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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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2期-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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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做蜂窝煤,就可以消其害利其废,成本极低,再加上当地政府的趋向引导,一定会有很好的市场。包地则是因为新疆的闲地很多,广袤无垠,几乎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且承包费非常低,每亩只有十几块钱,还可以先赊着,简直等于白捡,随便种点什么油葵和棉花,一年就能得到双倍的回报。
  好像说得很有道理。小雅说:祝你成功。
  过了一段时间,陈歌打来电话,说煤球厂已经投入运营,销路很好。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说他的地也承包好了,一千亩。
  那你就是个大巴依了。小雅笑。陈歌说过,新疆管地主就叫巴依。
  是,当年给你们家种地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来新疆种地。一千亩呢,开着车绕一周也得一个多小时。你有时间过来,可以品尝一下巴依婆的滋味。
  才不。小雅说。这两个字的音节被她清清脆脆地吐出来,有些羞怯和娇嫩。她着实是替他高兴。这应该是个契机,如果能让他的生活从此真的有了起色,有什么不好呢?——如果,一切真实的话。
  陈歌又聊起老家这边的情形,小雅问他家的运输队,他说几年前就不行了,车出过几起事故,赔得一塌糊涂。早散了。现在日子很不好过,父母亲上了年纪,身体不好,经常生病,需要钱,姐夫去年得了癌症,也需要钱。他的经济压力很大。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小雅的心情也随着他的声音低沉起来。听着他的叙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好过的日子她有过,但她从不对别人这么倾诉——除了何杨。那段日子,是何杨陪着她走过的。她忽然觉得何杨是那么亲,那么亲。亲得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如果何杨对她这么倾诉,她会心疼他。但陈歌,她不。
  这些年,我吃了很多苦。到时候我会原原本本都告诉你的。最后,陈歌说:我会倒在你的怀里痛哭一场。
  收了线,小雅怔住了。他倒在她的怀里?这话真新鲜。可这新鲜对她没用。打动不了她。她还需要倒到别人的怀里痛哭一场呢。去他妈的!
  小雅真想摔了电话。
  这样的倾诉接下来又有了几次,小雅只是沉默,维持一种基本的礼貌和起码的仁慈。她知道,对陈歌来说,这种倾诉就是发嗲,一种变形的嗲。她讨厌这嗲。讨厌极了。嗲是女人的专利。男人嗲,只能对自己的妈妈或者是那些无数次对自己嗲过的女人。只有吃软饭的,把自己当作女人去看的男人,才会习惯和喜欢这样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没有切实关系的女人去嗲。——还有他对她以前的种种心计和企图,都像一个吃软饭的。
  她对他的嗲深恶痛绝。
  可她还是和他来往着,没有真的痛绝。她不想让事情没有退路。也没有必要让事情没有退路。另外,心底里,她也有些好奇:总觉得这些拉长的动作都是一种掩饰,最后陈歌会有一个亮相。那么,他到底想怎样?又能把她怎样?
  一天,小雅正在开会,把手机调了振动。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下来,小雅的手机像按摩棒一样不停振动着。会结束后,小雅一看,全都是陈歌。小雅打回过去,问他什么事,陈歌说:算了,没事。
  小雅挂掉了电话。她突然嗅出了一种气息:他又要向自己借钱了。肯定。他说他在新疆干这个干那个,赚多大挣多少,其实都是在给她下饵。他还是想借她的钱。现在,他开口的时候即将来到了。
  她不会借给他。决不。他不应该忘记他第二次借钱时,她说过的原则——她不想把金钱和别的东西搅在一起。如果和一个男人有了金钱关系,那她和他就决不会再有别的可能。当时她让他选择,他放弃了金钱,选择了和她的可能性。现在,他想把可能性放弃,去选择金钱。他已经开始在这二者之间摇摆衡量了。
  他真蠢。他以为放弃了可能性之后还有什么机会选择金钱吗?如果说以前他还有希望棋至中场,那么,现在,他已经是满盘皆输。他不明白:没有了和她的可能性,钱根本就无从谈起。可能性是一个暖箱。只有当暖箱的温度和时间都合宜了,才会孵出一只只鲜黄的小鸡。他还不明白,所有的选择都是只有一次的。不可能再来。如果他选过了,又来选,上次选了红的,这次想选绿的,那最后的结果必是:绿的在上次丢弃他,红的在这次丢弃他。
  他什么都不会有了,在她这里。小雅要截断他的比较。——被他这么比较,是耻辱的。她要加速他的决定。
  在拿起电话之前,小雅忽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把电话打给陈歌——也会是最后一次。这是一种富有寓意的姿态。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她想。如果陈歌不回来,永远不知音信的陈歌对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小雅觉得,也许他就是一条被冷冻在冰箱里的鱼。每次打开冰箱,都可以看看。这鱼满身霜霄,但很难变质。虽然把他取出来做一做,也许会是一道不错的菜,可凭她的手艺,没有把握把菜做好。做不好就只有倒掉。所以她宁可把他在冰箱里放着,直到断电,或者冰箱坏了。
  现在他自己从冰箱里跳了出来,一定要她煮煮看。那她就只有下手了。无论味道怎么样,鱼肉是肯定要离开骨头的。童话里,整整齐齐的鱼骨头是可以给女孩子当木梳的。她也能留下一副整整齐齐的鱼骨头,给自己当木梳吗?
  什——么——事?陈歌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随意的亲密。
  我想借你点儿钱。
  干什么?陈歌的语调紧凑起来了。
  买房子。这所房子有点儿小,想买个大的。小的等小黎毕业了给他。
  让小黎自己买。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
  男子汉扶不起来也很难成为大丈夫的。小雅说:也不一定给他,他还不一定相中呢。只是眼下看好了一套房子,18万,120平米,价钱位置楼层都合适,就想买。要分期得二十四万,一次性付款就能少 6万。已经凑得差不多了,想借你两万,先买下来新的再卖旧的,就还你。
  那你等我凑凑。不一定有那么多。陈歌吐出的字开始硬起来,像钢筋棍一样,一根一根都矗在那里。
  你看着办。小雅也开始吐钢筋棍:没有也无所谓的。
  我会尽力的。陈歌说。
  陈歌再也没有和小雅联系过。
  
  十三
  
  两个月后,小辉告诉小雅,陈歌回来了。
  他回来干吗?
  被警察抓回来了的。小辉说。
  
  在陈歌的通讯录里,小雅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在第一页。有她不同时期的固定电话:普通职员时,办公室副主任时,主任时,还有她的手机号:现在用的和已经作废的两个,作废的上面用圆珠笔打着横线。还有她住宅电话上捆绑的小灵通号……占了满满一页。
  在你面前,他真的没有暴露过什么企图吗?警察问。这个警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大约刚从警校毕业,胡须里有一种可喜的茂盛。
  没有。
  那你真的是很幸运了。
  是吗?小雅也以很幸运的表情笑着,回应着小警察语气里的恭贺新禧。
  当然了。你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要是想骗你,早不知道骗了多少次了。很给你面子呢。他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给小雅讲解着陈歌的收获:你看你看,他骗了多少?想着你在这么重要的位置,肯定是他眼里的大鱼,没想到你会漏网。啧啧,真幸运呢。
  小雅笑笑。是的,也许,她真的是很幸运的。从骗子对被骗者的角度来看,他对她是手下留情的。毕竟,小雅在他面前,曾经有那么多犹豫的时刻。他若是再狠一些,她也就随他了——而且,若是换做别的渔翁,下了这么几年的饵,却没得手,早就没耐心钓下去了。但他居然还继续着。当然,能够继续也许是因为舍不得饵。或者还因为,即使她不上钩,对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损失:一,她有钱。他暂时拿不到她的钱,但她总不至于要他赔钱。二,她有用。前一段时间,他还要她帮熟人开了几张进景区的条子。有用一样也可以换算成钱。三,她身体还不老。四,她的面目也没有那么讨厌……
  他对她,终归没有狠,没有斩钉截铁地杀,或者放。终归是网开了一面。是不是对他来说,她总是和别的女人不太一样?若是对别的女人,他可以步骤严谨:树立形象,刺探敌情,对症下药,放电麻痹,迅疾收网,一走了之。喜欢表现到什么程度,魔法在哪个角落里伏击,他都有数。因为那些女人对他,也是步骤严谨:身份,存折,靓车,豪宅,产业,浪漫,实惠,甜言蜜语,床上工夫……但对她,他树立不起全新的形象,也没有成熟的实施经验。他好像不太知道该怎么对她狠,该怎么对她恶,该怎么对她措施鲜明的骗。狠,恶,骗,他对她都是有些犹豫的。于是就只有摸索尝试:一边喜欢,一边骗。喜欢是需要——也许确实喜欢。但骗也丢不下——已经成了习惯。于是,他就把喜欢和骗杂糅在一起,连同记忆一起,做成了一锅馄饨:他知道小雅过去对他的情分,便想用他对她的喜欢,把她旧日的情分温出来,然后——再一点一点温出她的钱。起初他一定以为会很顺利,他曾经看了太多女人用身体和金钱例证了对他的感情,服从了他的智慧,那么轻易。而以小雅的经历,她又那么能承担。但小雅不。他没想到:生活的艰难能让一些人学会承担,也能让另一些人学会吝啬。能让一些人学会麻木,也能让另一些人学会警觉。小雅就是吝啬和警觉的那种。
  他不甘心。他已经沉醉于这样的方式:通过征服女人来征服金钱,同时用金钱来反证女人对他的爱。温柔水乡与金锭银饼两不耽误。之后,留下后者抛弃前者,获得一个杀手的快乐和成就。
  杀手是不能被拒绝的。如果被拒绝,就是被杀。他怎么能被杀呢?于是就一次次的投入,成了一个顽固的孩子。他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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