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藏住心里排山倒海而来的相思。
回到大房子的康若华在他人眼中看来,就好象成了透明人一样,彻底融入这间屋子的回忆里,不复存在,这种透明感让江承伦有些吃惊,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唯一能靠能信的只有的这个人,虽然他现在以照顾者自居,但大多时候他的心灵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个。
「那你这次回来,等的是什么人?你不是说他来不了,所以你才来找他,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为什么还是不见人影呢?」
是呀,为什么还不见人影呢?康若华轻轻闭上眼,想象着那人在自己面前笑的样子,那人吶,笑起来永远都是甜甜的,对外来的冲击永远都是逆来顺受,才不像眼前这个脆弱的男孩,时时需要他的扶持呢!
「他……明天一早,他就会到了。」紧闭的眼睛微微睁开,不知道是因为屋里湿气太重的原故,还是江承伦有些眼花,他竟然觉得方才那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伤心欲绝的男人,眼底没有泪光,只有绝望。
明天,明天他就可以见到那个男人了,不知道为什么,江承伦的心底居然怀着一丝期待的心情,那个男人如此特别,特别到让眼前的男人刻骨铭心,不知是否如同美国的BEN一样温柔,一样解语……
第十一章
一夜的风雨吹落满树的花叶,刺眼的阳光透过疏疏落落的枝叶撒下,映照在紧闭的眼睑上,黑而长的睫毛眨了一下,终于被过于强烈的阳光吵醒。
已经早上了吗?为什么他感觉才刚躺下没多久?尝试性地伸展身体,嗯,还不错,虽然床板硬了些,可是那些又软又温暖的棉被抱起来的感觉就像情人一样,让人一夜好眠。
这里的房间不是很大,可是该有的家俱一应俱全,虽然没有电风扇或是冷气那一类的电器用品,可是因为是砖造房屋的关系,里头的温度比想象中还来得清凉。
总之,就是一夜好眠,心情愉快,现在,他得起床去面对今天的琐事了……才刚下床正想去浴室盥洗的江承伦一打开门就被吓了一大跳。
「你……你站在我门口干什么?」康若华面无表情、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前,呃,是坐着轮椅待在门外,要不是他及时煞住脚步,大概就要一脚踩在他身上了吧?
「我是来叫你吃早餐的,才刚来你就开了门,我也被你吓了一跳,走吧,我做了你最喜欢的三明治,还泡了热牛奶……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像是在赶赴某一场盛会一样,康若华将自己打扮得相当整齐,脸上的笑容也像是充满了幸福一样,这个人吶,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喜怒无常,明明昨晚看起来还忧郁无比,今天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也许,是因为要见到心上人的原故吧。
江承伦一脸莫名其妙,他想起昨晚的对话,手中抓着盥洗用品不知所措,刚起床的迷糊脑袋让他暂时失去思考能力,他是该先吃早餐还是盥洗?
「呃,我先去洗把脸……」这种情况,他还是先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比较好。
岂料,当他盥洗完毕正想到大厅用早餐时,却看不到康若华的人影,江承伦楞了一下,看到桌上热腾腾的早餐还在冒烟,可是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心底有一阵淡淡的恐慌涌起──他该不会真的不等他了吧?
「康……」呼唤正要出口,耳朵却听到轮椅碾过落叶的声音,盥洗用具往桌上一搁,他连早餐都没多看一眼就往院子里去。
偌大的三合院经过一夜的风雨摧折,满地都是落花残叶,但是经过夜雨洗礼的房子仿佛被清洗过一样,与昨晚的幽静阴森不同,看起来就像是画里那种清幽美丽的古典建筑……
而遍寻不着的康若华,就待在两人合抱的樱树下,漫天花雨落在他身上,他纤细的身影看起来仿佛就要消失在花海里一般飘渺,即使伸出手依然抓不着。
「吃完早饭了吗?」纵使背对着江承伦,康若华也能得知有人就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似的,让旁人百思不得其解。
「我在等你呢,你不是对他很好奇吗?」
「嗯。」江承伦停在离樱花树十步远的地方,不是他不愿前进,而是他知道再继续前进,就会侵犯到属于别人的甜美回忆,那是他不该也不能跨越的领域。
「他在哪里?」樱花落了一地,江承伦捡起一片细细欣赏,心中忍不住猜测这是有心人的栽培还是无心插柳?这花开得如此美,让人舍不得移开视线,可是已经四月天了,樱花怎么可能还不谢?
「……」康若华没有回答,他只是移动轮椅朝着某一条铺满落叶的小路走,江承伦也不以为意,捡了几朵樱花就跟在他身后。
乡间的小路除了宁静让人安心外,清新的空气也格外让人神清气爽,白色的球鞋踩在落花新泥上头,别有一番滋味,让人惊奇的是,不仅方才的三合院种了好几棵樱花,就连他们现在走的乡间小道也种满了樱花,那些樱花伸展开来的枝叶遮蔽住小道上的阳光,凭添几许春天的凉意,看见这样壮观的樱花海,江承伦已经十分肯定这是有心人事特地栽植──看起来就像是在为人引路一样,想必花了不少的心思照顾。
就不知,这有心人是谁?引的又是谁的路?
***
他终于见到了康若华嘴里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那人,早已长埋黄土,墓碑上斑驳的字迹显示出这不是新添的墓穴,这人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
他见到康若华的手指一一抚过那斑驳的字迹,然后几近忘我地将脸颊贴上冰冷的石面,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所以他没有开口,生怕玷污了这样深情的重逢。
这种久别重逢的场面,不是他这种闲杂人等可以打扰的,如果要说康若华华为什么会容许他的插入,他也只能猜测也许他只是不想让情人担心,想证明他还有朋友互相照应而已。
重逢是无声无息的场面,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悄无声息地后退数十步,江承伦看着一路走来的樱花道,终于明白这是为谁引路──许是那多情种生前栽下的,这樱花道应是他们牵手走过的情路,所以,最后他将他葬在这么特别的地方。
落花满道,诉不尽的情衷与相思皆长埋花泥下,就算肠思枯竭,江承伦也难以想象出这两人的感情有多浓烈,长夜相思阴阳难断绝……
当他看着那人死去时,该有多痛?轻轻的抚上胸口那块地方,心痛的感觉他也曾经有过,每当遇上瓶颈时,他总会忆起远方那共扶持的情人,他……还好吗?是否也在彼岸想念着自己?这种甜蜜的痛,想必远远及不上那种绝望的痛吧?
几分钟的时间在沉默的气氛下被无限拉长,江承伦仰望着开始变黑的天空,看起来好象要下雨了,台湾的天气总是让人摸不透,前一刻明明还晴空万里,下一刻却又倾盆大雨。
他记得以前有人对他说过,雨是老天爷的眼泪,每当伤心欲绝,老天爷总要泪如雨下,而清明的雨就是行人眼中的泪,忌悼着永远回不来的心上人。
就算再伤心,活着的人依然要继续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好好的,连另一人的幸福也一起得到。
所以他走向沉沦在回忆中的男人,抱住他的双肩。
「要下雨了,我们回屋子里吧,若是你着凉了,我想他会很不高兴的。还有一星期的时间,你可以天天来看他,不差在一时的。」紧紧的抱住那无力垂下的肩膀,只有他才知道此时此刻那人有多脆弱、有多不舍,其实他也没有多坚强,顶多只是在朋友需要的时候拉他一把、扶他一下,就如之前康对他所做过的事一样。
「我们还没说话……」空洞沙哑的声音像磨石子一样从声道传出,那声音难听到不像是从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男人的哭声,果然很难听呀。
「我方才听到他对你说话了,他叫你保重。」出门的时候他只穿了一件休闲服,现在突然刮起冷风,身体冒起一阵鸡皮疙瘩,嗯,再不离开这个地方,等一下恐怕就要感冒了。
「他……他……」话到口又咽了下去,也许是不想为外人道,也许是不知所云,到最后,康若华闭了闭眼,靠在冰冷的墓碑上流下一串热泪。
千言万语,总胜不过一滴泪盛载的深情。
「走吧。」不容拒绝,江承伦以他的体力优势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再次踏过这条樱花路,眼底除了满天的樱花雨以外,还有诉不尽的愁怅。
一个古怪的想法突然跃上江承伦的心头,他陪这个人回来见这位故人,到底是对是错?
不知道是乡村的时间过得特别快,还是因为他总是周旋在公司与康若华之间,总之,才一眨眼,就已经过了两天。
直到昨晚,他才知道这房子其实是有网络线的,不只有网络线,就连桌上型计算机都有,只是这些东西全都在一间男性房间里,而很明显的,那房间的主人正是长眠在樱花道深处里的男人。
说不上有什么感想,他只觉得自从来到这间三合院后,康若华的情绪就一直起伏不定,晚上还好,他总是一个人跑到院子里看着星星月亮,有时看着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的远方,就这样发呆一整晚,有时候他觉得院子里的男人就好象要飞上天去一样,也许,他是真的想过飞上天去陪伴彼方的情人吧。
不过有一件事很值得庆祝,那就是他的腿能够移动了,虽然还不能走路,但是至少有起色了,等过一阵子再去医院进行复健,一定能够回复成当初那个康若华的。
修长的手指头敲在键盘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划破这白天有如仙境夜晚有如鬼域的宁静空间,外头又下起大雨,网络联机的另一端不断传来公司的最新消息,江承伦心不在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