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都大亮了,你们怎么不叫我?」裴陵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对听到自己喊叫而冲进来的裴勇、裴义说道。
「二少爷,还没到巡视的时辰,您就多睡片刻好了。」裴义咕咕哝哝上前,伺候裴陵穿衣服。裴勇也捧着铜脸盆过来,问裴陵道:「二少爷,今天先去哪里?昨天晚上有个百户让我禀报您,说京城来的那些兵痞都老实了,您处罚的那人,也按照违反军纪埋了。」
「嗯,他们老实就好,免得我们跟胡人大军对上的时候,被京城来的这些兔崽子拖了后腿。」说到那京城来的兵士,裴陵倒是想起了左三知:昨天本来想让裴勇去看看,结果忘记了,今天巡视营盘,就顺便去军奴那边看看好了。把左三知带出来,仔细考较一下,看看放在什么地方栽培合适。
洗漱用饭后,裴陵就带着裴勇、裴义两个人视察兵营,继续安排防御和演习,以备出兵。朝廷又有消息传来,说待这些新兵在边关与老兵整合完毕,就几路大军同时出击,围歼胡人,报那偷营之仇,扬大周皇朝的威风。
裴陵从大营北边走到了南边,又从东北走到了西边,看了兵士,查了粮草,还瞧了瞧军医那里的药材储备。见一切都还好,才带着裴勇、裴义两人来到了军奴们的所在地。
军奴们正忙着,他们看到裴陵过来,都慌忙跪下磕头。裴陵摆手让他们都起来,接着跟管束他们的兵士问了这边的情况。话题转了一圈,裴陵终于要开口问左三知的事情,但还未说,便见一个兵士指挥着几个军奴从营帐里往外抬人。那人躺在担架上,身上、脸上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衣服也破烂,但却穿得整齐。
「这是怎么回事?」负责统领管理军奴兵士的小旗领军忙上去问,心说你们这不是给我难堪吗?死了人,什么时候抬出去不行,偏偏在裴大人巡视的时候抬?
「裴大人。」兵士和几个军奴见是裴陵,便躬身回话道:「这个军奴生了重病,军医说很难治好,即使治好了,将来也可能干不了活,所以干脆就别治了。他住在营帐里也碍事,我们打算把他丢到外面去。」
人还没死就要丢出去?
裴陵没想到对军奴的管理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残忍。他皱着眉头,走到重病军奴的旁边,发现那军奴正是左三知。只是没了前夜的高大俊朗,脸色死灰,眼睛紧闭着,嘴唇上都是血泡。伸手在口鼻间试探,那气息弱不可查。
怎么会这样?裴陵惊讶,心说这才一日多不见,怎么人就变成了这副惨状?他心里一动,掀起了左三知身上的薄被,发现左三知裤子上血迹斑斑,尤其是胯下腿间的部分。
「大人,我听说……」旁边的兵士看裴陵关心左三知,就唯唯诺诺上前,想解释一下。
「说。」裴陵小心把被盖在左三知身上,转头瞪向那兵士。
「小的听那些军奴说这个人好像被几个兵士给、给用过了。」那兵士小心措辞,捏住手心的汗解释道:「他的脚镣也曾被兵士用刀砍断过。我追问,但他死活不说。」
被几个士兵?裴陵皱眉,他瞧周围军奴们的窃窃私语,知道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事情并不是这样。裴陵明白抱了面前垂死军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他想起自己当时毫无节制,根本就忘记了面前军奴是否能够承受,想来这左三知被自己要了,也没什么药可以擦,加上整日的重体力劳作,所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裴勇、裴义,你们抬着他到你们的帐篷,给我找军医救治。」裴陵心里有些愧疚,不管怎么样,草菅人命不是他的个性,先不说左三知是个可塑之材,起码一夜风流就要了人家的命,这种事他裴陵是干不出来的。
「二少爷,这?」裴勇、裴义很犹豫。
「这什么?他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们和军医都撵回京城,到牢里喂耗子去。」裴陵也不管身边兵士和军奴们怎么吃惊,甩袖就走了。裴勇、裴义一看自家少爷生气,便慌忙叫兵士抬上左三知到自己的帐篷里。
两人找了军医,把裴陵的话一说,军医也不敢怠慢,他推说治不好左三知是因为好药要留给官兵,军奴的命没了也无所谓,不过既然裴陵发话,这人就必须治好了。惶恐之下,他精心写了方子请裴勇、裴义按时给左三知熬药喝,又把外用的疗伤好药给二人,请他们给左三知擦在伤口处。
「二少爷。您看不涂伤口行不行,我觉得喝药就管用。」裴勇拿着药膏,有些尴尬,他刚才给左三知洗澡,也看到那伤处是在见不得人的地方。裴义也在旁边点头,两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裴陵如此关心这个军奴。
「你们先退下吧。」裴陵紧紧抿嘴,示意裴勇将药膏放下。待裴勇、裴义出去后,才掀起左三知身上的被子探看伤势。
这么窄的地方,是如何承受自己的东西?
裴陵用手指沾了药膏涂在左三知的密处,发现手指抽出时还带了些脓血,不由摇头,觉得自己有些狠了。
他慢慢涂着,差不多涂了小半盒才罢手。给左三知盖上被子,看着左三知因病灰败的脸色时,裴陵心里生出愧疚,希望补偿些什么才好,他想了又想,终于有了主意,脸上才露出一些笑。
第二天一早,裴陵就派了裴勇去望北城中找来一个胥吏,说要按照朝廷的规矩,替左三知赎买贱籍,并将左三知编入自己麾下。
裴陵这卫指挥史有令,胥吏哪敢不从,当下点头记了裴陵的要求,回到望北城中跑了若干衙门,几天之内就把左三知的身份从军奴变成当地招募的屯田兵。
而裴陵忙着赎买左三知的时候,左三知在裴勇、裴义的照料下也清醒过来。他看裴勇、裴义的穿戴,也知道是有官阶的人。
他很吃惊,却没问什么,不出他所料,裴勇、裴义忍不住就讲了事情经过,告诉他已经被裴陵赎买,脱了贱籍,成了屯田兵,要感念裴陵的恩慈。
左三知听裴勇、裴义两人的话,便明白这两人不知道裴陵和自己那夜的事情,两人单纯以为裴陵是看到自己的惨状才心软。而裴陵对自己这么好,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跟他那夜的不加节制分不开。
是愧疚吗?左三知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心说比起军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裴陵的心地还真是善良啊,可惜人无完人,这样的男人也免不了有自己不察的陋习。
如此将养了几日,左三知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裴勇、裴义才在裴陵的吩咐下带左三知去他帐中。
「左三知,这位就是救了你一命的裴陵裴大人,也是咱们这里的卫指挥史。」裴勇进了帐篷,就给左三知使眼色,示意左三知下跪磕头,怕左三知冲撞了裴陵。
「裴大人。」左三知按礼节跪在了地上,虚虚磕了个头。
「起来吧。」裴陵摆手,斥退了裴勇、裴义两人跟其它几个帐中的兵士。他上前一步搀起了左三知,发现左三知的精神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跟那夜自己所见:一双星目闪闪有神,全身上下都带着些野性的气势。
「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左三知低下头,避开裴陵紧盯的目光。裴陵那道目光太凌厉,总像是在挖掘什么,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看回去,但他的身份却不能那么做。在地位比自己高很多的人面前,装出谦虚谨慎是必要的保身策略,这点可是活命的诀窍。
「谢我?我还以为你会骂我。」裴陵伸手,在左三知消瘦的脸上滑过,「嘴巴不说,心里也会恨我吧?」
「岂敢。大人替小人赎身脱了贱籍,还让小人当了屯田兵,小人感激不尽。」左三知明白这算是他的幸运,若对方不是裴陵,换了别的残忍之辈,他早就命丧荒野了。但裴陵的举动、话语却依然透着机锋,让他猜不透裴陵在想什么。
「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当你这么想。我没把你分到下面,明天开始,你暂且跟在我身边伺候。大病初愈,还要休养一段时间。」裴陵的手指触摸到左三知的脖颈,能够感受到那里传来的抗拒,但他见左三知并没有动,明白左三知是个不服输的性格,便开心地笑了,觉得不愧是自己看中的人。
「听凭大人吩咐。小人定当鞠躬尽瘁。」左三知躬身,眼睛眯起来。
这么一来,他便觉察出裴陵的一些意思了。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那夜反抗兵士带给裴陵深刻印象,但看裴陵瞧自己的眼神,似乎自己就是那喜欢反叛的孙猴子,而裴陵则是如来佛祖,任凭自己闹到何处,也无法翻出他的五指山。
听左三知如此回答,裴陵便点头放左三知出去了。他望着左三知的背影思考,若我给你机会,你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会不会真的就是一头猛虎,终于可以脱困于平阳,重入山林?
第三章
从奴隶到兵士,虽然都是伺候别人,可身份却有天壤之别,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左三知自嘲地笑笑,拿起软毛刷子给马洗澡。从前他也常常给马洗澡,不过都是些低级兵士的马,而现在洗的则是裴陵那匹枣红马。
说也奇怪,那枣红马认生,来了多少人都被他踢,只有左三知例外,不仅没有被踢,枣红马还很热络地喷着响鼻,友好地把自己的尾巴甩在左三知的脸颊上。
「马呀,你说这算不算是我左三知时来运转呢?」左三知摸摸那马的背脊,看着马温顺地垂下头便道:「舍命换身份,多少也是运气了。」说罢转头看看不远处搬东西的几个军奴,发现他们也在看自己。
不仅那几个军奴看左三知,所有认识左三知的人如今碰到他,都会忍不住看他几眼。他们本以为裴陵亲自赎买的军奴会是个容貌秀美的,起码也有些媚骨,好行些风月之事。
可偏偏左三知生的人高马大,比那些江南来的兵士更有男子气概。那些人摸不着头脑,只能叹左三知命好,被心软的裴陵救了,因祸得福。
盯着那些从前的伙伴愣神之际,左三知听到有人喊自己。
「左三知,马刷好没有?」裴勇和裴义笑着朝左三知走了过来。他们本是伺候裴陵起居,可左三知来后,他们便被裴陵命令去做军中的事情。近日也跟着裴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