亲自去门口迎接,只见一位青年端端正正立在门外,面貌很普通,但胜在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他先是一拜:“一年多前我出使卫国,承蒙世子款待,如今世子落到这步田地,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啊。”
宋绯摸不透他的来意,唯有按兵不动,她回礼道:“先生客气了,请坐。”
公孙华慢条斯理地坐下来,喝了口茶,打量宋绯几眼,似是疑惑:“我怎么觉得世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宋绯不动声色状:“哦?自然不一样,先生以前见我是在卫国,那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呼风唤雨,意气风发,可现在呢,寄人篱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公孙华叹道:“早知如此,世子还不如当初听我的话,也不用来这里做质子了。”
他说什么了?宋绯自然不清楚,也不敢搭话,就怕露馅。于是故作怅然地在一旁叹气。
公孙华疑惑道:“世子可是忘了在下当初对你说的话?”
宋绯沉吟,田业说大哥出来时脸色不好,想必公孙华没说什么好话。她心思一转,板起脸道:“先生休要再提那件事!”
公孙华又是一叹:“我的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大实话,卫侯一门心思在求仙问道上,不问社稷,可苦了卫国百姓。世子若早日劝卫侯退位,自己即位,今日就不用来晋国遭罪了。。”
原来一年前屏退旁人是密谋这个?宋绯不知道他话里真假,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含糊几句带过,忙转移话题。
公孙华眼里闪过深意,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他便找借口告退了。
宋绯送他到门口,他却不急着离开,顿了顿又道:“下午我再过来,和世子好好叙叙旧。”
这可不行,多说多错,她还是避开为妙。宋绯啊一声道:“这个恐怕不行,我早和人有约了,真是不好意思。”
公孙华似乎很遗憾,“那就改日吧。”拱了拱手离去。
宋绯目送他离开,这时,站在门边的田业小声道:“世子,这其中恐怕有诈。”
宋绯挑眉:“怎么说?”
“公孙华来时我瞧他面色平和,眉宇带忧,可刚才离开时眼角眉梢含着喜色。”
宋绯哼了一声:“莫非他刚才的话在诈我?”转头吩咐田业道:“备车,今天出去,不玩到天黑就不回来。”
田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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