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婆进行着一贯的检测,看了今后儿童不宜的部位一眼,宣布:“带把儿的。”任天欢呼,舒兰虚脱,导致任天想感谢她都没了对象,只能独奏:“老子有儿子啦!老子有香火啦!”亲了昏睡中的舒兰一口,并在“今后一定要对她好”的决心下一蹦三尺高,正好蹦到儿子的小襁褓旁,亲了亲小红老鼠一样的儿子,顺便迷惑一下儿子为什么谁也不像,也许长大一些就好了?
儿子呀……
第 17 章
大人哭,表示受了巨大的打击。孩子哭,表示受了足可以扁着嘴流鼻涕的委屈。婴儿呢?
“哇……哇……哇。”宝宝从早上嚎到夜里,哭声在静谧的夜中格外刺耳,小嗓子都哑了,还在眼一闭,小嘴一张——哭!
任天第无数此从美梦中醒来,有一个刹那,甚至想永远沉睡不起。受不了了,他相信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你儿子比你还好哭!”舒兰动了动眼皮,正在月子中的她是完全不必起来哄孩子的,任天要儿子,他就去享受呗,她可不管:“……换尿布。”任天下床,为宝宝换上湿了无数次又被自己洗干净无数次的尿布,拍一拍宝宝:“命根子,你是爷们,可不兴哭啊。”宝宝不晓得什么爷们,扯着嗓子继续折磨可怜的父母。任天简直想把手中的吵人的东西摔到地上,如果这不是儿子的话:“兰!他是不是有病?老哭!”舒兰打一个哈欠,翻身向里:“不是请大夫看过了吗?哭是正常的。”任天悲愤地:“都满月了,还哭。”舒兰动也不动:“孩子就是这样,你以为养他容易?生下来简单,养大可废老了劲,我又不是没跟你说过。”任天于是乎绝望了。
抱着哄着,一个时辰后,仍然断断续续地哭着。
“你给喂点奶。”黎明到来,任天悲哀地发现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舒兰反正天天都躺床上,不怕睡不够,支起身子,拢了拢头发,接过宝宝:“可怜,小脸都哭红啦。”
终于接触到床的任天差点掉到床底下:“你还有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老子的眼睛比他的脸还红!”
“跟个毛孩争,亏你好意思。”舒兰边给孩子喂奶,边讽刺一番始作俑者。
任天蒙着被子,只有翻眼的份儿。
“又睡着啦,一吃奶就睡着。”舒兰叹了口气:“吃个奶都要一上午。”
任天总算找回那么一点点心理平衡:“像你,你吃个饭能磨蹭一个时辰。光看见嘴动,饭不动!”
“你又好到哪去?吃饭像打仗,恨不能一股脑倒进嘴里。你那不叫吃,叫灌!”舒兰最嫌弃的就是他不雅的生活习惯以及小节。
宝宝被父母无休无止的斗嘴吵醒,咿咿呀呀地要吃奶,这一顿豪饮,小嘴就没停止过吸吮,导致舒兰不敢给他多喝:“不吃就不吃,一喝就止不住。怎么不知道撑呢?”
“是不是嫌你那奶太贵,不舍得给我儿子吃?”任天怪眼乱翻。
“废话,我自己的孩子!”舒兰唏嘘:“就算要喝金子,也得给他呀。”
任天笑嘻嘻:“这还差不多。”
“废话,我用你说?”舒兰爱怜地摸着宝宝的肚子,惊叫:“妈呀,又撑圆了!这样下去会不会有问题?”
“能吃还不好。”
“会撑坏的!”舒兰多少有一点常识,没收了宝宝的奶水,轻轻拍打着他:“乖乖,睡觉喽。吃饱了睡觉,给个神仙也不做喽。”
宝宝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了美味,“哇”一声,又干嚎起来。
任天被孩子吵得睡不着,晚上也就罢了,白天也捞不到补眠,一听孩子的哭声就光火:“靠,你他妈就不能让他不哭?!”
舒兰理直气壮:“你让他不哭,看他听不听你的。我倒是想让他不哭……”
“烦死了!”任天翻身而起,夺过宝宝就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掌:“再哭,再哭把你喂狼!”
舒兰惊叫,上前抢救,宝宝已经在突然袭击中哭得岔气,一阵揪心疼痛,舒兰锤孩儿他爹一拳:“不是你亲生的啊?怎么就下得去手?!”
“是老子亲生的老子才打。”任天做严父状:“再大一点,哭一次打一次!”
“灭绝人性。”舒兰嘀咕一声,兀自哄儿子,不再理他。
片刻,已闻任天呼噜声。
宝宝总算累了,哭声渐渐小了下去,舒兰放他在摇篮里,摇啊摇,终于安静地睡去。这样清新的早上,居然如此寂静,待在这座不大的屋子里,甚至有一点寂寥。安静的环境,是与内心接触的最好的机会。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舒兰看着睡相不雅的任天,轻轻摇头。在此之前,她对这样的生活也从未有预感,一切都是毫无征兆的,人对毫无征兆的事总是不易接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真是两个世界啊,无一相同,他看不惯她,于是不尊重她,她更加看不上他,迫于无奈,不得不粘着他,虽然是爱,可爱不是一切。人总是自私的,做任何决定,首先当然为自己考虑。这样的日子,被孩子和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占满,你的存在,只是服务他们,你的价值亦在于此,多少有些可悲。
也许是过于自我了,可失去自我,意味着失去整片蓝天。人和人的需求不一样,百样人百样活法,舒兰天生不会付出,只知索取,虽然不是好性情,总是无法改变的事儿。
不如意,不快乐。
任天白天就是睡不熟,被宝宝逼的,只能白天睡,到底没过一会儿就醒了,睁开眼睛,正对着舒兰沉思中的面孔。想开口,张到一半又闭了,沉默着看她紧闭的双唇和寒星般的眸子。她还没这么严肃过呢,他与她相处时日不算短,能分辨出这是一个抉择的表情。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想家了?”任天缓缓开口,温和得不像他。
舒兰苦笑:“没有我,他们照样活,我不过是家里一个大花盆。镂金刻玉的大花盆。”
“到底是你的家人……”任天想起她同他说过,当初嫁吴德,他们不顾她的反对,执意把他嫁到吴家,只为升官发财,为此她对家人寒了心:“你和他们,也一起有过快乐的时光。”
舒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沉默一会:“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我也有过出门在外想家的时候,男人尚且如此,你就更不用说了。”任天有些惭愧:“怪我,从没想到这一点,确该多替你考虑。你是因为这个疏远我的吗?”
舒兰心酸:“算了,现在不想家了。”
现在不想,说明以前想过,那时,我在干嘛?任天回忆,我在拼命地让他为我生儿子,她吵,她闹,我认为她无理取闹,老婆嘛,就该为老公生孩子。她深夜无端哭泣,我觉得她很无聊,简直欠扁。她为孩子的将来跟我争执,我一味否定,只因早已筹划安排妥当,搁在心里,懒得同她说,说了也白说,她是女人嘛,懂什么,只管跟着男人走就是了。原来错了,错得厉害。她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女人,理清了这个顺序,才能家和万事兴。
“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任天坐起,首次以平等的姿态对待舒兰。
“什么恨不恨的……你是我孩子的父亲。”舒兰意味深长。
任天沉默片刻:“如果不是呢?”
“都已经是了。”舒兰的心忽而荡了荡,轻声问道:“你怎么了?睡一觉起来,变得这么怪。”
也许是心静的缘故吧,最接近本心,任天凝视她:“你刚才,在想什么?”
舒兰一惊,有一种光天化日下暴晒隐私的感觉,不知不觉有些慌乱:“我能想什么……”
“无论做什么决定,请不要伤害孩子。”任天看一眼她的神色就什么都知道了,忍着心痛,字字是血:“我们都爱孩子,你别伤害他。”
舒兰忍了忍,没忍住,到底是一贯的哭泣:“我没想……我什么都没想……想了又怎么样,又不会真做……我都是个有夫有子的妇人了,还能怎样?不过就是想想……我会安心的,跟着你四处漂泊,担惊受怕,你在听你的,将来你不在了,听儿子的。你们是我的头上青天,我这一生都是你们的。还不够么?这样还不够么?你不喜欢我胡思乱想,我就不想……我离不开你!”
“别说了。”任天搂过她:“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什么听我的听儿子的,那是扯淡。听你自己的,你是一个人,当然听你自己的。”
舒兰还是头一次听他这么说,有些不敢相信:“你吃错药了吧?你是任天吗?”
“老子是你男人!”任天的语气恢复跋扈状。
舒兰立即破涕为笑:“真是你。”
“等孩子断奶,你回一躺家吧。”任天心中万般不愿,谁喜欢老婆不在身边呢?除了不爱老婆的男人。叹息一声,缓缓道:“顺便,想想今后。你的决定我都会尊重,不过,希望你不要伤害儿子,他还小,他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舒兰万般滋味在心头,这个家,回也不好,不回也不好。回去,说什么?我已经成亲了,和掳我的土匪成亲了,还生了个孩子。他们会伤心,很伤心,这样好的机会,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倚仗的婆家,就这样鸡飞蛋打,怎么?还跟土匪生孩子?疯了吧!一定又少不了问:还回去吗?这个问题怎么回答?没有答案。
就这样过吧,混完一生,收拾心情,下辈子重新开始。家也甭回了,高傲收起来,早就是落了毛的凤凰,鸡都不如,还学什么改变命运,不甘下贱?没有那个资格了!
“不回……”舒兰幽幽道:“回了又有什么用?让他们觉得我死了,免去多少烦恼。”
任天侧首,不可置信:“你不想家?”
“没有牵挂,不是吗?有大哥,还有小弟,父母不愁人侍奉。没什么可担心的,他们不是缺我不可。”舒兰想起自己十多岁他们就准备着把她嫁出去,一个总是推你出去的家门,如无意外发生,谁想回去呢?而且她不知道他们的态度,不愿赌,只因不想失望:“知道他们平安就好。”
任天不是那一味假客气的人,闻言也就点了点头:“实在不行就过一阵子,孩子大了再说。你要是想,随时都能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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