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童 作者:幻影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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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童 作者:幻影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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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敢肯定十三能够回来!或者应该说,大家都断定十三再也无法回来。 

  但他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福禄寿'的天字号房里已经没有凤仙。那个像水仙一样娇艳的少女,成了花错的七姨太…… 

  那时的错愕,也许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惊叹号!他阴鸷地伫立在花府门前,'十八罗汉'的鲜血似乎还染在他身上未干!腥臭的铁锈味混合着腾腾的杀气,几乎让管家花伯忍不住叫人准备迎战!而每一个来劝慰他的教头们,都用一种奇妙而怜悯的目光将这出身低贱、灵魂却异常高傲的生物看了个通透——他们似乎也在打赌,看是花老爷子的威慑力大,还是野生猛兽的狂性更绝! 

  他最终没有发狂,而是静静地冷笑着,慢慢走向花伯,告诉那干瘪的老人,他要进暖阁向老爷子复命。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沉默。不是声音,而是心的沉寂。他的心已漠然无声。 

  事后无命才知道,花错已经预备好了两百个最好的‘刀子’,只要十三动手,就会有八百只手脚从暗处涌出来阻拦! 

  那一天,无命一直停留在他回去时的必经之路上。 

  从他走出暖阁那一刻开始,他默默地跟随着他的脚步,寂静地跟随着,他不说,他也不说。 

  但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要说——看着那挺直而僵硬的背影,他使出了平生所有的勇气,用尽了天底下最低下、最卑微的恳求,请他看看他、请他相信,他跟那个女人不一样!他会一直待在他身旁! 

  他回报他的,却依然是那怨毒、凶悍的目光。只是这一回,他已经学会了笑。露出那尖锐雪亮的牙,仿佛一匹高傲的狼在嘲笑他的一相情愿—— 

  “我的确是生冷不忌,男人的身体跟女人比起来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但在我看来,你不是一般的小相公或者妓女。你当然跟那女人不一样,她只不过是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买来的婊子,而你,则比婊子还不如!因为——你老子嫖了别人的妓女,连钱都不给!” 

  他回报他的,就是这样的一句话。他对他的感情,他始终不会接受。他甚至更愿意用最残酷的方式,把他的心践踏在污秽里,踩得鲜血淋漓! 

  他只有踉跄地后退。即使把嘴唇咬破,也无法忘记他那尖酸而深沉的恨意!他从没有选对时机,那一回更是错得离谱!他永远也不会得到他想要的,其实一开始,他就该知道了…… 

  那一年,他十七岁,他十九岁。他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但却没有成亲的去处。 



  兽童【7】 家猫 

  如今他二十岁了,最近突然多出许多提亲的人。当年对这种事不闻不问的花错,如今却显得异常热心。他瞅着无命,不愠不火地笑着,再看看十三,突然道:“对了,无命。罗大官人的女儿很是喜欢你的样子,罗大官人已经差人来跟我提过了。就当是交个朋友吧!那罗大官人的千金据说在京城也算一等的才女,我们家正好就缺这种人撑门面!” 

  “诸葛先生不也是一等一的才子么?”无命先是一惊,然后冷笑,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反抗。诸葛先生是'折枝堂'的清客,据说是前朝宰相诸葛虹的后人,虽然学富五车,却因为许多原因而无法考取功名,而像花错这样的大人物身边,当然正好欢迎这样的人。 

  当年,无命的姐姐无忧,就是为了替花老爷子争取到更大的势力支持,而嫁到了南方。 

  而今,他又要自己的儿子再给他找一个“能撑门面的才女”。 

  让'折枝堂'有面子的事,当然是越多越好。 

  “怎么这样说?无命,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倔!做事情要脑筋灵活、会看脸色,太死板就不成器了!”花错不满地眯起眼来,对于这个小儿子,他是三分严、七分爱。 

  “是么?那么像七姨娘这样可好?”无命尖酸地道,冷冷瞅着那做戏的女人,身旁突然爆发出一阵短促的讥笑。 

  发笑的人,是十三。 

  他似乎终于无法忍受面前这一台拙劣的大戏,短暂地笑过后,干脆朝老爷子示意:“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在他眼里,花错也好、凤仙也好、无命也好,统统是唱戏的角儿,只可惜演技太差,徒惹笑话! 

  花错那双利眼扫过十三,懒洋洋地拍拍凤仙的香肩,转移个话题:“十三,听说最近你身边有个从南方过来的一个粉头儿?” 

  “那样的女人到处都有。”十三说这话时,看也不看凤仙,但凤仙却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地瞄了他一眼。她一直忍着不去看,但说到底,女人对自己第一个男人,始终是很难遗忘的。 

  “那个粉头儿很聪明,我打算把她送给'福禄寿'的丁老大,你觉得呢?”花老爷子森森地道,他的眼没笑,脸上却布满笑纹。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画着寻常人难以捉摸的内幕。 

  但十三不是寻常人,他已经明白。 

  “原来她早是老爷子的人。” 

  “不、她本就是我打算给你的!不过,她现在另有用途了,你若喜欢,干爹我会给你更漂亮的丫头!” 

  “'福禄寿'的丁老大一直在和南方的'铜钱串'接触。”十三避重就轻,说出他最近掌握到的线索。帮会本就是如此,当你以为他们在谈论女人的时候,其实说不定他们是在谈论生意。 

  “不错。我也听说了,他们在凤鸣城里开了个赌场,场面还真的大得很呢!”花错微笑着,笑容依旧森然,冷冷的没有笑意。 

  '福禄寿'一直仰'折枝堂'的鼻息过日子,如今想偷偷摸摸另起炉灶,当然说不过去! 

  “需要我去吗?”十三道,'折枝堂'在凤鸣城里的堂口虽不大,但至少有花无是坐镇。 

  “暂时还轮不到你出马!所以我要你把你那个粉头儿送给丁老大,明白了吧?”花错点起烟,从天竺来的“鸟土”开始散发出一股甜蜜的异香。 

  “明白了,我会把她洗得干干净净,像个雏儿一样八台大轿地送到'福禄寿'去。”露出一口白牙,十三突然笑得像头狼!只有无命看到,他背过去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不懂这个男人。一方面他恨他恨得入骨,一方面,他又对他爹爹忠心得一丝不苟!就像在春风得意楼时,他为他出头时说的那句话一样——他的存在,就预示着'折枝堂'的威信!到头来,他再聪明,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自己的脾气,已经被十三磨砺得不成形状。 

  当十三离开的时候,他也准备离开了。爹爹叫他来暖阁,几乎只是为了要他听他和十三的对话。 

  他一句也不想听。 

  “无命。”花错突然叫住他。 

  “什么事?” 

  “记得和罗家小姐见面。”花错难得地一再提醒。 

  “知道了。” 

  “你可怨恨我?”花错突然道。这句话说来突兀,让他那矍铄的精神突然显得苍老十岁。 

  “为何怨恨?”无命淡淡道。 

  “你身体并不好,为父却总害你总为这些琐事烦恼,心头不安。” 

  微微颤抖的声音,让无命坚硬的内心微微摇晃。看着这老人,他恍惚想起,这个搂着凤仙的男人,事实上是他唯一的父亲。十三有资格怨恨,他没有。 

  “没有怨恨,孩儿只盼望哥哥能早日继承爹爹的基业。”他摇摇头,真的不怨恨。即使是对凤仙,他也不恨。凤仙只是现实,她寻找到比十三更可靠的后山,未尝不是她自己的希望。 

  “无是就算了,能力是有的,可惜太莽撞、招摇!至于目前堂里的其他人,不提也罢!”摆摆手,褪下适才的精明强干,花错一瞬间仿佛苍老得不成样子。 

  “我退下了。”默默地离去,无命再也不敢回头看。 

  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刚才,看着爹爹和十三在一起时,那感觉更是尖锐得可怕!爹爹真的在衰老,时间无情地腐蚀着他的心和身体;而十三却正当壮年,他的身体、他的心,都处在最颠峰、最鼎盛的时期——他凭什么愿意忠诚? 

  难道被爹爹那样陷害、设计,接受了那样的耻辱,还不够他仇恨的吗? 

  他的忠心从何而来? 

  他不知道…… 

  他害怕知道…… 

  像躲避瘟疫般逃离暖阁,无命感到自己脚步踉跄。一路上不知碰到多少下人问安,他支离破碎地应付着,只想逃回房去。 

  他已经很累。他的身体终究是单薄的,野心永远不会掌握在病弱的人手中,只有身体与意志都同样坚强的人,才甘愿为看不见的名利汲汲营营! 

  他想忽略内心不祥的预感!他想装作不知道!最好,什么也不知道! 

  路过院中的梅园,他微微喘息着扶住廊柱,看着满园萧瑟,洁白的霜花像开在心里。那些光秃秃的枝头上堆积着严寒的风雪,零落的花朵依旧倔强,逞强般地硬要开放! 

  就像自己。 

  明明没有那么坚强,却偏偏只能故作坚强!明明没有那么能干,却只能装模做样地把自己武装得无所不能!也许十三正是看透他这点,所以总是冷冷地讥笑。因为他永远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凭着野兽般的直觉,他把他看作逞能的傻瓜!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因为他看到那个把他看作傻瓜的男人,正蹲在一株老梅下,不知在拨弄着什么——原本以为,他早该迫不及待地离开了才是。 

  默默地走过去,不由自主。 

  “在看什么?”轻声问着,生怕打搅他与泥土的‘交谈’。在无命看来,十三面前什么也没有,霜冻的土地坚硬而冰冷,散发着苍白的味道。 

  他默默地看了无命一眼,继续用小木棍拨弄梅树下的土壤。 

  “去年,在这个地方,开过一丛花。”他淡淡地说着,意外平静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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