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件东西的价值吗?”
“说不准,”王师傅也忽然笑起来说:“具体值多少钱我不敢说,不过有一点
我敢说,那就是把你这个盆景园全卖了,也买不住这个盆。这个我还懂。”
安总一把拉住王师傅的手:“不说了,今天是啥话也不说了。痛快!高兴!”
然后又对着王海说:“小子,走,去给我们两个老家伙倒酒喝!”
那晚上的月光和灯光,醉人得很……
7
给安总送过树以后没几天,王海记不得那是星期三还是星期四了,下午安琪呼
他,让她赶到她家里去吃晚饭。那时候王海和于富贵刚刚从火车站调查一个案子回
来,正要下班的时候,他接到了安琪的传呼。一定是他看传呼时候的表情过于兴奋
了,于富贵一看他那样子就笑了。
“女孩子吧?”老于说:“是不是又挂上了?”
王海点点头说:“是,不过刚认识。”
“干什么的?大学生?”
“大学生倒是个大学生,不过现在却没工作,算待业青年吧。”
“真是个大学生,那太好了。家里的条件也好吧?有没有房子?”于富贵连忙
说:“对不起,我家房子不好,一开口老是先问人家房子,你看我多俗气。”
“没事儿。不过,她家不在郑州,父母都是下岗工人,日子过得很紧。”
“本人条件怎么样?”
王海老老实实地说:“本人条件倒是挺不错的,也可能从小过的是穷光景,生
活能力很强。”王海说到这里忽然说:“特别会做饭。”
于富贵说:“那就好。去吧。你这么大了,不敢再挑挑拣拣的了。不光你父母
着急,我也为你着急了,说实话你也该成家了。记着,干咱这一行的,看得起咱们
的并不多。眼光不要太高,差不多就得。找女人哩,啥重要?啥都不重要,只要她
本人大大方方正正派派,两个人有感情,这个最重要。日子嘛,贫富还不都一样过。
富着富过,穷着穷过,只要你们两个好,喝口凉水也是香的。”
“那是,我也是这么看。”
别过于富贵,王海就骑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往安琪那儿赶。那时候已经是下午
六点多了,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挤满了自行车。走过新通桥的时候,王海忽然
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停住车子,拐到了鲜花店。他想自己不能够老去人家那儿蹭饭
吃,也应该有自己的表示,谈恋爱毕竟是谈恋爱,该浪漫还是要浪漫一下子。女孩
子嘛,就是再穷,也还是爱美的,送她一束鲜花,说不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小姐,请来一束鲜花。”
“要哪一种?”花店的小姐说:“要扎现成的,还是你自己挑选着扎一束呢?”
王海笑了,这个他倒没有想到,就说:“随便买一束吧,只要是鲜花就成。”
花店的小姐也笑了:“哪有你这样买花的?这么多种花,我知道你要哪一种?
要不这样吧,你是送小姐哩,还是送老人哩,还是……你说送给什么人吧,我给你
挑。”
王海也笑了:“对不起,我不太懂这个。我是送女朋友的,你就给我挑一束吧。”
小姐笑笑说:“那就买玫瑰,保证她喜欢。”
王海接过鲜花,也觉得这一束鲜花好:“就是它了,多少钱?”
“标价一百,我收你八十吧。”
“怎么这么贵呀?”
“你可以到处比比,我这是最低价了。”
王海一咬牙说:“好,那就八十吧。”
后来证明这束鲜花真是买对了。安琪看到这束玫瑰,眼一下子就亮了。她接过
花什么也没有说,就低下头闭上眼一阵好闻,好像直到把花香吸入心扉。然后才转
身把鲜花放在桌上,回身就抱住了他。她静静地抱着他,什么也不说,把头埋在他
怀里好大一会儿,就这么默默地搂着他……
王海觉得这束玫瑰真好,这么容易就让她动了感情。
“谢谢。”安琪抬起头说:“真的谢谢你。”
“你真的喜欢?”
“不只是喜欢。”安琪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调皮地笑笑说:“没想到你对一
个待业青年还这么认真。心这么细,还这么浪漫。我真感动。”
“别感动了。我们吃饭吧?”
“饿了吗?”安琪伸出一只指头笑着说:“你猜我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做什么都行。只要是你做的,我都爱吃。”
“春饼,你吃过吗?”
“春饼?什么是春饼?我还真没有吃过。”
“你洗洗等着吧,要不你歇会儿,先躺沙发上抽烟。”
“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饼我已经做好了,在锅里边焐着。我这就去炒菜。很快,一会儿就好。”
王海到卫生间洗洗,坐下来抽烟的时候,他有了一种感觉,愣了一下子,他想
这就是有了家的那种感觉吧?想到这里他笑了,看起来父母不是家,房子也不是家,
只有找到自己的女人,一个男人才能够感受到家庭的温暖。
菜端上来了。只有两个主菜,一个是韭菜炒鸡蛋,一个是绿豆芽炒粉丝,装了
大大的两盘子。还有两杯啤酒,再有的就是两碟小小的菜码儿,一碟是生葱的段子,
一碟是辣椒丝儿,还有一只小碗里是面酱。一个大盘子上盖着笼布,掀开来,冒着
热气,盘子里是高高摞起来的春饼。
“吃过没有?”
王海说:“吃过。不过,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不是洛阳人爱吃的烙馍卷菜嘛。”
“对了。道理一样。”安琪说:“不过,这可不是烙饼,这饼是蒸的。”
“饼也能蒸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安琪得意地说:“洛阳饼是烙的,比这个大对不对?”
“对,我在洛阳吃过。那种饼大得很,也很薄。”
“但是,那是民间的一种吃法,现在洛阳郊区的老百姓还是那么吃,洛阳的小
店里也有那么吃的。那是老百姓的吃法,虽然味道不错,端到城里的席面上,就显
得粗了。那种吃法不知道从哪朝哪代传进宫里,又要保留它好吃的味道,又要它看
着不太粗俗,就慢慢地演变成这种样子。”
王海说:“再给它起个好名字,就叫春饼了。”
“你真聪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这一说我也明白了,北京的烤鸭不是也得卷这种饼吗?”
“对了,完全是一样的道理。”安琪说:“为什么叫它春饼哩?因为初春时候
菜少,只有韭菜呀豆芽呀粉条呀鸡蛋呀,不怎么丰富,又要好吃,用饼一卷,就别
有一番味道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长见识了。”
“别动,来,我教你吃。”安琪伸手取饼,揭开上边的一张饼,取出下边的一
张饼说:“这盖在上边的一张饼永远不要吃,它叫饼花儿,能看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够吃呢?”
“因为它放在上边容易风干,卷起来容易烂,一烂菜汤就流到手上了。你想席
面上都是尊贵的客人,那不就大煞风景了?所以一定要吃盖在下边的饼,永远是软
软和和的不会卷烂。”
“这个我懂了。”王海说:“我不明白的是,这饼如果摞在一块儿蒸,不会粘
吗?”
“是啊,”安琪说:“你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了。不过一说你就明白了,坐上
锅后铺上笼布,蒸饼的时候呢,擀好一张就放进去盖上锅蒸着,再放第二张饼时候,
第一张已经半熟了,熟面和生面放在一块儿不粘。你就这么一张张地擀着往里边放,
热气是一直往上走的,等最后一张饼蒸熟了,所有的饼也就全熟了。”
“我明白了。你别说,这还真是学问哩。”
安琪说:“咱们吃吧,来,我卷给你看。”王海笑着,看着安琪给他卷饼。只
见她先用筷子在饼上抹酱,接着夹菜,然后又放上一根生葱段儿,先把饼底儿收起
来,然后卷成一卷,递给他说:“就这样,其实也很简单,给,尝尝味道。”
王海接过来,咬一口,果然是别有一番味道,连连说:“好吃好吃,真是好吃。”
安琪端起啤酒说:“来,为了……为了什么呢?你说句祝酒词儿吧。”
王海说:“就为我王海碰上了一个好女人吧,干!”
安琪的脸一下就红了:“干!”
两个人这才边吃边说起来,王海也不再让安琪给他卷饼了,自己也比划着卷起
来。
“王哥,”安琪忽然说:“你真的感觉不错?”
“真的。”王海点点头说:“感觉非常好。”
“就是我们家穷了点,我自己眼下也没有工作。跟你比起来,怕不怎么般配。”
王海哈哈笑起来:“怎么不般配?我们家住西郊国棉三厂,父母都是退休工人,
比你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又没权又没势。又没钱又没房,也够穷的了。”
安琪笑了:“王哥,你好坦率,真大气。”
王海笑着忽然说:“对了,要说没钱呢,我们家前几天刚进了两万。就是那天
我在你这儿吃饺子,我爸爸呼我那一天。”
安琪说:“做什么生意?一下子就进了两万?”
“哪里是做生意?我爸爸一辈子喜欢养盆景,知道安然房地产吧?对对,就是
那个安总嘛,说起来五百年前还和你是一家子哩,不过人家那个富呀,三棵树给了
我爸爸两万。我们把树送去,两个老头子说得投缘,还请我们喝酒鬼哩。”
安琪说:“有几个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有钱的人多了。你吃呀!”
王海吃着忽然说:“有个事儿,你帮我想想。安总家里有个小小的盆景园,没
有人照看,他想请我爸爸去当花工。管吃管住,一个月给我爸爸开一千块钱,你说
干不干?”
“你爸爸的意思呢?”
“老头子当时笑笑没表态。你别看我爸爸穷,也是个不爱财的。如果想去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