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绯不会相信这套说辞,晋王从落难秦国到现在的万人之上,哪一步不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的?根本不可能意气用事。宴请各国使者那天,她说的话固然惹他生气,但这不是他接纳赵倾城的主要原因。关键还在于要顾及宋国的脸面吧。也或许他另有别的打算。
不过这些跟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宋绯捏起那双玉珥又打量起来,虽然不是很贵重,但胜在精致玲珑,还是可以看得出晋王挑选得很用心。她抿唇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压在枕下。想了想提笔客客气气回道:“谢陛下赏赐。”
晋王收到信,默不作声地将绢丝揉了,果然,有些脑瓜子不敲不开窍。
他们在这边鸿雁传情,赵美人却备受冷落。她在逍鸾殿里住了十来天,王宫上下对她已经失了新鲜感,也没人再往她宫前凑了。晋王也并没有给她封号,原因是为先王守孝,不宜立妃。这样没有名分,赵倾城在宫里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晋王对她的态度更像是对待客人。
最近她正想着法子怎么接近晋王,比如亲手做些饭羹鱼汤什么的亲自送到晋王寝宫里。
可是不太见效,赵美人通常被拦在殿门口,由内侍接过来再送到晋王面前,但是赵美人有坚强不懈的毅力,每日风雨无阻,必亲手熬一碗饭羹亲自送过去。当然最后饭羹都便宜了守在门口的侍卫。
以前晋王后宫没有宫妃,宫里很清净,突然多出一个赵倾城来让他很不适应,后来有一回赵倾城又过来,彼时桓缨也在场,她最近新学了刺绣,绣了一副富贵牡丹图跑到桓止面前炫耀。
桓止夸奖了妹妹一番,半开玩笑道:“这是你给自己绣的嫁妆么?”
桓缨脸红地点点头。
桓止寻思片刻,对赵美人道:“女红会吧?那就绣一副百鸟朝凤图吧,绣好了再拿过来给寡人看看。”
赵美人垂着头,一双翦水秋瞳隐在长长的眼睫下,语声委屈道:“妾身不会。”
晋王淡淡道:“不会也没关系,宫里有人教。从明天开始你就慢慢学吧。”
赵美人委屈地应下,嗫嚅了声,还想再说什么,被晋王打发走了。
晋宫里储了一位绝色美人,这其中最沉不住气的是魏蓉。她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和晋王眉来眼去,但毕竟是宋国送来的美人,打骂有伤两国和气。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赵美人初来乍到,对晋国并不熟悉,就这么尴尬地处在宫中,不过因为她很有美貌,一些善于投机的宫人觉得她很有前途,便到她跟前建议道:“赵姑娘进宫也有段时间了,想必知道陛下还有一个妹妹,但凡公主开口,陛下没有不答应的,您呢可以从公主身上入手,多讨好公主,陛下自然对你另眼相看。”
这确实是个法子,可是桓缨对人防备心很重,并不好接近,而且她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宫里。于是她每天在桓缨出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等了几天终于逮到一个机会。那日桓缨怀里抱着一个小白兔,白兔呢是卿季宣送她玩耍的,所以她分外珍惜。那日她一不留神让白兔跑了,正好让守在暗处的赵倾城逮住。
桓缨接过来白兔,冲赵倾城腼腆地笑了笑。
赵美人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郁闷,从来都是男子为博她一笑做些傻事,如今风水轮流转啊。
总之,这件事后,赵倾城彻底的攻入了桓缨的心房,经常赵各种借口上桓缨寝宫里走动。桓缨本来是不好意思拒绝,后来也就默默接受了平日她身边只有女官和侍女,她们对她很好,但因为身份,总觉得隔了层什么。
赵美人呢也很会讨好桓缨,比如桓缨新裁制了几套新衣,一般新衣都要用熏香熏一下。
这时,赵美人会说:“我平日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钻研香料,这次来晋国带了一些过来,这些用来熏衣服正好。而且香味怡人,一点也不令人反感。公主生得又美,想想走起路来,裙带飘飘,衣袂清香浮动,肯定能将长平君迷得神魂颠倒。”
一句话说得桓缨既娇羞又愉悦。
一来二往,两人来往得很频繁。
而晋王每日都和妹妹一块用膳,赵倾城和桓缨来往得勤了,隔三差五地总会碰上晋王,她虽遭受冷落,嘴上却从来不抱怨,每次都以柔弱示人,一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模样,旁人想呵斥都会觉得不忍。
不得不说,赵美人实在厉害,要知道,在深宫之中,有些宫人可能三五年都见不到君王一面,赵美人搭上了公主,三五天便能见到君王一次。这差距,大概就是智商和手段的差距。
桓止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事有凑巧,桓止想到有些日子没见到宋绯,心里想念得紧,便找了个理由把宋绯召进宫来,他故意挑在用膳时间,就是想和宋绯一起用膳。
他的本意是和宋绯单独相处。桓缨哪知道他这心思,更不知道宋绯也在。来就来吧,还带了赵倾城过来。
宋绯本来不想在这里用膳的,一看赵倾城也在,更加不愿意了。她躬身道:“陛下这是家宴,我一个外人怎么坐也不是,如此,我先告退了。”
桓止自然不会放她走,笑道:“世子何必见外,坐下来一起用吧。”
宋绯瞧他这架势,瞅了眼桓缨,轻声道:“陛下不怕公主介意么?”
谁知桓止还未答,桓缨摇了摇头,意思就是她不介意,在她心里,宋绯既救过兄长的命,还救过情人的命,她怎么怨恨得起来,感激还来不及呢。
宋绯恭敬不如从命地坐下来。四张案几,左右两边各两张,她和晋王坐在左边,赵美人和桓缨坐在右边,这是按性别分的。
赵美人悄悄觑了宋绯一眼,笑道:“妾身早就听说过卫世子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绯回道:“男人怎可用貌美来形容。赵姑娘才是绝色倾城呢。”
赵倾城眼波一转,看了晋王一眼,咬了咬唇。
那神色像是在说:“别人都这么夸我,陛下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可惜,晋王根本没有看到,他手里握着银箸,很想给宋绯布菜,但是因有旁人在场,只得作罢。计划被打乱,也没有太大的胃口。
他淡淡扫了赵倾城一眼,后者状似娇羞地垂下了头。又望了妹妹一眼,寻思着她还是单纯,回头该好好跟她沟通一下。
桓缨心思很敏感,兄长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不大高兴。匆匆扒了几口白饭,便找借口告辞了,当然把赵倾城也带走了。
殿内一时寂静,宋绯默默放下银箸。
桓止夹了道菜给她,笑道:“怎么不吃了?”
宋绯蓦地抬头,这样屈尊降贵地给她夹菜,真真是受宠若惊。她也明白以他的骄傲,是不屑欺骗她的感情来达到某种目的的,只是他的真心有多真,经不经得起考验就很难说了。她淡淡应了声,又拿起银箸夹了口菜慢慢地嚼着。
桓止又给她布菜,忽然道:“你觉得赵倾城如何?”
宋绯看他一眼:“很美啊。”
桓止摇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宋绯想了想道:“一般呢诸侯国之间往来,送美人很正常。晋强宋弱,她送美人也许只是想讨好陛下,也有可能是觉得陛下全把精力放在国事上了,使宋国感到有压力,派个美人迷惑陛下,最好就此沉迷女色再也不问朝政。就像当年的景公……”她顿了下,“景公年少时还是很英明的,步入中年后有了齐姬就变得……”昏庸了,当然,这话她是不能说出来的。
桓止含笑看着她:“你说的很有道理。”
宋绯抿了抿唇道:“不过他们这招对陛下肯定不管用,陛下这么清心寡欲,怎么可能被美色迷惑呢。”
“那也未见得。”桓止似笑非笑,“如果换成是你,说不定就奏效了。”
第48章 各执己见
宋绯一直以为晋王其人;沉稳理智淡定;甚至不太懂得情趣,可是调戏起她……就像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儿身,可一直佯装不知,光明正大地占她便宜,偶尔勾一下手,搭一下肩什么的,调戏得那般不动声色,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她咽下口中的白饭,默默放下银箸,笑道:“我一直以为陛下心怀的是天下;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累。区区如我,怎能迷惑得了陛下?”
她始终紧守着自己的防线,理智起来令人无可奈何。桓止不紧不慢道:“怎么不能?今天为了和你一起用膳,我还有好多公务未处理,竹简堆满了长案,足足有小山那么高。一会儿等你走了,估计得熬到通宵达旦。”他自斟了一杯酒,端在手里却不喝,面上微微一笑道,“你想想,若是有一天你嫁给了寡人,那我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怕到时候只顾着看你,公务一天一天堆积,最后不耐烦,干脆将权利下放,图个清净。”
他说的得煞有介是,像是真的一样。宋绯觑他一眼,心想就算他肯将权利下放,也会让大臣之间互相牵制吧。曾经处处受牵制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利,又怎会再令自己遭人掣肘?
宋绯本想这么说的,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这么费尽心思讨好她,她若是戳破了未免太不解风情,其实感情里偶尔糊涂一下也是好的。她低头抚了抚衣上的褶皱,唇角弯了弯:“陛下说得是真的么?”
桓止拉起她的手,扬眉道:“不信?寡人带你过去看看。”
宋绯坐着不动,看他这个模样,不知为何想笑,眸色也柔下来:“今天处理不完,可以放到明天。通宵达旦的对身体不好。”
高高在上的晋王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勾起了唇角,等了这么多天,总算得到一丝回应,他心情自是愉悦,握了她的手拢在掌心里,目光定在她脸上,笑吟吟道:“你说这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答应了?”顿了一下,“怎么突然想开了,莫非真的如朱雀所说吃醋受刺激了?”
宋绯任由他握着手,不甚自在地将脸扭向一边,轻声道:“陛下几次三番告白,我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我们之间夹杂着国家的利益,我有诸多顾及,便一直没有回应。其实……”她垂下眼,绯色在脸上蔓延,“其实我心里一直是有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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