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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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2期-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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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一早又上车开工,却不见吴曼曼,组长说她身体不适请了假,一个人留在宾馆休息。一个女子娇弱些也容易让人原谅,众人便上了路。活儿干到一半,组里带的标准表忽然不够用了,再加上众人又撺掇着组长买些饮料哄哄嘴巴,组长便让柳斯带着司机回宾馆取表,顺便买些吃食。到了宾馆,柳斯让司机在大堂外面等着,一个人进去拿表,取了表出来,路过吴曼曼的房间。敲了敲门,不听声响,刚要过去,忽听吴曼曼在里面问道:“谁?”柳斯不语,吴曼曼又喊:“柳斯。”柳斯仍然沉默着,吴曼曼披着浴巾打开门,对柳斯道:“柳斯,你进来。”柳斯再要不进,又怕别人看见了更不雅观,便呆呆地跟了进来,站在门厅里,口里说道,“我得赶紧走,外面还有人等我呢。”吴曼曼说:“我知道你不是特意回来看我的。我没有自作多情。”泪水便随着话语流下来。柳斯想抬手为她拭泪,却又把手停在了半空,说道:“你别这样,不值。为我这样的人。”吴曼曼道:“你这样的人怎么了?你这样的人怎么了?”沉默片刻,又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这么多可挑可拣的,却一门心思只在乎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柳斯道:“我该走了。”吴曼曼说:“等等。”一边背着柳斯把浴巾解下来,对柳斯道:“帮我搓两下背。”柳斯哆嗦着手接过毛巾,在那面光洁如玉的背上搓了两下,一把抱住了吴曼曼,却颤抖着手缓缓松开,说:“我真该走了。”吴曼曼仍背对着他道:“我是不是太不要脸了。”柳斯道:“真正不要脸的人是我。我会记着你的。”转身拿着表出了门上了车,对司机笑道:“这表放得零三岔五,可真难找。”司机笑笑,没有言语。
  把表送到了地方,一行人发完填好,又吃喝闹腾了一会儿便结束了工作,回到宾馆就都倒头大睡起来。柳斯却睡不着,一个人悄悄起身散步,走到一条没有路灯的路上时,走着走着,竟然看见了庄稼地。他站住,蓦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听到了庄稼地的呼吸声。
  他转回头,看见了路中间,立着一棵黑黑亭亭的小树。
  柳斯慢慢地走近,叫道:“曼曼。”
  吴曼曼没有做声。
  他们默默地向前走着,听着落叶的声音,啪,啪,节奏舒缓,音色低柔,仿佛怕惊醒了什么。脚之所至,落叶就会发出一阵阵稚嫩的声响,厚点儿的沙沙的,薄点儿的梭梭的。
  走到一堆麦秸垛旁时。他们坐下来。风起了。突然,从落叶上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声音,像是什么人在落叶上弹起了琴:嗒嗒,嗒嗒,嗒嗒。
  下雨了。柳斯说。
  不是雨。吴曼曼说。
  柳斯仰起头。是的,不是雨。但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润着他的皮肤。是夜气吗?他摸摸脸,一层雾一般的湿。捡起一片落叶嗅一嗅,有一种特别的气息。
  又一阵嗒嗒声。
  是落叶。吴曼曼说。
  然后,风急了。嗒嗒嗒声短促稠密起来。叶落得是那样快,从他们的头上,衣上掉下。仿佛由慢三进到了快四,又由快四直接进了迪厅——不,还是不要用那样喧嚣的场合来形容落叶吧。柳斯想。落叶就是落叶,落得再急也都是那么清洁从容,乾坤朗朗。
  麦秸草也随着落叶飞舞起来,如一根根一层层小小的雪棍。柳斯伸手去为吴曼曼摘头发上的麦秸,吴曼曼一把环住柳斯的脖颈,两人攀攀扯扯地便倒了下来。等到他们起身坐好时,才发现露水早巳打湿了他们的衣裳。
  
  十
  
  “你看我们倒真像是露水夫妻了。”柳斯笑道。
  吴曼曼只静静地伏在柳斯的怀里,如小猫一般。
  柳斯抚着她的头发,问:“恨我吗?”
  吴曼曼说:“为什么恨?”
  柳斯说:“因为我没有承诺你什么。”
  “我压根儿也没想让你承诺什么。”吴曼曼一笑,道,“不是有新坏男人的三条标准吗?之前不主动,之中不拒绝,之后不负责。”
  “别这样。”柳斯说。
  吴曼曼沉默了一会儿:“你说,人这一辈子要做—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怎么那么不容易?”
  “你这一辈子最想做什么?”
  “这一辈子还没有过完,我不知道。”
  “每一分钟的现在时为止,都是我们的一辈子。”
  “那,我这一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和你,只有我们两个,像那天下午一样,清清净净,酸不啦叽地呆两天。”吴曼曼摩挲着柳斯的手,“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明天下乡结束,你请个假,晚上我们就走。”
  吴曼曼“呼”地坐起来:“真的?”
  “真的。”柳斯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身体里噌噌噌地长着,“别等机会了。如果等,只怕到死都不会有。”
  第二天晚上,他们在火车站见了面,买了一本《铁路列车时刻表》,吴曼曼随口说:“五十五页十二行。”那辆车是到山西的。下车的地方叫清屏。就是他们现在落脚的这个小县城。
  次日凌晨,当他们住进这家宾馆时,柳斯不经意地发现:宾馆对面就是邮电所。吴曼曼也瞧见了,说道:“咱们可说好了,谁也不能告诉家人我们在哪里的。”柳斯说:“好。”
  小城果然没什么好看。一块残碑,说是孔子问礼处。一座老庙,说最值得研究的是主殿的两条大梁,一条是荆树根,一条是枣树根,其硕大粗壮举世无双。还有一方古陵,说埋的是宋朝的一位郡王。还有一所房子,说是清朝一个状元的家祠。两天他们就把这些看完了。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呆在房间,说说话,做做爱,睡睡觉,看看电视。
  “猪一样的生活。”吴曼曼说,“幸福的猪。”
  “比猪更幸福。”柳斯说。
  “何以见得?”
  “猪的夫妻生活没这么多。”
  吴曼曼掐到柳斯身上,疯笑起来。
  电视上正在播新闻,一个老板开车轧死了自己的儿子,痛不欲生,正准备跳楼。他在上面抖抖索索,摇摇欲坠,大家在一边苦口婆心,死死相劝。楼下消防队和警察搭着气垫子,抬头仰望,移来移去。唯恐上面的人真的跳下来。四周观望的市民,密密麻麻,叽叽喳喳,一番热闹的景象。
  吴曼曼撇了撇嘴。
  “你对这种事情怎么看?”柳斯刮了刮她的嘴角,问。
  “有什么好看的。不是为了讨工钱,就是为了感情问题。没什么新鲜的。他们不知道吗?他们也违法的。”
  “违的哪一条?”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第十三章第十九条第二款,‘扰乱车站,码头,民用航空站,市场,商场,公园,影剧院,娱乐场,运动场,展览馆或者其他公共场所秩序的……”’吴曼曼得意地笑,“你别忘了,我是学法律的。”
  柳斯拍拍她的头。
  “其实,说真的,要真的想死,办法多得是,根本没必要找那么多人的地方。摆那么个姿势;让这么一堆人过来伺候你。记者也给你摄影录像,忙得不亦乐乎。他就没有想到,如果他真的想死,那他尽可以作践自己的生命,但没有权利浪费大量的公众资源,妨碍别人正常的生活秩序。如果他不想死,那他跳楼纯粹就是为了作秀,这就更可恶。这是一个无赖的行为,就像向别人要一个东西,你给不给?不给?好,我用刀子扎我自己的腿,让你看着。你必须看着。我寒碜你,让你受不了。纯粹是以涮人为方式,以别人的不落忍为软肋,以要挟为诀窍,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不也挺管用?”
  “时间长了就不管用了。大家都没兴趣看了。就像广告,大家不看,你还能让别人买吗?所以说,滥用跳楼的权利最终损害的还是跳楼人自己的利益啊。”吴曼曼总结,“所以说嘛,人间正道是沧桑,不要活得太嚣张。”
  听着吴曼曼胡抡瞎侃,柳斯笑苑了。他喜欢听她这么贫贫的,没心没肺的,满嘴跑火车:“你这么讨厌跳楼的,对爬楼有什么意见没有?”
  吴曼曼看着他:“爬楼好啊。爬楼是一项运动,在国外很流行很时尚的。美国洛杉矶每年还有爬楼大赛呢。看谁能最快落地或者登顶。”
  “还有什么有关楼的活动?”
  “还有低空跳伞,也是从楼上往下跳的。跳的时候把降落伞打开就是了,很刺激很好玩的。”吴曼曼翻着眼睛,“还有一种游戏叫跳楼机,我在游乐场玩过。六十二米,二十多层楼高,越近看越触目惊心。下去的时候,它会闪电一样朝地面飞去。”
  “害怕吗?”
  “不害怕。”吴曼曼说,“实际上是,还没来得及怕就已经结束了。”
  柳斯笑着。他觉得此时的吴曼曼无邪的样子太可爱了。
  “你真的太不像—个学法律的了。”他说。
  “这算是个什么评价。学法律的抛弃理性时才叫可怕呢。”吴曼曼说,“对了,你怎么对楼这么感兴趣?不是自己也想跳楼吧?”
  “不是跳楼,是爬楼。”柳斯说,“如果我特别喜欢从楼上一层层往下爬的话,你会怎么看?”
  “只要你自己喜欢。”吴曼曼说,“我可以在楼下帮你数着。”
  “这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柳斯郑重道。
  “那好。你陪我做了最想做的事情,我也陪你做。这两天我们好好准备准备,让你好好地爬一下楼。”吴曼曼用自己的乳房贴着柳斯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前夫离婚吗?”
  “不知道。”
  “因为他太正常了。一日三餐,冬棉夏单,过马路,左右着,饭前水果,饭后散步……他就是太正常了,比法律都正常。我受不了这正常。受不了。”
  
  十一
  
  柳斯回家拿钱取东西的时候,只对父亲说还要下乡。父亲并没有在意,柳斯常下乡,他已经习惯了。直到柳斯走后的第二天,民政局的人把电话打到家里找柳斯,他才知道柳斯以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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