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晴眸光一闪,没有多说什么,笑了笑告辞。
等回到写意居,如晴连忙翻了箱子,拿出樟木大圆角柜的衣裳,细细瞧了上边的针脚,及绣花式样,忽然心一个激灵。
沉香不解其意,问:“姑娘,怎么了?”她见如晴抚摸着上边的绣花纹路,笑道:“姑娘准备明日穿这套衣裳?”
如晴摇头,重新折迭了衣裳,蹙起细细的柳叶眉,“原先还没怎么注意。可现在才发觉这些料子确是与众不同。”
沉香不解其意,“这是大奶奶从京中捎带回来的,怎么,姑娘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如晴缓缓坐到墩子上,“这缎子是现成的花色和绣样,并不需要再绣式样在上头,只需裁成合适的衣裳便成了。但这遍绣的针脚与绣功,可不是几十两银子就能买得到的。”大嫂没必要花数百两银子,只为讨好她一个小小的庶出姑子。
沉香虽不大明白,但也听出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小声问道:“姑娘发现什么端倪了?”
如晴摇头,一时间也想不透大嫂为何会送这么名贵的料子与她,她也见过如善和如美身上的料子,虽然料子是好料,但绣功却要差上好几成。
这时候胡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如晴手头的料子,笑道:“哟,这么好的衣服,打哪来的?”上前摸了几把,啧啧称奇,“这种颜色,又这般绣功,在齐州城除了丽源坊外,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如晴问,“丽源坊?”她也听说过个这间布料行,卖的全是顶级面料,尤其擅长绣功,那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无人能比及。但料子虽好,价格却贵得吓死人,方府经济虽然还算不错,却连踏都未踏进去过。
胡妈妈笑道:“可不是,这丽源坊的幕后老板听说是京中某个王公贵族呢。只专门接待达官贵人,也难怪能会有市面上都难以买到的料子。”
“王公贵族?”如晴蹙眉,喃喃自语:“大嫂子干嘛花费这般心力送我这么好的料子?”如晴知道,以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性子,何氏确实会真心疼爱她,但,这种疼爱未免也太过了吧。
尤其知礼也问出了同样的话,这更令她感到古怪。
*
第二日,按规矩,新媳妇林氏应该先去松鹤院给老太太请安,然后又去乌兰阁,给方敬澜李氏夫妇磕头敬茶,如晴因昨晚睡的稍迟,再加上李骁的事和知礼夫妇送出的料子齐齐压在心头,一整晚没睡个好觉,到天亮时才沉沉睡了过去,林氏请安请的早,也没见着林氏的面。等她睡饱了,喝足了,才由夏林家的嘴听到新二嫂子受了李氏的拮难了。
如晴毫不意外,一边喝着碗的鸡汤,一边问:“太太如何拮难二嫂子?”
“就是二奶奶前去请安时,在院门外枯等了大半个时辰。虽然今早没再下雪,但这天寒地冻的,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穿的再是暖和,站在寒风那么久,可也是要人命的。我亲眼瞧了二奶奶鼻子都给冻红了。”
如晴叹口气,同情起这新任二嫂子。又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二奶奶支撑不住,给晕过去了。这会子已被抬进了屋子,正让丫头们给生炉子暖和呢!”
如晴愕然,不过下一刻又缓缓压下挑起来的眉毛,枯站了大半个时辰便晕过去,这二嫂子林氏不是身子娇弱,便是…………
“爹爹呢?二嫂子晕倒了,爹爹和二哥哥又是如何反应?”
“二爷去了乌兰阁,跪倒在太太面前,向太太请罪呢。”
如晴再度惊讶,“请罪?”不应该是质问吗?
夏林家的点头,“可不是,二爷跪倒在太太面前,口口声声说林氏不懂规矩,没能给太太请安,并不是林氏骄纵无礼,实是身子娇弱,受不得寒,无法给太太请安。所以便代二奶奶替太太陪罪,并请太太饶恕二奶奶的无礼之举。”
如晴沉默了半晌,没有吱声,只沉声道:“那后来呢?”
“后来?那个时候老爷已经起了床,打听到了事情的原由。便朝太太发难呗。”夏林家的顿了下,又道:“晚昨老爷喝得酩酊大醉,是被扶进的乌兰阁。二爷去的那会子,也才起来呢。”
如晴半响无语,不知该佩服知廉这般维护妻子,还是该可怜李氏,知廉这个庶子,其实并不是吃素的。
。
10 新嫂子林氏
中午用午膳时,如晴才见到了新任二嫂子林氏。忽然心头一阵轻松,并不是所有大家闺秀都相貌娇美,倾城倾国,不是么?
只见这林氏生得高佻,容长脸,稍显褐色的皮肤,略粗的眉毛下是一对不大的眼,整体五官较平凡,并且还有少许豆印,全身上下并无出佻之处,不过却胜在一个稳重。
大嫂何氏是稳重中带矜持高贵,而这林氏则是稳重中带大气,眉宇间自有股凌厉姿态。
话语缓慢,不低不沉,虽看似恭敬,却自有股凛然的威仪………这是在家中发号施令遗留下的习惯。
老太太给林氏引见了如晴,如晴依言向林氏施礼,“见过二嫂子。昨晚睡的迟,没能早起,没能见上二嫂子。请二嫂子见谅。”
去老太太那请安没见着如晴,林氏确有恼意的,但此刻见如晴语气诚恿,言于溢表,倒也不像是做作,便心下释然,虚扶了一把,略略端详,眼闪过一些惊艳来,轻笑道:“四妹妹说哪儿话。都是一家人了,早见晚见都一样的。”然后从怀中掏了个银丝线绣制的荷包递与如晴,“这是给四妹妹的见面礼。四妹妹收下吧,这是嫂子的一片心意。”
如晴捏了荷包,感觉到沉沉的重量,心乐开了花,兴高采烈地道:“多谢嫂子。”
林氏轻轻地笑着,然后大家便坐到一起用饭。
姑娘在闺阁时自是娇贵,但做了媳妇的则要矮几大截,何乐就算低嫁,也改变不了侍候长辈的命运,林氏更不别说,新媳进门,自是得表现一番。
如晴一边用饭一边暗自观察两个嫂子,两位嫂子并不甚亲热,客客气气的,却也看不出任何敌意。何氏对林氏目光淡然中带些许亲热,林氏对何氏面上也是诚挚中带恭敬。如果单凭目测的话,这两位妯娌应该能相处不错的。
如晴觉得她虽然现在享受着嫂子的服务侍候,但嫁到婆家,还不是得靠娘家父兄,而嫂子对自己的亲疏喜恶也决定了在娘家的依靠与地位。所以,兄长要讨好,嫂子们更是不能得罪。
对于两个嫂子的侍候,如晴是带着感激之心的。如美却是理所当然,把嫡小姐的派头拿得老高。而如善……如晴微微蹙眉,这如善表现也挺古怪的,如果说她冷淡何氏,在何氏面前保持矜持与骄傲,那还说得过去,毕竟知礼与她不亲。但林氏可是她的亲嫂子呀,为何也表现得极为冷淡?
尤其林氏夹了菜放她碗,她却全挑了出来放一边,李氏发现了,便问:“这菜不合胃口么?”
如善一边扒饭一边道:“我喜欢自己夹菜吃。”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向她,何氏下意识望向林氏,林氏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不过却脆声一笑,“看来是这筷子不干净了,那我扔了吧。”然后让丫头别换一双来。
新拿了筷子的林氏又夹了块菜到如善碗头,道:“这筷子可干净了,还用开水煨过,二妹妹放心吃吧。”
如善望着碗堆得老高的菜,唇角浮起些微的冷意,她盯着林氏,一字一句道:“多谢嫂子的盛情。可我并不爱吃鱼。嫂子为人媳妇,只需侍候好公婆就成了。不必紧着我。”
林氏略有惊讶,笑道:“想不到二妹小小年纪却这般体恤人了。”
老太太道:“还真是难得,善丫头也会体恤人了。”
如晴生怕节外生枝,连忙附和了两句。
李氏虽有不甘,却也只能作罢。
老太太又对何氏林氏二人道:“都坐下一道用膳吧。虽媳妇侍候公婆天经地义,但我家还不兴这个。有下人侍候,没道理还把媳妇使的团团转。”这话是说给李氏听的。
李氏面色僵硬,道:“老太太,媳妇侍候公婆本就是传统,也是规矩。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关系着家庭和睦,长幼尊卑,规矩可废不得呀。”
老太太道:“你倒是有媳妇命的。能受媳妇的侍候。”
李氏面色一僵,老太太这是在讥讽她当初没有侍候过她呢。
不过好在大家都用膳用得差不多了,老太太用了饭便离去,不然李氏可下不了台,她确实不好使唤何氏,至于林氏,李氏高贵地道:“老三媳妇,刚才吃多了卤水肘子,口有些燥,替我倒杯茶来。”
等大家用饭完毕离开膳厅后,待丫头们收拾了,另上了新菜,何氏与林氏这才准备坐下来用膳,不知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的如善叫住林氏。
林氏面色讶异,起身道:“二妹妹叫我有事?”
如善盯着她,脸色出现奇怪的笑意,“嫂子嫁进我方家应该多方打听过了,我哥哥不但有个嫡母,也还有一个亲生母亲。而我哥哥一直养在亲娘那,这样一来,嫂子便有两个婆婆。二嫂子没道理只侍候一个,却把另一个婆婆晾一边吧?”
林氏神色未动,并不言语,只望着何氏。
何氏皱眉,轻斥:“二妹这话说得,太太是三弟的嫡母,按照国法家规,都应该是太太才是正儿八经的婆婆,弟妹是对是错,是好是坏,横竖有太太这管着呢,什么时候要轮到妾室沐猴而冠,充这个数了?”
如善脸红似血,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太太虽是咱们嫡母,可我和哥哥都一直养在娘的跟前。于情受得这一礼。”
何氏挑眉,语气冷然:“二妹怎可如此说话?太太身为三弟的嫡母,理所当然要受媳妇大礼。张姨娘虽是三弟生母,按规矩,可算不得正经婆婆。”何氏不理会如善沉了的脸色,径直道:“弟妹可是明媒正娶的方府三媳妇,这可是要进祠堂拜祖宗的,这嫡母都还健在,没道理把一个姨娘当正经婆婆供着,这要是传出去,没的让人笑话。”
如善气得轮圆了眸子,对何氏怒目而视,怒道:“大嫂子是否管得太宽了?这是我们三房的事。”
“三房的事我自是不想插手。可这关系到府的规矩,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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