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生气
整座方府都有午睡的习惯,如美和如晴也不例外,吃过午膳,略休息一会儿,便让婆子们搬了冰丝凉竹梨木床榻放到院子里去,院子头有数颗高大槐树,浓密枝叶刚好遮住毒辣烈阳,树叶不时微晃传来一两阵舒适凉风,用来午睡是极好的。
床榻很宽,两姐妹身子还小,便一人一头睡下,枕着绣蝴蝶穿花藤制冰丝枕,婆子在一旁轻轻招动着芭蕉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招着,不一会儿便便进入攀乡。
午时三刻过后,整座方府便沉浸在一片详静氛围中,好多得脸的下人也随着主子们去歇息了,只余下些许下人在值守着,但也没精打采或坐或倚在某些角落里打着盹。不过这种宁静气氛没能维持太久,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响了起来,在宁静到寂静的方府投下不大小小的骚动。
首先被吵醒的是方老太太,她豁地坐起身,瞪着怡情轩的方向,眉头皱得厉害,海色天青湘妃竹帘清脆响了来,夏林家的进来,脸色也是极疑重的,“是二姑娘在抚琴,扰了老太太午休了,奴婢这便去让二姑娘停下。”
老太太制止了她,夏林家的吃惊道:“老太太,您………”
老太太神色厌厌地,问:“老爷在府里头么?”
“老爷一大早便外出了,一般白日里都不在府里头的。”夏林家的这下明白过来,遂低声道:“老太太是想让老爷出面制止二姑娘么?可是老爷并不在府里头。”
老太太冷笑一声,说:“谁说我要这么做来着?你先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吧。”
夏林家的退了出去后,屋子侧面的门被打开来,如真穿着淡粉色绣水仙里衣出来,嘟着唇,“祖母,这如善也太过份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
老太太笑了笑,悠悠地道:“所以,咱们就不必出这个头了,让厉害的人收拾她去吧。”
如真先是不明白,但见老太太不屑的神色,也明白过来,掩了唇偷笑起来,“祖母这个法子极好,让表姨母出面制止她,不但极大下她的面子,也让她知道永宁伯府可不是她能高攀的,只是………祖母,若真是这样,那岂不让表姨母认为咱方家的女儿都是这么攀龙附凤吗?”
老太太眸光一闪,极是赞赏地看了孙女一眼,赞道:“你是个懂事的,也是知晓厉害的。你表姨妈也是个厉害的,如善再怎么丢人,也只是庶出的,越不过你去,你不必担忧她会连累你的名声。”
如真羞了神色,轻轻跺脚,叫道:“祖母,您又取笑孙女了。我自己倒无所谓,她再怎么折腾再怎么丢人也是她自个儿的事,可一旦连累咱们姐妹,可就万万容不得了。”她顿了下,又说,“真要让表姨母出面制止,那咱爹爹岂不也受牵累?”在云氏这些世家命妇眼里。如善这么眉高眼低的,也会安给爹爹教女无方的罪名,那可是极大折了名声的。而爹爹一向注重名声,若真是这样………那爹爹岂不气极?
如真的担忧老太太如何不明白,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
晚上,方敬澜从衙门回来,见正厅里冷冷清清的,不由纳闷,便问李氏,“怎不见永宁伯夫人和世子?”
李氏正指挥着丫环摆弄碗箸,闻言没好气地道:“今儿下午,表姐便带了侄儿离开方府了,说去拜访在济南城的亲戚。”
方敬澜“哦”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回来?”
李氏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把肚子里早已垂练千百回的话一溜儿地吐了出来,“表姐说,咱方府什么时候能让人清静了,她便带了侄儿过来与哥儿一同上学。否则,她也只能替侄儿另请西席了。”
方敬澜大惊,忙问:“这,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伯府夫人是何意思?”
李氏心头暗自得意,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冷哼一声,让一旁侍的刘妈妈来回答。
刘妈妈领了命,忙上前对方敬澜拂了身子,道:“原事是这样的,今儿个中午,大家都歇着睡午觉,偏二姑娘还苦练琴艺,扰了伯府夫人和世子的清静。但伯府夫人倒也涵养到家,不好当面指责二姑娘的莽撞,只是差人通知了老太太和太太,说她受不得打扰,这便带了世子离开方府了。太太不知这其中原理,生怕开罪了,便忙细细询问,这才得知是二姑娘抚琴扰了伯府夫人的清静。”
方敬澜呆了片刻,全身抖得厉害,李氏仿佛还不过瘾似的,又添了把火,“这善丫头可真是好学,昨儿晚上也弹了一阵子的,被我劝阻了。今儿个倒好,又故态复盟。因为我没来得及阻止她,表姐便自行带着侄儿离开了。老爷,我表姐来咱府里头是为何事,老爷是再清楚不过的,哪还有其他心思欣赏善丫头的琴艺?依我看呀,这张姨娘的马屁是拍到马腿上了。”
李氏这一番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气得方敬澜全身颤抖,恨恨跺了脚骂了句:“那该死的下作的贱人。”便气冲冲地奔到怡情轩去。
过了不久,只见怡情轩那边哭声大恸,方敬澜的咆哮声整座方府皆可闻见,如晴虽未过去观赏战况,但也略能明白方敬澜是如何的生气了。
44 如真的婚事
再一次狠狠把张氏的气焰压在脚底,李氏的得意一直延续到第二日。
在去向老太太请安时,李氏仍是一脸的中气十足,如晴暗自偷笑,觉得这个嫡母还有些可怜,但也挺可爱的。她没有心狠手辣暗害妾室,也没有动过残害庶子庶女的念头,瞧,她跟在她身边,虽然没受到太多关爱,倒也与如美同吃同穿,不曾受到苛刻。出于这些理由,如晴觉得有心要让李氏活得舒坦一点。
在去老太太请安的路上,如晴状似天真地对李氏道:“母亲,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大姐姐好像快及笄,是不是真的?”
李氏被如晴这么一通提醒,这才堪堪想起,如真确实快要及笄了,女子及笄得搀杈,找婆家了。可叹她一心一意与张氏置气,居然把如真的婚事给忘了。幸好经如晴这么提醒,李氏在心里有了主意后,摸了如晴的包子头,笑道:“你这丫头,平时候如真可维护你了,你倒好,巴不得让如真早早嫁人。”
如晴咬着手指头,娇憨地说:“母亲可冤枉我了,我只是想算算我小大姐姐多少岁。”
“那你算出来了蚂?”如美一脸兴奋。昨天下午花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时,如善说身子不舒服,便向花嬷嬷告了假,花嬷嬷眉毛都没抬一下便应了。却更加严厉地教导另三个姑娘,把她们累得可惨。花嬷嬷期间说了句如真年纪最大,得做好带头作用,然后如美便问,如真大她们多少岁来着。
花嬷嬷说:“老身只管教姑娘们规矩,这些旁的知识可不在范围里了,三姑娘真想知道,可以去问自个儿的夫子。”
如美难得当一回求学宝宝,便要缠着婆子带她去找胡夫子,方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胡夫子的规矩,一到下午是不授课的,只闭门不出,哪敢真带如美去讨骂,便敷衍了过去,如美见不行,又说要去找如真,可那时候如真正被拘在屋子里让老太太教管家本领呢。又要嚷着去找知礼,可惜知礼要迎战科闱,更没功夫理她,如美又不敢去找知义,又不屑去找知廉,拉着如晴满方府跑,直累得如晴双腿打架,最后如晴向如美告饶,说干脆她来教她算术吧。
如美回去后,恰巧李氏聘请的绣娘又到了,又教两个姑娘学绣功,算术的事便不了了之,这会儿听如晴这么一提起,如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追问如晴,如真究竟大她们几岁。
如晴伸出肥肥的三根小指头,一边说一边比画着,“大姐姐十四岁,我五岁,十四岁,五岁……”十个指头不够比,怎么也数不出来,其娇憨苦恼的模样把李氏笑到不行,戳了她的额头,笑骂她:“不懂装懂。”
如晴嘿嘿傻笑,极为配合地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如美也骂她,说她没用。如晴在心里大骂,暗道,想我堂堂速算高手,这点儿小算术哪难得倒我,我只是替你留面子,替你老娘留面子,懂不?
一路说笑间,母女三人便来到老太太住处,向老太太请了安,照例在老太太处用了早膳,然后李氏便提起如真及笄的事来。
“媳妇这阵子忙着府里的大小锁事,倒差点把真丫头的终身大事给忘了。该打该打,老太太,真丫头好像再过月余便及笄了吧,不知老太太有何打算?”
如真默然坐到一旁,文静地望着自己的祖母。
老太太瞟了李氏一眼,道:“我方家虽算不名门大户,但也算得上书香门弟,真丫头又是咱方府的嫡长女,这及笄礼可不能太马虎了。我的意思是等到了女儿节,便请了近亲好友,吃上一顿。再请了我那堂嫂子来亲自替真丫头主持。”老太太嘴里的堂嫂子,便是老太太娘舅家的嫂子胡氏,其夫官拜从三品光禄寺卿,其妻胡氏授正四品诰命夫人,在日渐势微的齐家,可谓是独领风骚了。
李氏倒也记得老太太娘家是还有这么一门显赫亲戚,便欣然同意。至于如真的婚事,李氏倒不过份过问,反正有老太太操心。老太太见她倒也识大体,支开了三个姑娘,便与她透露了她所看中的一些世家公子哥,一个是京中甚有名望的太子宾客王家的长公子,一个是济南城知府刘家,再一个是封地在天津卫的平阳侯府家的次曾孙。
李氏略微惊了惊,“平阳侯府?多高的门弟呀?咱们方家岂不大大高攀了?”
老太太看她一眼,缓缓道:“平阳侯府是太祖皇帝赐封的爵位,为人刚正不阿,当年与我父亲倒也称得上莫逆之交,只是我父亲故去,便不曾往来了。我本也不愿攀上平阳侯这么高的门弟,但前些日子,我带真丫头去庙里上香还愿,意外碰上平阳侯夫人,也是皇上特封的从一品诰命夫人,按辈份,你还得恭敬叫一声婶婆。她与我说了平阳侯府如今的情况。平阳侯膝下仅一子一孙,儿子孙子早早牺牲在战场上,只留下两个曾孙儿,长曾孙已娶了户部侍郎千金,膝下有一子一女,次曾孙年二十有一,却是个鳏夫,他亡妻是个小门户的六品知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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