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圣上是想借卫侯的力,因此把八公主嫁给临尘,以助二皇子上位,倒也说得过去,可偏偏事情并非如此,圣上乃是为了暂安卫侯之心,以拨了这颗眼中之刺,这才嫁了自己爱女予临尘,有了八公主与二皇子一母同胞的关系,本来卫侯若利用二皇子保住临尘和卫家,也不是不可,为何父亲却弃了这捷径,明知张掖暗中支持萧子元,却还选择了与他交易呢?
还有那韩若封,本是秦王的人,张掖也与秦王府交好,秦王府和庆国公府关系非浅,张家又和庆国公府是联姻,那么,大皇子的背后,便是秦王府与庆国公府了,这时候,若是卫侯的势力,也选择了大皇子,那么,这立储之争,就更是扑逆迷离。
父亲一生远离朝中是非,现在却不得不扯了进来。又该是怎样万般无奈的选择?
明明刚刚还觉得万分惬爽,此刻却只觉得无端闷热。
好在也到了徐吟院。
幼楠一早便去了徐吟院收拾,此时已带着几个小丫鬟迎了出来,把卫临潇和世子迎进正屋里,上了茶,便领着人退了出去。卫临潇吩嘱惜竹好好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她有话要问临尘,却是不能叫任何人听了的。
门窗洞/开,有风徐入,窗纱便在起伏蝉鸣声中随风飘扬,喝了口湃好的凉茶,卫临潇才觉得舒服了些。
知已知彼,方能周全,卫临潇从未打算在卫家的事情上置身事外,便直接低声问临尘:“你可知道,父亲为什么会选择和大皇子合作?”
临尘听了怔仲,半天讲不出话来,如此隐密之事,姐姐怎么可能知道?
卫临潇见弟弟怔仲,也不欲逼他太紧,她不是不知自己所问之事,体兹甚大,他们瞒着她,自然也是为了她好。有些事情,不知不罪,知道了,反是祸端。
端着茶盅,细细品了一口,方朝着临尘正色道:“我知道你和父亲瞒着我,一是因为我毕竟是个女儿家,二也是想护着我,实在我就是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只想知道父亲和张掖之间,到底有搭成了什么协议,你自己想想,这件事,我知道实情,只怕要比不知道的好。就算帮不上什么,至少不会做错事,拖了你们的后腿吧。”
言词恳切,临尘也知道她所言甚是,只不过,卫侯和张掖之间的协议,他也不知道,试探过父亲几次,卫侯却口风甚严,什么也没有说。他惟一知道的就是,父亲动用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以帮助大皇子上位。至于对方许诺了父亲什么,他却并不知情。
临尘就把这些话同卫临潇讲了。卫临潇不禁凝眉深思,父亲为什么连临尘都瞒着?既瞒着,就定然不是件小事情。
“你可知道父亲要怎么帮大皇子?”卫临潇问,心里却清楚,不过是北营的兵力吧。
临尘苦笑。
卫临潇就知道正如自己所想。
北营那边,天高皇帝远,萧子元不至于傻到会通过兵变来纂位,如此,他就是上位了,也是受天下指责的帝王,他但凡有些脑子,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会做这样自损一千的傻事来,那么北营兵权的撑控,萧子元也只当是自己手中依仗的最后,也最重要的凭借罢了。
也就是说,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一定还有些别的。
卫侯少年将军,十六身投身军营,屡建战功,掌控萧国大部分军权,虽一向行事低敛,从不参与朝中党争,但,他难道真如别人看见那般?
只怕也不尽然。
卫临潇这才觉得,这些年来,她都把自己的父亲想的太简单了。
卫逸天是什么样?是一个帝王都忌惮到寝室难安必除之而后快的人啊。
“临尘,我是你的亲姐姐,父亲的亲生女儿,我嫁到张家,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你何必瞒着我呢?其它的事,我知道不知道且不重要,但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要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父亲手中,除了北营,还有什么值得别人窥觑的筹码?”
卫临潇从来如此郑重和临尘说过话。
临尘听了,这才道:“京都禁卫军中,大多高级军官,都曾跟随过父亲。”
一言以蔽之,对禁卫军的控制,才是萧子元最需要的,也是他之所以要借助父亲的真正原因。对萧子元而言,军队固然重要,但禁卫军却是他最需要的。
卫临潇不禁心惊。
一时屋里两人皆默默无语。只闻蝉虫鸣叫之声。
关于玉军的事情,要不要同姐姐说说?临尘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出声。玉军的存在,天下间知道这件事情的,也不过三五人而已。就是他自己,也是在前天晚上礼部定了他和八公主的婚事,父亲才把他叫到书房,让信真和寻真在外守着,细细跟他说了,他也才刚刚知道罢了。
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临尘才知道萧帝为何想法设法,不惜牺牲自己的最疼爱的女儿,以铲除卫侯对萧国的威胁。
而父亲,他确实不是没有取萧皇而代之的实力。
人心最是难测。
父亲什么都有,可即便到了今日,他亦从未动摇过对大萧国帝室的忠诚之心。
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罪不在你是否想,而在你是否有那能力。
卫临尘便免强笑道:“姐姐也不必想太多,我们应该对父亲有信心,他不是顺便便会被别人左右的人。他如果做什么,自然有他的道理。至于姐夫,姐姐只要当他作自己的夫君即可,朝中政事,不管发生什么,都与你无关。你是他的妻子,他若不能保佑你,父亲当日也必不会把你许给他的。除了圣上赐婚,原是出于政治目的,但到底与你本身并关系,你更应该相信姐夫,他娶你,自然是心中有你的。”
卫临潇笑了笑。张掖对她如何,她心中比谁都清楚,可若说与她的家世无关,她却不信的。
便对临尘道:“有些话,我毕竟不方便去说,想来父亲看得自比我们远,也想的比我们周全,可你也要告诉他,你和八公主一完婚,圣上如没有什么动作便也罢了,如有,也不会再拖多久。万事早作打算的好。”
临尘故作轻松的点了点头,笑道:“姐姐放心就是了。我们家也不是一般人家。要准备的,父亲自然一早就准备好了。”
卫临潇见他故作轻松,以安她心,也不欲多说,何况如今再说什么,也都与事无补,该发生的事情,总是要发生的。卫侯又岂是个任人宰割的人?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便朝着临尘璀璨一笑:“我白说说罢了,对了,你再过二十多天便要完婚,可有什么打算?我听说那公主是个不错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结的这个亲,你都要好好对人家。”
临尘无所谓的笑了笑。
第八十八章节 听荷(上)
“我知道。”瑞晨贵为公主,又深得帝王宠爱,他就算不喜欢,也必定会对她极好的。
卫临潇但轻叹了一声。
女人所要的好,其实不过一颗心罢了。可惜,临尘他哪里能懂呢?
“姐也歇一会儿吧。这段时间,母亲身体不好,凡事都要麻烦你了。”临尘笑着要辞,卫临潇就让他去了。
自己也小睡了片刻,一醒来,惜竹就过来禀报,已有几位管事妈妈在厢房里守着,等着回事。卫临潇就让她请进了正屋里。等她一一处理了,也便到了黄昏,就又去大夫人院里看了看。陪着她用了晚膳,坐着同几位弟弟妹妹们一起略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徐呤院。
幼楠便让人端了热水进净房,洗了澡,又忙了一天,也着实累了,卫临潇就进了内屋睡了。
这是她至婚后第一次睡在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院子里。
夜尚未深,因为窗子尽开,微风透过窗纱吹进来,又湃了些冰,倒不觉得热。
月牙初上,虫蛩时鸣,满室清辉。
不知张掖怎样了?过两天,听荷便被接回府里了。
卫临潇侧身躺在床上,这一个多月来,日日得他相伴,一时离了,竟觉得有些空慌。又想着临尘的婚事,慢慢就睡了过去。
如此忙忙碌碌过了十日,大夫人身体并不见好,一直恹恹的。那日没什么事,卫临潇就带了惜竹和幼楠在卫府护卫的护送下,回了趟张府。
先是去了老夫人院里请了安,老夫人笑问了些世子婚姻准备的事情,便让卫临潇回了晴川院。说是忙了这些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回去好好歇着。
卫临潇想着老夫人体恤,便笑着辞了,回了晴川院,沈妈妈听说卫临潇回府,早在院门口候着了。
见了卫临潇在惜竹和幼楠的陪同下款款而来,忙迎了上去:“这么多年,没离过您身边这么些天,真是天天心里惦记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您操那么多心。”卫临潇边走边笑,进了屋,发现一切都和她走时没有什么变化,窗明几净。
晴川院中老树榜枝,本就葱郁,在这盛夏之时,倒显幽静,十分清凉。
等坐下,卫临潇就问起张掖这些天饮食是否正常,哪个丫鬟服侍的事情,闲聊了几句,卫临潇就问:“崔姨娘也接回府里几日了吧?也不知道她对按排的住处是否满意,要是有什么,她提了,妈妈尽管按她的意思按排去。”
听荷本姓崔,卫临潇问的便是她了。
本也就是想起来随口一说,却见沈妈妈欲言双止,脸色便不大好,卫临潇忙问:“可是有什么事?”
沈妈妈思量一番,方答道:“也没什么,只是按接回府里那日,二爷问了,就说西北角那处屋子偏阴湿了些,小公子在那里住着不好,刚好后花园里有处小院子一直闲置着,就让我去跟大少奶奶商量一下,看是不是可以让崔姨娘搬到那里去住。我想着二爷既发了话,少不得是要去问一声的,可哪有姨娘不同自己的爷住一个院子单住的理呢,大少奶奶当家,想必是不会答应的。谁知我第二天去大少奶奶处把二爷的意思一说,大少奶奶想了片刻就答应了。还亲自按排人去把那处小院子打扫了一下,崔姨娘在我们这边住满三日,就带着小公子搬了过去。”
西北角那处小院子面南坐北,通风极好,也是晴川院惟一阳光极为充沛的地方,怎么会湿气太重?不知道张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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