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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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2期-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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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很大的塑料布,垫下去。他们并肩坐着。小雅感觉到陈歌的手似乎动了动。他想揽自己的肩,小雅知道。她必须得找点儿什么话说了。
  你在广告公司到底做什么工作?小雅突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文案,高级文案。全公司只有两个高级文案。陈歌说:要不然也轮不到我跑遍全国去指导工作。他开始滔滔不绝地对小雅讲他们设计过的一些经典之作,有几样是电视上正在热播的品牌。有女装,有化妆品,有内衣,有清洁剂,还有豆浆机。小雅问他们怎么什么都做,陈歌说只要赚钱就做。
  做这一行对人的心理应该很有研究的吧?小雅问。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人的心理。陈歌又开始谈论自己在心理领域的所得。说广告能影响消费者心理的因素,说价值圈,规范圈,习惯圈,身份圈,情感圈……还说了惩罚战略,不和谐战略,信条战略,性格战略,憧憬战略……小雅听着,忍不住嗤嗤地笑了。
  笑什么?陈歌不说了。
  笑你们聪明啊。对心理有研究的人真可怕。
  怕什么?怕我看透你?那你不用怕了。我早就把你看透了。怕也没用。
  你可真了不起。小雅揶揄。她揶揄的时候斜睨着嘴角,何杨说过她这样的神情有一种特别的娇媚。
  陈歌不语。仿佛被她的娇媚魇住了。他终于伸出手,揽住了小雅的肩,小雅任他揽着。然后他吻下去。吻的时候,又把手伸进了她的胸口。
  附近没有一个人。小雅既不迎合也不拒绝。他的手在她的乳头周围来回画圈,很舒服。他把头低下去,吸吮起来。不急不缓,节奏很好。小雅觉得自己就要呻吟出来了。他的手随着节奏想往下走,小雅拦住。
  不。她说。
  别这样,小雅。陈歌说:我们有权利感受。
  没有。小雅说。
  为什么?陈歌问出了最笨的一句话。执拗得像个孩子。
  因为我是一个有丈夫的人。小雅也答出了最煞风景的一句话。有些风景是必须煞的。
  陈歌不语,淡淡一笑。小雅一字一字听出了他短促的笑容后没有说出的话:你还知道你有丈夫吗?那你就不该同我出来。
  我该走了。小雅站起来,却被陈歌从身后有力的抱住。小雅被他抱着,渐渐温暖起来。她早就设想过被他抱的情形,自从在东陵被他抱过之后。不,在东陵抱她之前。在十年前。现在,这个男人终于抱她了,却不是她想象中的滋味。
  喜欢我吗?陈歌问。
  你呢?小雅反问。
  当然。你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小雅笑笑。陈歌抚摸着她的头发。小雅知道他在等待她的回答。可她不想回答。这算什么?你说一句,我还一句,像小孩子交换好吃的东西。他给了她的,她还没给他。就目前的局势看,她赚了一点儿。那就多饿他一会儿吧。越饿着越觉得她手里的东西好吃。
  树影斑驳,天蓝得那么假。小雅躺在陈歌的怀里。他的肩膀是宽大的,他的背是厚实的,他的呼吸是热烫的。可不知道怎的,都离她那么远。
  有十年那么远吗?
  陈歌是在走后第三天向小雅借钱的。他说他在南昌。
  手头方便吗?那天,我们从百面坡回去之后,在公共汽车上,我的钱包被偷了。信用卡都在钱包里边。我刚在这边挂了失,等补回来就还你。
  多少?
  三千。
  那这两天你怎么办?
  我这里还有一点儿,能勉强维持。
  你等我消息。
  小雅翻翻自己的钱包。有八百块钱。加上卡里的,足够陈歌要的三千了。三千。又是三千。这是个让小雅不快的数目。他第一次离家时向小辉借,就是三千。他第一次向她借,也是三千。好像认定了三千是一根软肋,他打得准呢。而小雅也真的是有些犹豫。她确实不忍心拒绝。现在,三于块钱对她实在不算什么了。要是征求何杨的意见,何杨肯定也不会再说别的。
  可她还是不想借给他。
  不想借,还是因为失望和委屈。与第一次被借相比,这次的失望不再是莫名其妙,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确确。他向她都借过两次钱了——借的数目还这样小,过得应该不怎么样。最起码不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好,那样滋润。有时候大数目虽然让人惊心,却也有一种生机勃勃的可喜态势,仿佛有气势借这么多的人就有气势挣这么多,不由得让人敬畏。可他三番五次,还是三千。往细处一想,就觉得窝囊委琐。心就灰了。是的,小雅知道自己是势利的。尽管还没有崇高到像歌里唱得那样“只要你过得比我好”,也实在不希望陈歌混得比自己差。他让她寒心。而委屈则是在原有的委屈上又加了一层:他说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一个男人,在还没有得到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之前。怎么可以向她借钱呢?不是太有点儿没自尊了吗?或者,他天真到以为她不在意这个?不,她是俗女人。最俗最俗的女人。
  不想借,还有一个最重要的障碍:他的话,让小雅不能不起疑心:他平日说起来薪水是很高的,怎么三千也得打电话向她借?难道除了她,他身边就没有一个能借给他三千块钱的朋友?还有,他为什么就认着了三千?这是不是一种特意的提醒?是不是一种心计?好像他曾经给她讲过的一种广告策划技巧,叫“良心模式”,当时他还举了一个很得意的例子;
  镜头一:工作忙碌的职业母亲穿行在街头人流中,每天为孩子准备的午餐都匆忙而粗糙。
  镜头二:一位可爱的小女孩面对母亲做出的饭菜,眼睛里充满了明亮的厌倦和忧伤。
  镜头三:母亲惭愧的表情。
  镜头四:他们替商家推行的儿童套餐隆重登场,以紧密的节奏和煽情的语调告诉那些钱包里打鼓的消费者:这份迷人的套餐分多种口味类型,品质绝对如一,保险公司承保,完全可以代替细腻的母爱。请负责任的、有爱心的母亲们自由选择,让母亲和孩子同欢乐。
  ——“重要的是让母亲内疚”。小雅记得陈歌这样突出过。那么,现在,他也是想让她内疚吧?他的逻辑是这样的:你是我的朋友,而且是具有特殊意义的朋友,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应该帮我。我第一次就是这样求助你的,你没有帮助我。你应当内疚。这次是相同的情境,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来消除上次的内疚。不然你就太过分了。因为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还有爱情。而在这所有的程序之前,还有一个最大的前提:我是为了找你才丢钱的,都是因为你。你已经让我在感情上受到了打击,一定不能再让我在这个小请求上再受挫折吧?
  可小雅就不明白:他为什么就认定小雅会往他的模式里跳呢?难道不借给他钱她就没有良心了么?明明是自己荷包里的钱,怎么不借给他就过分了呢?怎么不借给他就觉得不好意思呢?她把这些否了。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内疚。她还帮过他家两次忙呢。那一千块钱提成,她从来就没打算要过。她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他来看她丢钱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没有要他来找她!
  在他借钱的这一刻里,小雅觉得,他的身影变得很小很小,他的借钱变得很大很大。仿佛他是先因为借钱才喜欢了自己,而不是因为喜欢自已才会来借钱。
  她决定不借。而且她还决定像他那样直接说出来。她也使用了一个让他为难的说法。
  其实我有一个坚持多年的原则,就是不想把金钱和别的东西搅在一起。如果我和一个男人有了金钱关系,那我和他就决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所以,你选择吧。她是在电话里一口气对陈歌说这番话的。电话真好。
  恋爱的时候,你对何杨实行这个原则了吗?陈歌说。
  没有。小雅说:因为他从来没有试图侵犯我这条原则。
  那你总花过他的钱吧?
  是。小雅说:因为我打算嫁给他。小雅说着说着有些气愤起来:因为我觉得女人花自己要嫁的男人的钱,天经地义。
  说得好。陈歌马上说:我要保留下我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太珍贵了。
  小雅不语,然而微笑。
  总有一天,陈歌也在电话那边笑:我会要你花我的钱的。
  不稀罕。小雅也笑了。这句话已经像撒娇了,火药味儿中又有些甜蜜蜜。陈歌看不见,可她自己都莫名其妙地为自己脸红。——对于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可能再给他更鲜明的鼓励和暗示了。——如果这种可能性不是一种推脱借口的话。他果然保留下了可能性。他当然应该保留这种可能性。只有蠢男人才不明白这种可能性意味着什么。
  
  九
  
  这次回来之后,他们的联络比以前紧热起来。最通常的方式依然是电话:
  今天逛街看到了一条围巾,好漂亮。才一百三。
  买了吗?
  没有。是女士的。想买给你,可是手边没那么多钱。
  小雅笑笑:为一条围巾我是不忍心让你负债的。
  那条肯定特别适合你。回头一定买给你。
  我围巾很多,不用了,谢谢。
  多怎么了?一条是一条。不一样的。你没听说吗?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
  可是船多碍船。车多碍车。小雅静静地说。
  你这么理性,好讨厌啊。
  最后这句话差点儿让小雅挂线:他怎么就会忽然像个女人似的呢?
  他们也在网上聊天。用QQ。小雅给自己起名叫妖精。
  小妖精在哪里?
  花果山。
  是盘丝洞吧?
  随你怎么想,反正你不是孙悟空。
  昨天在街上看见一个女孩子,很像你。我手里的饮料都洒了。她也回头看了我好几次呢。
  那你怎么不追上去?
  衣服被饮料洒湿了。不敢追。
  湿了有什么要紧?
  湿在裤链那里,太不雅观了。
  小雅莞尔。仿佛真的就看见他站在街上,难堪尴尬。
  陈歌的网名是井冈山。小雅问他是不是去过井冈山,他说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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