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疏忽大意了。唉,我适才连夜彻查澜王府,才知道厨房有两个厨子今晚突然失了踪,问过
管家,那两人进府不过两月,听他形容那两人身形,应当便是符青凤和风陵皇。”
冷玄释然,“这就是了,糕点可以亲手做,食盒还得由厨房拿来,正让那两人得以做手
脚。”
冷寿叹道:“这两人一日不除,始终是天靖心腹大患。既然敢向你示威,想是有恃无恐
,你日後小心为上。”
眼看天已放光,他索性也不再回府休憩,跟冷玄聊了阵西岐局势,在开元宫里用过早膳
後径自上朝去向明周辞行。
他两叔侄聊天时,雷海城一直都没怎麽插得上话。等侍女收拾走了粥点碗筷,他绞了把
热手巾递给冷玄,看冷玄慢慢地擦著脸,眉宇间忧色淡淡。
男人的心,一定又被符青凤这步棋打乱了……
“我看那两只狐狸不会有什麽大举动。真要动手,早在糕点里下毒了,更容易得手。”
雷海城边说边拿来梳子、头篦。
虽然昨晚通宵未眠,但每天清晨帮男人梳头已经习惯成自然,他熟练地替冷玄打散了发
髻,梳起头发。
冷玄微微一笑,舒展开眉头,“那两个不是蠢人,纵然能杀了你我,都已改变不了西岐
和风陵如今局面。我若是他俩,更愿见天靖和秦姜诸属国斗个两败俱伤,或许还能趁天下大
乱东山再起。”
“所以,这条拔了牙的毒蛇一半是示威,另一半,也算告诉你,他暂时并不会与天靖为
敌。”不过这种拐弯抹角的讲和方法实在叫雷海城不敢恭维,可想到临渊城外山洞里那三只
乌龟,也就见怪不怪。
这原家两兄弟的脾性,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古怪……
“呃!”冷玄忽然低叫了一声,雷海城一惊,发觉自己刚才走神时,手里用力猛了些,
竟扯掉了冷玄好几根头发。
发丝缠绕在梳齿之间,有一条的发根,带著斑白。
雷海城想藏起这根白发,可冷玄的目光已经落在白发上。
凝望了片刻,冷玄伸出手,拂落这几缕头发,抬起头。
被男人幽深的黑眸锁著,雷海城蓦然发现自己明明想说话,却变得笨嘴笨舌起来,清了
清喉咙才道:“这没什麽,有些人十几岁就有白头发了……”
“那你为什麽好几次看到我冒出白头发,就偷偷替我拔掉?”
冷玄平静如水的一句,令雷海城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怔怔地看著冷玄。
每回,都是趁冷玄睡著的时候,轻手轻脚拔去那才冒出一点点花白迹象的头发。他以为
自己动作够轻柔,却还是惊醒了男人。
“我……”他语拙。
自古名将不许见白头,他只是不想让冷玄面对沧桑衰老的事实。但要是照实说,男人一
定会心生芥蒂。
甚至现在,冷玄那过於平静的面容已在宣告著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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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不到下文,冷玄胸膛起伏了一下,似是吐出口闷气,转过头,静静道:“帮我把头发
梳起来吧。”
雷海城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安地继续梳理著手里浓密墨亮的长发。
黑发一缕缕,在他眼前滑过……
沈寂之间,突然听到冷玄沈声道:“雷海城,莫将我当做女人。”
“我哪有?”雷海城苦笑,偷偷替男人拔白发,本以为是小事一桩,眼下看来却似乎弄
巧成拙,触到了冷玄的逆鳞。
想也是,换成哪个男人,都不会喜欢旁人太过注意自己的外表。他手底利落地挽起发髻
,替冷玄簪好头冠,看著铜镜里的男人,微笑道:“如果我想要女人,早搬出宫去找上一堆
了。我只是不要你发现自己长了白头发,觉得自己老了,又开始胡思乱想。”
“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必经之路,有什麽好忌讳的?”冷玄静了阵,起身回望雷海城
,“我年长你许多,总会比你先老,先死。”
他神色淡然,仿佛谈论的不是生死,而是最寻常的话题。
雷海城呆了半天,倏地笑一笑,伸手揽住冷玄,道:“那我陪你一起死。”
臂弯里的身躯轻微震了震,他看著冷玄明显变深沈的双眸,低笑。
男人再装得若无其事,目光却骗不了人。
“你怕孤单,黄泉路上,我陪你。”
冷玄凝视雷海城一脸轻松笑容,抬手揉了揉雷海城头顶,没再说什麽。
天靖七十七年,澜王率百名新吏,离京西行,督管西岐大郡。
等明周收到澜王入驻梵夏的报安文书时,宫城内已然秋叶飘飞。
原先镇守西岐的邰化龙待澜王抵达後便回京复命,七万天靖大军仍驻守西岐,震慑著西
岐军中蠢蠢欲动的主战势力。
数万天靖西部边民,也对明周一纸诏书议论不绝。凡自愿移民西岐郡居住之人,三年内
,所垦田地不需向官府缴纳官粮,营商毋庸课税。有人留恋故土,也自有穷苦年轻的边民不
肯放过这大好机会,陆续移居西岐。
“照这形势,还有些治理方案也可以慢慢颁布跟进了。”
今日秋高气爽,碧空如洗,雷海城跟冷玄用过了午膳,在御花园里散著步,谈起西岐近
况,都觉欣慰。
两人本还担心符青凤和御焰燎会不会又跑去西岐捅乱子,冷玄更特意指派了一支暗影入
梵夏暗中保护澜王。回报澜王治下平安,想必那两只狐狸也知天靖如今国势强盛,不宜轻攫
锋芒。
依著两人心思,都想斩草除根,但茫茫人海,要再将符御两人揪出来谈何容易。更何况
眼下有秦姜等五国联盟这大麻烦,让冷玄和雷海城不得不把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天靖与五国盟
军的战事上。
澜王开赴西岐後,天靖又征了两万兵力往东线作战。盟军兵马虽多於天靖,似乎因得知
天靖灭了西岐,对天靖国威有所忌惮,不如先前那样放手猛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昨日朝堂上,明周执意再增兵援战,奈何连番征战下来,天靖军中士气固然鼎盛,国库
却吃紧,不宜再穷兵黩武。
他父子俩思量过後,还是决定设法破坏五国联盟,分头各个击破。
雷海城第一时间想到了幽无觞,心想那家夥本是凉尹王夫,应该能帮忙游说凉尹退出盟
军,结果刚说出口,就被冷玄打了退票。
“无觞生性闲散,你叫他去过问朝政,还不如要他的命。再说他上次走後,也不知道去
哪里游荡了,未必在凉尹。”
冷玄笑著摇了摇头,随即眉头微皱,“说起来,我一个月前就派了方朝潜入秦姜,打探
秦姜王的底细,约定日期已过,却仍没有消息传回。”
昔日三强国明争暗斗,都忽略了周边属国。冷玄对这几个原风陵的属国更是所知甚少,
为著慎重起见,他遣去的都是暗影中的佼佼者,更让暗影在京城的首领方朝前往秦姜。其余
四国或多或少都有消息回报,惟独秦姜久久无音讯,不免启人疑窦。
“怕是失了手。再派人去得小心了。”雷海城其实有点跃跃欲试,不过想也知道冷玄绝
不会同意让他去秦姜涉险,只好打消了自告奋勇的念头。
两人讨论著人手,一边信步闲逛,渐进繁花深处,忽见前面小径上,明周正牵著原慈君
的手低声说笑。
四人打个照面,明周唤了声父皇,原慈君俏脸一红,也跟著敛衽行礼。
按理这西岐郡主姐弟本该住在宫外,明周场面上也将闲置的定国王府拨给了西岐郡王暂
住,但原慈君姐弟一步未曾踏足定国王府,只深居宫城。
不论卫臻还会不会再派人来暗杀小郡王,住在守卫森严的宫中更为安全,原慈君心挂幼
弟,听了明周的安排自是欣然应允。
另一层却是出自冷玄和雷海城的私心,让这小女孩入住宫内,与明周多多见面,想两个
少年男女相处日久,自然生情。
看如今原慈君神情羞赧,气色比之来天靖途中欢朗不少,这杯喜酒多半是吃定了。冷玄
微微一笑,“原郡主无须多礼,我和定国王正准备回宫,让周儿再带你四处走走。”又对明
周道:“今天你就别过来练功了,多陪会原郡主。”
明周应了。原慈君在旁听冷玄口气,显然是将她当成了准儿媳,羞得连颈子也红了。
雷海城暗中好笑,忙给冷玄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出花园,他才打趣道:“你那周儿
手段不错,才几天,就把那小丫头收服了。我本来还怕小丫头对天靖怀恨在心,不理你那宝
贝儿子。”
“也亏那小女孩不是死心眼的人。”冷玄回想到明周适才情形,忍不住轻笑,“周儿确
是比我当年大胆多了,我跟他的娘亲,可不敢大白天地在宫外拉著手。”
缅怀起往日柔情旖旎,他又低笑了几声。
怔怔看著冷玄脸上不自知流露的温柔,雷海城胸口一阵心疼酸楚,直想把男人箍进臂弯
里牢牢抱住,不过看一看头顶光天化日,他忍住了冲动,转而握住冷玄左手,笑著拖男人回
了开元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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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雷海城正和冷玄在偏殿用膳,侍女入禀,说是皇上那边遣人送了东西过来。
一个覆著红绸的镏金圆盘被呈到两人饭桌上,等侍女告了退,雷海城揭开红绸,就见盘
里是堆刚出笼的寿桃。
“这是?”他问冷玄,男人也微愣了下,随即摇摇头,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周儿这孩
子,我已经叫他不必操办,他却不依。”
雷海城恍然,“今天是你的生日,呃,寿辰?”
见冷玄颔首,他有点不是滋味,埋怨道:“怎麽不早说?”
他知道冷玄生辰在秋天,只是不清楚具体日期,想著太上皇寿辰,宫里总会提前张罗大
肆操办,也就没特意去追问冷玄。这下可连准备生日礼物的时间都没有了。
“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要缩减国库开支。”他不赞同地瞅著冷玄。
“天靖还不至於穷到这个地步。”
冷玄失笑,神色间却挥不去若有若无的阴郁。顿了顿,他侧首看著张口欲言的雷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