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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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第02期- 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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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20岁,直接上了研究生,师从周廷儒,那真是一个学术大家,精通六七门外语,可以与国际专家直接进行学术探讨。我真的很顺,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父母从小疼爱我,好老师、好大学,毕业以后去了科学院地理所,接触了好的研究课题,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在别人还在为最基本的事情焦急的时候,我们已经达到最高点。”
  确实,翻翻李栓科的工作简历,你会发现出现最多的两个字是“破格”——1993年破格晋升副研究员,1994年获中国“第二届优秀青年科学奖”。1995年任首次中国北极科学考察队队长,1996年破格晋升研究员。在科学院,研究员是职称序列里的最高级了,那年他32岁——许多人工作一辈子,到退休可能还只是一个副研究员,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李栓科确实幸运得要死要活;但是,这不等于一切都是天上掉的馅饼——换做其他的人,未必觉得这是幸运,甚至会认为这是自己拿青春和生命换来的——你愿意把新婚的妻子丢在家里,长年工作在可可西里无人区吗?你愿意在孩子抱着你的腿央求你“爸爸别走”的哭声中,背起包离开文明世界长达一年半吗?你愿意十年的时间趴冰卧雪稍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吗?不是没有遇过险——太多了,在西藏与狼群对峙整整一月,那有多少狼晒?不知道!黑夜中野兽的眼睛像坟场的鬼火,远远近近阴森恐怖;在北极,一步踏进冰窟窿里,水温是零下二十几度,浮冰还在不停地移动着。如果不马上爬上来,冰缝很快就会合上,再无逃生机会,幸亏他手脚利索,如果基尼斯有脱光自己的比赛,估计那次遇险李栓科就破了纪录——他以最快速度扒光了身上所有衣物——防寒服灌进去水,已经成了沉重的负担——他就这么爬了出来;还有南极,那种寂寞是可以杀人的一许多人眨着羡慕的眼睛盯着李栓科以无比崇拜的口吻说:在南极能看到企鹅吧?太浪漫了。李栓科还真有过一次看企鹅的经历——那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离科考站最近的企鹅繁殖地至少有30多公里,按照纪律根本不允许擅自走那么远——假如掉到冰缝里怎么办?但是李栓科去了,他悄悄地计算好行程,独自来回走了60多公里,用了13小时,只为了匆匆看一眼企鹅——他必须尽快赶回基地,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违章行为”。
  有一次,李栓科接受一个报社记者的采访,像这种采访,他接受过太多了——记者问他:南北极、青藏高原被称为世界的三极,你是为梦想而去的吗?
  李栓科说:这就跟我们去一个地方旅行,看见农民种地蛮好玩,但是对于农民而言,那是一种无奈的依附。科学考察也是一样,当我们真正地从事它、深入进去之后,浪漫的色彩很快就会褪掉。
  那么浪漫色彩褪掉以后怎么样呢?有许多人,也从事类似的工作,最初也是充满激情和梦想,但是最多只经历一年两年,谁能长年累月呢?这个问题你要问李栓科,他只会简单地告诉你,一个长期从事野外考察的人,一定有过人的毅力和耐力。他似乎不善于把自己描述成一个多高尚的年轻人——他原本可以那样描述的,但是他宁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你——那是我的职业——“真正去了那些地方以后,你就会发现,那里非常实在,容不得你去做梦。你不仅每时每刻要跟生死打交道,跟自然去战斗,更重要的是要跟自己战斗。因为你真正呆在那里后,发现自己是要以此为生,它是我的饭碗,我以后无论升迁、晋职都和它有关,它是我的必由之路。而不是像我们普通旅行那样,我花了钱去,不愿意了,不喜欢了,就可以走。但我是去那里工作,陷进去后,是要一条路走下去的,所以已经没有那么多激情和梦幻的东西了。”
  所以,因为别无选择,你就坚持下去了?不在乎危险和艰苦了?难道你不能换个工作换个单位吗?
  这一次,依然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
  这个举止得体目光深邃的男人真诚地告诉你:“我很喜欢辉煌的感觉,例如每次科考回来都有鲜花和美食,还有领导人的接待,那种感觉很辉煌。我想我愿意去艰苦的地方,愿意挑战自己,大概跟一个年轻男人的虚荣心有关系——我要在科学界崭露头角,做出成绩来,要得到提升,因为只有提升才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和人生设计,同时,可以得到加薪,住房会改善。这些很实际。在一个科学竞争的社会里面,如果你自己不努力,没有成绩,很难得到提升,甚至你的职位、你的生存都可能有问题,科学院每年都有下岗职工,这很简单。我的妻子是一个喜欢安逸生活的女人,我娶了她,就要给她幸福。我必须做到这一点,而且要尽快做到。我意识到,越有挑战的东西,你越容易成功。相对于同龄人、同样层次的人来讲,你做一个很大众化的东西,总是不如你做个分众化的东西容易成功。南北极因为它科研的前沿性,你的工作总是跟国际在同一起跑线上,你更容易接近成功,而不是跟在别人后面;青藏高原,我们去的地方是无人区,全是空白,也许我们的水平并不是很高,但是你的东西是唯一的,第一份的,所以我们更容易接近成功。这是很主要的因素。剩下的,并不是我们有多聪明,多么有创造性,而是我们很有毅力,能在那里坚持下来,能去做别人做不了或者坚持不了的事情。我的队友中有些人是半途丽废,去了一趟就再也不干了。我只是坚持下来了,而且坚持了10年,别人花前月下的时候,我们在趴冰卧雪呀。”
  原本他可以不告诉别人他的虚荣心——有什么必要呢?但是他却说了,也许作为一个长期与自然打交道的人,他确实变得简单了——但是,他告诉你,这是你在自然面前的必要态度,否则,你将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你必须单纯、真诚,这是你活下来的前提——“在所有极度危险的地方,真诚不只是一种道德要求,更是生存的基本,谁玩虚的,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价。”
  李栓科曾经说过,他生命中最兴奋的一段时间是在南极度过的。但是假如我们去翻阅南极“越冬”的资料,我们就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环境——你必须真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必须快乐,否则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根据记载,南极大陆98%是冰带,几乎全是冰,几千米的冰,它储存了全球淡水的72%,可供人类使用7500年。但是在南极,真正让人不能忍受的其实并不是寒冷,而是寂寞——所以在那种极端的环境下,人与人之间只有出奇地真诚简单,才能战胜寂寞。在南极,你说你有钱,有钱有什么用?什么也买不来。但是你有朋友,那就不一样了。
  “在南极越冬,真正考验人心理素质的是怎样对付寂寞,每个人都要为了别人而快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默默无语,这是最危险的。有人会产生一些心理变化,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队员之间也会有一些冲突发生。由于总吃不到蔬菜,队员们大多营养不良,这个时候抵抗力很差,很容易生病。于是我们每个人轮流讲故事,想到什么讲什么。一位60岁的老队员为了让年轻人高兴起来,甚至连他的初恋、第二次恋爱都讲了出来,即便是这样,6个月以后所有的人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讲了。
  “最后寂寞实在排遣不了了,我们就摘恶作剧来发泄。跳雪,是我们独创的比赛。每次我们都要先找个地方,让身体最胖的人先跳下去,为防止危险要先扎好他的腿,如果他跳下去没有危险,比赛就正式开始了。有人先在房间里温好水,比赛时要脱光衣服跳,跳完后赶紧躲进房间,泡在温水里,比赛结束后根据跳雪姿势的优美程度评出最好的。还有一个恶作剧就是:大家脱光衣服赤裸着坐在石凳上,比谁坚持的时间长,有点自虐的味道。闹的方式很多,今天你想出这招儿,明天他又琢磨出另一个。不过,绰绰有余的业余时间还是折磨着我们。”
  这段经历是李栓科刚刚结束南极考察回来时讲的,要他现在重复,他肯定说:“记不清了”,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喜欢回忆,也不喜欢收藏——问他有什么特别值得收藏的东西,他会说;“有,但都送给别人了。”
  对于李栓科来说,他最值得纪念的东西——做北极考察队队长时候的服装,陪他从头走到尾,胸前绣着他的名字,被他一个好朋友拿走了;另外是一块表,当时只做了25块,每一块都有编号,因为李栓科是队长,所以他的手表是第一号——“我一个朋友专门收集手表,他跟我要,我虽然有点舍不得,还是给他了。拿去吧,我不太积攒东西。”
  
  追忆锦绣年华
  
  “我们十年时间在趴冰卧雪,需要过人的毅力,我们的过人之处就是忍耐,吃苦。”
  这是李栓科对自己职业生涯的总结。但是,假如你问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吃苦精神,他却很少会像很多寒门贵子那样,回忆曾经的苦难。对于李栓科来说,他认为生活对于他已经是非常好了——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苦,或者过后去想想,觉得也没什么。
  他,1964年生人,从小在黄土高坡上乱跑。和都市里的孩子比,生活水平是差一截子,但为什么要跟都市里的孩子比?和周围的孩子比,李栓科是多么幸福啊?还在初二的时候,他就获得了全省高中生数学竞赛的第三名。他一直是一个好学生,而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不就是他那样的类型?长得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一教就会,眉目清秀,喜欢运动。
  说起来好笑,李栓科从小就喜欢户外,所以当初报考大学的时候,他就想一定要到北京去上,一定要是名牌,还一定要和户外有关系。
  有意思的是,李栓科高中是学理科的,但国家规定理科学生考大学是不考地理的,而大学的地理系又是按理科招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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