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全要归功于我有一个比我更沉默的搭档37号。
在实验室里,工作搭档中有一种很奇妙的联系,可以在任何地方随意联系自己的搭档。我是创造出来取代38号的,所以我也拥有可以联系37号的能力。
换句话说,我其实也有一部分是象38号的,或许就是这个原因,37号经常会叫错我的名字。
这时候,他的声音总是很温柔,脸上会带着一种奇怪的朦胧,象一个尚未苏醒的成品。然后他看着我,慢慢的闪过一丝迷惑,低下头去,不再看我。
慢慢的我经常会故意做错一些事情,或者故意走出工作间,然后等着37号的呼唤。看着,或者想象着他慢慢低下头的样子。
我一度开始以为,自己是38号,而不是41号。
走出工作间是件很让我难受的事情,我分不清每个我见到的人,只知道拥有雌性特征的人是1到20号,其他的则是21到40号。但有一样我是知道的,他们都不愿意跟我有所接触。
然后我知道了那个不成文的规矩。
这是10号告诉我的,我在无意之中帮了她一个小忙,所以她有时候会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过来跟我说话。我很珍惜和她说话的机会,有时候甚至将37号的呼唤置之不理。她告诉我很多东西,关于0号,关于实验室,关于如何分辨每个人,关于38号。
于是我更少走出工作间,并开始学着哭泣。
我一直忘不掉37号第一次看到我哭泣的样子,他的脸似乎一下燃烧起来,闪亮的刺花了我的眼睛。然后突然黯淡下来,抓着我的领子恶狠狠的说:〃你哭什么哭!〃
在我的印象里,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和工作无关的话。
从此他几乎不再叫错我的名字。
我是41号,不是38号。
再一次提醒我这个事实的,是当我们离开40号所命名的星球的时候。我们40个人凑在了一起,规划下一个星球的开发。
按那个不成文的规定,该轮到我为这个星球起名。但是16号却问1号:〃你觉得这个星球应该叫什么好。〃
1号似乎很尴尬,其他38个人也不再说话,只有16号半扬着头挑衅的看着我。
实验室里有40个人,可是我是41号。
正当我默默的站起来,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37号却按住我的肩膀,看着16号说:〃这次是41号取名,不是1号。〃
10号随即附和,然后的每个人都同意了37号的提议。
于是我命名了那个新的星球,并为它设计了管理者。10号似乎一直在帮我说话,所以当我学着走出工作间,跟每个人接触的时候,发现他们其实已经早已不像以前那样讨厌我了。
只有16号还和以前一样。除此以外,还有37号,他并不比以前更愿意和我说话。我曾经听见10号悄悄对16号说,38号已经不在了。然后我看到16号一拳打过去,10号的脖子咯喳一声断在一边。
我并不担心10号,我们是创造者,没有生命系数,没有疼痛的感觉,可以随时修复自己。
我找了一个空闲的时间对37号说:〃38号,已经不在了吧。〃
他那时候正在做一个成品,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过头继续制作成品。做完了,把那个土灰色的东西塞到我怀里说:〃把这个送到传送车里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然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我有点失望,原以为他会生气的。但当我要离开工作间的时候,却听到37号深深叹息着说:〃38号,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惊讶的回过头,却发现37号并没有在看我。他把工作室的墙调成了透明的,背对着我盯着外面漆黑的宇宙。
我一瞬间明白了,37号并没有在叫我,他是真的在呼唤38号。
但这个呼唤,只有我这个制造出来顶替38号的人可以接收到,38号,被永远留在了地球上。
自从那次起名事件以后,我渐渐的被实验室的人接受,38号就和那个越来越远的地球一样,在大家的记忆里远去。
在这个实验室里,37号的搭档不再是38号,而是41号。
可是没过多久,在实验室里开始流传着一个奇怪的流言。
38号影响到了地球的成长,作为星球的监管者基督,将会在到达的时候毁灭38号。0号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创造了我41号。
我们一共就只有40个人,传播流言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所以在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被16号打得象个尚未完成的成品一样倒在实验室的一角。
我其实可以很快的将我自己的身体修复,但是看到37号急匆匆的走过我的身边,向1号的工作室走过去,看都没有看我一眼。我突然觉得其实就象这样躺着也不错。
我听到了37号心里的声音。
他只要38号。
而我是41号。
下
38号要回来了。
我象一个半成品一样瘫在角落,听着10号在我身边兴高采烈的说。
在37号的强烈要求下,1号和0号沟通。而0号和摩尼那边的首领协商以后,决定在下一个星球,用尚未完全成功的空间跳跃回到地球,接上38号以后再跳回。当然,前提是我们要提早完成开发工作,不能拖延。
她一边帮我修复我的身体,一边兴高采烈的说。
我听的出来,她很想念38号。
每个人都很想念38号,包括37号,这从1号的工作室里进进出出的运送车就可以看出来。当它们无声的滑过我的眼前的时候,我看到里面那些各种各样,损坏了的工具。
37号走到我面前,一边帮着10号修复我的身体一边说:〃起来吧,要工作了。〃
我抬起头,一瞬间突然分辨不出实验室里的任何一个人。
在一模一样的脸上,都带着些兴奋和笑容,有的大些,有的收敛些。
每个人都在高兴,因为38号要回来了。
那41号该怎么办?
我没有时间去想这种问题,就像37号说的那样,要工作了。
我们40个人,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做着成品。在到达下一个星球的时候,我们完成了几乎全部的成品,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早期工作。
当每个人都雀跃着等待回到地球,但是38号那边却似乎出了问题。
0号留在地球上备用通讯器一直没有被他发现,没有通讯器向实验室发送邀请信号,跳跃通道就无法连接。
我们无法可想,只能继续向下一个星球出发,等待着38号的信息,以及计算着来回跳跃所需要的时间。
当然还有基督到达地球的时间。
37号把那个通讯器放到了我们的工作间里。那东西不大,可是我总觉得这个实验室里一切的东西都刚好,只有这个通讯器是多余的。
而且他最近似乎越来越暴躁,经常还没有做完一个成品就走到那台通讯器前,试图联系38号。
这时候我会叫他,让他先做完成品。我看着那个通讯器,好像在和它抢夺37号。
每次37号急躁的摆弄着那台通讯器的时候,我也很急躁。他是因为联系不到38号,而我是担心38号的声音会从通讯器中传来。
我有时候有种念头,希望在基督到达地球以前,38号都没有发现那个通讯器。
很奇怪,我对此没有任何的愧疚。
这个实验室只需要40个人,不能少,但是也不能多。
而我的名字是41号。
终于有一天,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38号找到了那个通讯器。但庆幸的是,自动邀请信号却出现了混乱。
地球上除了38号,还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偏差。37号焦急的嘱咐38号,要求他立刻修改偏差,尽快发出邀请信号。
不知道那边到底出了什么问题,38号一直没有回话,而且不再接触通讯器。
37号看着通讯器说:〃他为什么不回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问我,但我还是回答了他。
〃离基督到达地球。。。。。。还有很长一段的时间吧。〃
37号立刻起身,离开了通讯器,埋头做他应该做的成品。
我有点窃喜,看着37号不再去摆弄那台通讯器。
但就在那之后的不久,38号主动向实验室发送了邀请信号。
我们终于向地球出发了。
实验室到达地球的时候,虽然采取了尽量不影响地球运转的方式,却仍然在这个星球上造成了灾难性的洪水。我们预计了一下,即使尽我们的全力来弥补,也起码需要40天才能制止这种无止境的降雨。
这是我们能停留的时间的极限,于是每个人都行动起来,我也一样。
我们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问题,比如,38号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或者说,该把我怎么办。
我也不愿意去想,在40天后,当实验室离开地球的时候会发生的事情。
但是我却不可克制的观察着38号。
38号很任性,但是每个人都对他的任性甘之如饴,包括我。我难以形容这种感觉,但我不得不说,38号是一个和我完全相反的人。他对每个人都是一样,包括我这个取代他的人。
他喜欢哭,任何一件事都能让他哭泣;38号也喜欢笑,他是第一个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笑的人。
他跟我说:〃我一直想要一个41号和我搭档,那个37号,我早就受够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几乎天天和我在一起,用我的衣服擦拭他哭泣时流出的眼泪。
这时候37号会在远方看着,我知道他是在看38号,因为他从来没有发现我也在看他。但我不知道38号知道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向37号那里看过。
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未提醒38号,但是我知道这是我愿意和38号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另外一个原因是,38号有一个秘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秘密,或许是我很沉默,或许是我听的到他和37号的联系,或许是我是个即将要被毁灭的创造者。
就像他体内那个紊乱的设定耶和华一样。
耶和华很少出现,每次出现的时候,都在看着水面上那艘巨船。
我知道他在看那个幸存的管理者挪亚,那种狂热的表情,有时候甚至让我不敢直视。
38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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