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莉乐了:“姐夫,你这么大方呀。”
“这算什么?八年了,你回来一趟容易吗?”
刘莉不说话了,伸手就挽住了于富贵的胳膊,吊在了他身上。
两个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候,于富贵又小声地说:“小莉,不怕你笑话,你
姐夫虽然有钱,因为干他妈的警察,就很少……你明白吗?就是说,真玩起来,我
可不在行。”
刘莉笑了:“我明白,这还不容易?我教你,不会让你出丑的。”
“这就好了,我管钱,你管玩。你就教我学习腐败吧。”
“学习腐败,这个可容易。”
“我想着也不太难。”
话是这么说,虽然于富贵干警察的,也经常听说郑州有这样那样的娱乐场所,
也知道这都是现实生活,但是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等到他真正走进花花世界,马上
就傻眼了。
因为还不到吃饭时候,他们先进的歌厅。大白天的,一走进去,里边却暗得像
夜晚。窗户全捂着,只开一些红绿的小灯,猛一下刚从外边走进去,什么也看不清,
只看到人像鬼魂一样飘来飘去,却看不清楚脸。刘莉挽着他先站一会儿,让他适应
适应环境,他这才看清楚了,长廊里全是姑娘,坐着的站着的,少说也有一二百个,
排在一起分外壮观。
他忽然想起来一句话,遍地是牛羊,到处是姑娘……
刘莉小声说:“这是坐台小姐,客人可以随便挑。”
于富贵小声问:“多少钱?”
刘莉咬着他的耳朵说:“你小声点。歌厅明里收包厢费,小姐暗里收的是小费。
价钱到处都差不多,小姐的价位嘛,大约一百二百不等吧。”
于富贵悄悄地问:“收这么多钱,都干啥哩?”
刘莉咬着他的耳朵又说:“除了不上床,你想干啥就干啥,明白了吧?”
于富贵点点头。
刘莉对着于富贵调皮地挤挤眼,小声说:“姐夫,这家歌厅台面这么豪华,生
意这么红火,一般来说都是有你们公安人员暗里做后台的。”
于富贵说:“不会吧?我们的人怎么会干这个?”
刘莉笑了:“你要不信你查吧,说不定还是你们什么局长呀队长呀所长呀的亲
属开的哩。”
有小姐迎上来问:“你们两位是……”
刘莉老练地说:“到小歌厅。”
“你们走错了,小歌厅在三楼。请跟我来!”
来到三楼,于富贵发现小歌厅也并不算小,有小乐队伴奏,有歌手唱歌,还有
一个小舞池可以跳舞。然后是围着小舞池摆一些茶几,围着茶几摆几把转椅,于富
贵明白这就是客人的座位了。就装做熟客那样,选一张茶几拉着刘莉就坐下来。坐
下来以后仔细观察,他才发现这里和二楼相比,同样的灯光暗淡。但是茶几上却点
一粒蜡烛,弄出来一些情调。于富贵心想,果然是作案的好地方,看起来杨局长他
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被盗的了。
“来这里的都是些正经人。”刘莉小声说:“真正的有钱人在这里。来这里的
人不泡妞儿,二楼包厢里泡妞儿的大都是暴发户。”
于富贵点点头,四下张望张望,小声说:“我看男人们带的小姐,没一个像自
己老婆。”
刘莉笑了:“你真聪明。”又说:“大都是情人。先来这里操练感情。”
于富贵说:“然后呢?”
刘莉白他一眼:“然后就不来这里了。”
于富贵就什么都明白了。
从歌厅出来,他们找了个地方吃饭。只他们两个人,于富贵觉得还没有吃饱,
就花了五百块钱。吃过饭后,刘莉离开了一下,他想着她去了卫生间,谁知道她去
给他安排了桑拿。于富贵还想推让,刘莉笑笑说钱已经花出去了,他只好进去桑拿。
他从来没有桑拿过,觉得不就是洗澡嘛,又没有危险,桑拿就桑拿。谁想到走进去
一问就后悔了,整个一个豪华包间,包间费就三百块,使他心疼得很。这太出乎他
的意料,光是洗一个澡就要三百块,简直不可想象。于富贵心想就我这一百多斤的
个子,杀杀剔去骨头和下水,按他妈的大肉卖了也不值这三百块钱,光是洗洗怎么
就花这么多钱?可是既然小妻妹已经为他花了钱,也只好桑拿了。真正开始桑拿了,
他才发现他是什么都不会整了。好在刘莉想得周到,已经交待了服务生像导游一样
带着他从头开始。人家把水放满,让他泡进去。因为池子小,他觉得自己泡进去就
像洗萝卜。谁知道人家一打开关,妈呀,水流忽然旋转起来,变化成激流,水柱从
四圆圈儿射到他身上,人家这才对他说这叫枪林弹雨。走出枪林弹雨,人家让他进
湿蒸房,他想着不进白不进,既然花了三百块钱,该整啥就整啥,整一遍儿才不冤
枉。没想到一进去才发现闷热得很,坐在热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也出不来气儿,他
忽然想到这湿蒸活像蒸馒头。只坐了几分钟,他就感到了危险,突然想到如果谁在
外边把门反锁住,那就会把他整个儿的蒸成熟肉了。连忙去拉门,还好,门开着,
他连忙逃出来。紧接着又把他送进了干蒸房,又要他干蒸。他走进去刚刚坐下来,
立马就站起来,因为他发现木椅子烙屁股。那就站着?这时候他才想到把湿毛巾铺
在上边,重新又坐下来。但是,没坐多大一会儿,他觉得浑身上下像针刺一样疼痛。
他妈的干热干热,房子里像要着火,人坐在里边就像烤红薯。他估计不会要多久,
如果他再不逃走,他就会变成烤肉了。说时迟那时快,他连忙冲出来,旁边已经有
人等着给他搓背和修脚。他对修脚印象也很深,用一只专用的探照灯照着他的脚,
像是要动手术一样。也只是削了削脚茧子和剪了剪脚指甲,只这一项就花了四十八
块钱。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这和杀人也差不多了。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三天过后,于富贵感慨至深,看起来自己真是白活了!从进工厂当学徒到如今,
要说他于富贵在郑州也混二十多年了,怎么说也算个老郑州吧?谁想到老郑州竟然
不知道郑州还有人这么生活,他才明白自己这二十多年真是白活了。
“小莉,我算服了。”
小莉笑着说:“姐夫,你服啥哩?”
“光听说腐败,没有想到恁腐败!”
“开眼界了吧?”
“开眼界了。小莉,原来我也知道城市里有上流社会和贫民生活之分,但是没
想到差别恁大。你想咱郑州多少下岗工人没事儿干?有人却过着花天酒地一样的生
活,到处花钱打水漂一样地寻欢做乐,简直是有人活在天上有人活在地下嘛。”
刘莉笑笑说:“看起来,我姐夫确实受刺激了。”
于富贵说:“小莉,姐夫要不是想让你多玩玩,打死我,我也不来这种地方。
说实话,这么吃,这么玩,想想真是坏良心。”
“那好,咱们不玩了吧?”
“对不起,对不起。”于富贵连忙说:“我也只是说说罢,你想玩咱还玩。”
“不玩了。”刘莉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不腐败的地方好吗?”
“到哪儿去?”
“去我家。”
“去你家?你家还不是我家吗?”
“不,是我家。”
“小莉,你姐夫胆小,你别吓我,你怎么在郑州还有家哩?”
刘莉笑了,笑得很神秘:“到地方你就明白了。”
11
于富贵跟着刘莉搭车,七拐八拐最后拐到了红专路。车停下来,于富贵看了看,
发现这是一个家属小区。他跟着刘莉走进院儿,走到三号楼,走进二门洞,走上三
楼,刘莉果然拿钥匙开门,把他带进了二室一厅的居室。走进屋里一看,虽然摆设
简单了一些,却有厨房有厕所,而且还有电话,各种用品一应俱全,还确实像是个
过日子的样子。但是,站在厅里四下看看,感受一下,却没有一点儿家庭气氛,不
像经常有人在这里住的味道。
刘莉说:“姐夫,这就是我家。”
于富贵笑笑,摇摇头,坐下来抽烟。
“怎么?你摇头什么,你不相信呀?”
“借住朋友的吧?”
刘莉笑了:“你真行,到底是警察。我告诉你吧,我临时租的。”
“租房干什么?”
“我在郑州要办事儿,因为业务多,得住一段时间。我是私营公司,差旅费又
没有人报销,钱是自己的,该省就要省。住宾馆是不是太贵了?再说也不方便,哪
有这房住着舒服?要什么有什么,又方便又安全,一个月才五百块钱。”
“不错,这主意不错。”
“所以我说这是我家,也不算错吧?”
“那你也不早说,你姐还一直认为你住宾馆哩。”
“有这个必要吗?再说我要实说了,还能够带姐夫来这儿吗?”
话里有话,于富贵体味到了,也不说破。故意装糊涂的岔开话题说:“我只怕
喝多了,刚才在车上还不觉得,这会儿头蒙蒙的发晕。”
“想躺一会儿?”
于富贵知道说假话又说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说:“那好吧。”
刘莉把于富贵带进卧室,亲手给他脱外衣。忽然问他:“这衣袋里装的什么?
硬硬的?”
于富贵笑笑说:“铐子呗。”
“铐人的手铐呀?”
于富贵点点头。
“你出门儿老带着这个干什么?”
“唉,你还不明白我干什么的?我们警察衣兜里装铐子,就像人们衣兜里装钥
匙一样。这铐子装在我衣兜里多少年了,也是一种习惯吧。”
刘莉不吭声了,先扶着他躺下来,还给他顺手搭上了薄被子。又坐下来,伸手
给他按摩脑袋。她给他按太阳穴,推天灵盖,又给他敲“梅花针”,这一切做得自
然得体,就像一个温存的小妻子一样。
“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