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左岸 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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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左岸 小么-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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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深深凝望着我,眼里写着不解的情绪,〃徐离,你为什么看起来;总是那么痛苦?〃
        因为痛苦,所以看起来痛苦。
        即使假装也没用,就是有人能一眼看穿你的内心。

        可是我该如何对他说明关于一个死人的悲伤?
        〃牒云,〃我唤着他的名,很轻很轻地,太强的的语调都会让我胸口激起一阵莫名的抽痛,〃你真不该来找我,你来找我,是要让我们一齐卷人地狱里去吗?〃
        他无言盯着我,氤氲的气氛溢满瞳眸。良久,他将下巴埋进膝盖里,用双手紧紧环绕着自已,整个人像是淹没在蓝色的忧郁中,〃他打我,他把我捆起来打我。〃他的声音透着空洞,〃我说要离开,我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就打我,像发了疯一样抽得我全身都是伤,我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可是真的好痛。我觉得自己好像死了又活过来,活过来又死去,每天每夜,他连学校也不去了,就把我锁在房子里,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一个人在路上一直走,一直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抱着膝盖,眼泪一滴一滴沿着面颊落下,毫无意识,他只是静静哭着,〃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紧紧拥抱着他,温热的泪水灼伤我的肩。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的,好得我全身发冷。
        我觉得我的灵魂像是抽离出我的身体,飘浮在空中俯视着我们。当我的灵魂飞得越高,我们就越渺小,小得像蝼蚁一般,毫不起眼。如此微渺却又巨大的伤痛。
        牒云开始哼起一首很老的歌: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星星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会冰花。〃(曲目:鲁冰花,作词:姚谦)
        这天,气温三十一度半,天晴,无雨。

        牒云就这么在我那儿住下了。关于诸多现实上的考量,我们选择了忽视。
        我向学校告了两天假,在家里全心照料牒云的伤势。白天到顶楼吹了一阵风果然起了副作用,他回房后叉昏睡了一下午,我没想要请医生来替他看病,只迳自到药房里买了伤药和消炎水回来,趁着他睡着的时刻帮他擦澡换药。他醒来后显得有几分腼腆,我想他知道我连他的私密处都上了药。

        那晚他的精神好了些,胃口也有了,将我煮的一碗粥吃得精光,还躺在床上陪我看了一小段电视新闻。胡乱聊了会儿天,他有点担心学校方面对他连续旷课的说法,我安慰他这事我会代他处理,他才露出安心的神情。

        一整晚没睡好,不到十点,我便开始精神不济。牒云看了出来,体贴地不再说话,将床铺挪出大半位置来,我原本不愿上床睡的,我担心我若睡相不好,会在无意中触碰到他的伤口。

        谁知他却说道,〃徐离,你可以陪我睡吗?有人在身边,我可以睡得安心些。〃
        我不知道他是真心这样想还是只是为我的疲累找借口,待我上床后,他主动挨过身来,手揪着我的睡衣,像婴儿似地蜷缩在我怀里。
        在朦胧的睡梦中,我感到一个轻软的唇印在我的颊上,声音低悄悄地说,〃徐离,谢谢你。〃

        谢谢你的体贴,谢谢你什么都不问。

        第七章
        我以为事情最糟也不过就是如此。
        请了两天假,连着六日连休,泰半的时间我们只是相偕在屋子里,哪儿都没去。他精神好的时候便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要不就是乖乖躺在床上看我批改试卷的背影,他的视线清楚而灼热地烧痛我的背脊。我知道我正游走于危险的边缘,一只脚已然跨到悬崖底下,另一只脚还在地面上挣扎。

        周一上午满堂,我犹如眷恋着那股药水味不愿出门,但牒云不停催促我,他说,〃到学校去把卷子发土发,再到医院买张医师证明,好让我填假单。〃
        学校能玩的行政程序他都懂,我没有理由不去,〃中午我会带午餐回来,你好好休息。〃
        他点点头。像个乖顺而安静的孩子。我想我真不该碰他。
        牒云失踪的消自心毕竟走漏了,一进校园就感到一阵焦急的恐慌,上至校长下至学生,人人都在问。我闭紧嘴,彷佛得了失语症。
        还不到让校方得知牒云现况的时候。
        下课时,邵淇在走廊上拦住我,胸前堆抱着一叠完稿纸,〃老师,这是这学期校刊的稿子。您看一看,如果没有问题,我就要请印刷厂付梓了。〃
        校刊?是啊,近来我的生活思绪全被牒云给占满,几乎忘了校刊的事。
        按过稿子,无意识的乱翻一通,眼前黑压压的一片铅字体,却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邵淇还立在我面前,他的眼睛也是浮肿的,同我一样,充满了血丝。
        〃我看完再给你。还有别的事吗?〃
        〃老师,〃他状似孤注一掷,〃牒云是不是在你那儿?〃
        困难地看他一眼,知道瞒不过他,我承认了。
        〃他是不是怎么了?〃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他焦急地问,〃受伤?为什么?〃
        〃。。。。。。我不能说,我答应在他康复之前,不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他静默不语,一片沉重的压力压在我们头顶上。
        〃牒云他老爸星期六到学校来了。〃
        我心头一震,〃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我只在训导处看到他在和校长讲话。喏,这个你帮我还给牒云。〃
        他将一本素描簿递到我手上,我记得它,那是台风夜那天我在牒云家看到的那本簿子,〃怎么会在你手上?〃
        我翻开本子,从第一页,每一张,每一页,竟然都是我。我的脸。沉思的、上课的、皱眉的、发怒的、冷漠的、初识那夜被雨水淋湿了我的脸。来回抚摸图纸上漆黑的线条,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感情窜进我的指尖。我想起牒云说过的那句话:心里想的才能画得出来。他想我吗?在他眼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老师,你们要怎么办?〃
        合上画本,我虚弱地说,〃我不知道。〃
        〃牒云他老爸不是好惹的人物。〃
        〃我知道。〃过了很久一我初次向旁人承认我的软弱,〃我很没用对不对?…〃
        他无言地摇摇头。
        我想带牒云离开这里,可是他愿意吗?他能够割舍得下与他相守十多竿的父亲吗?他既憎父又恋父,和我不同,我是彻头彻尾的伊底帕斯。然而我真的喜欢他甚至爱他吗?我能够给他承诺吗?我能够和他相借相守直到白发苍苍吗?我们能像日升月落恒久不渝吗7

        事情好像回到原点。爱是什么?喜欢又是什么?两个人相借相守算不算爱?放任另一个个体肆无忌惮地碰触自己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算不算一吾欢?有准能够去定义爱情?又有谁能够去评断什么样的举动才算真的喜欢?

        关于生命中这些非理性的部分,如何以文字或语言来定义它?
        回程的路上我不停想着这些问题。随着电梯上升的速度,我的思虑彷佛跟着被抛离了地心引力,在空气中混沌成一团。我〃直信守的那些原则,似乎正面临着极大的,考验,处于一种解构与碎裂的危机之中。

        〃徐离,你回来啦?〃
        回到家,牒云听见开门声,从自卧室内探出头,伤痕犹在的脸庞闪着愉悦的笑意,只是那笑容,在看到我之后顿时无踪,继之而起的仓惶惊恐的颜色。
        惊觉事情有里一,我连忙回头,突然眼前一黑,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 。
        我痛得五官都错了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只看见一个穿西装的背影冲迸我的房间。
        〃小静!〃
        牒云飞快旋身要躲进房内,却敌不过那名男子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卧室房门被狠狠踢开,发出砰然一声巨响。
        〃小静,跟爸爸回家去。〃
        〃不要!〃牒云尖声喊着,猛烈地挣扎要脱开对方箝制的手。
        〃小静!〃
        〃别碰我!〃
        〃小静,别这样。〃
        他欺过身去要拉他,牒云抗拒得更厉害,〃不要,放开我!…〃我挤进他们两人之间,硬拉开牒云御持,〃牒云教授静点。〃
        他地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我,咄咄逼人像尾凶悍的眼镜蛇.〃你这王八蛋!你敢诱拐我儿子,等着收法院传票吧你!〃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巴掌,五只鲜红的指印登时出现在牒云御持的面颊上。现场〃时安静下来,像在黝暗的森林,连一颗松子掉落地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楚。
        牒云的声音发着抖,却是〃字一句地从齿缝间进出,〃你敢去告他,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刹出来。〃
        牒云御持被他的气势震赫住,不自觉退后两步,看着牒云那张彷佛经过修补过的脸,牒云御持脸上的颜色一点一滴的褪去,一如卸了妆的日本艺妓,就要露出骇人的形貌来,他的声音抖得比牒云更厉害,〃小静,你的脸〃

        他掐住他的下巴.用力之大;痛得牒云眉间那道血红的伤日都扭曲了,他激动得大吼,〃你把你的脸怎么了?〃
        〃我把它毁了、扯了、撕烂了!〃
        〃你?〃他登时还给牒云一巴掌,打得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你该死!〃
        彷佛这样还不过瘾,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揪起他的衣领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牒云蜷缩在角落像只受惊的猫。
        〃牒云教授,冷静点!你没看见牒云受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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