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是不是？”
赵云明白她的意思，是问李煜是不是死了，不想说出那个“死”字。
赵云点头。
“我知道了。”蓦地平静，擦了擦脸。
“我知道你是好人。”她淡淡说道。
“你要，好好保重。”极轻极浅，不认真根本听不到。
赵云看着小周后的眼睛，点了点头，她是叮嘱自己好好保护李煜的身体。她知道小周后的打算了，却不知该不该拦着，怎样拦着。
怔愣之间，她看到小周后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消失在满目桃花之间。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如何阻拦？她没有资格。下药让她忘了一切？还是没有资格。
小周后死了，死在桃花落的日子。 赵云发誓为她报仇。
第90章 我是李煜（五）
宫廷夜宴，赵云一战成名，自那之后，李煜在民间的传说又多了妖魔鬼怪的属性，好吧，债多了不愁，反正李煜一直挺有传奇色彩的，他的重瞳，就是其中之一。
赵云发现礼贤馆周围的不明人士又多了许多，也该如此了，想杀李煜的人见她越活越开心，肯定会坐不住的，更何况她又挑衅了赵匡胤和赵光义呢。这也算是自保的一种手段，被警惕不可怕，被大臣们敌视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没人搭理，那样幕后之人就该开心了，那人一定更愿意她默默无声地死去。
现如今，难度一定加大了许多，因为大半个京城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一些阴暗的手段，怕是用不得了。
当然，她现在没工夫搭理这些，小周后死了，她心甘情愿为她守制，就算是缓解心中的愧疚吧，她在这件事上没什么作为，虽然知道自己没资格。
但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仇恨，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她见识过许许多多有仇恨的人，慕容冲、李建成……可从没切身体会过。
意难平，恨难消。慕容冲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李建成最终脱身但过程也是苦痛万分。仇恨各种各样，但报复的方向都是一样的——你最珍惜什么，我就毁了什么！你越难过我越开心！就算死了，也要拖你下地狱！
赵云努力平复心境，在小周后死的那一刻，李煜的感情又活了过来，这没出乎她的预料，她也欣然接收了，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她愿意。
于是结果可想而知，想到赵光义，就恨得咬牙切齿，手会抖，心像被生生剜掉，不照镜子也知道是双目充血，赵光义毁了李煜这世上最在意的人，如果不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这一生都不能解脱了，死也不能瞑目。
对有仇恨的人，也许之前她还会劝那人说：世界是多么美好，要珍惜现在的生活，陷入仇恨不好啊，你的仇人也许会有什么苦衷呢，这世上谁活着没有磨难呢，所以既然有机会，你就不要再恨了，也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冤冤相报何时了，你报复了仇人，仇人的亲人该多么痛苦啊。
垂下头，掩饰眼底的讽刺。
——能够忘了的，算什么仇？其实是爱吧。搞笑。
有仇恨的人那么多，其中不少在别人看来都是很无聊、很无理取闹、很不自量力，但个人心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既然要报仇，那就报个彻底！
她没什么经验，但见过，所以学习李建成好榜样好了。如果还不够，那就更猛烈些。
一旦有了目标，她变得很有耐心。晋王府的管家脸色青白地来请她过府，她欣然应允，想来是让她弹琴，因为赵光义对她在宴席上说的话没什么异议。好吧，她承认这是因为赵光义根本就忘了这一茬。
虽然小周后死了，她不该弹什么琴，但谁让人家是晋王呢？晋王有令，哪个敢不从？不要命了？
身后跟着捧琴的侍女，身前是引路的管家，赵云踏进晋王府，一身白衣，心情意外地平静。来之前，她沐浴更衣、熏香净面，郑重其事地觉得自己是奔赴战场的战士；来之后，又恍然不过如此。
她和顶着两个大大眼袋精神萎靡的赵光义寒暄几句，弹琴。她承认自己当初是故意弹这么难听的，如果认真地话，最最简单的比如《小星星》之类的还是能弹得。于是不管赵光义讶异又迷糊的表情，给他弹了整整一上午。
期间赵光义昏昏欲睡好几次，欲言又止好几回。不做理会。赵光义向来是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又下意识觉得不该拒绝，周围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问话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
心思深的人就是这点不好，当决不决，会误事。等他反应过来，一切都不可阻止了，晚了。
看着稍稍磨破的手指，有丝丝缕缕的疼，她觉得足够了。
于是笑着和赵光义告别。
回到礼贤馆，迎接的不是李煜的妃子们，而是一个陌生的宦官，他说赵匡胤宣违命候进宫，赵云身为李煜，不敢怠慢，看了他一眼，那宦官目不斜视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只好跟上了，虽然觉得奇怪。
赵匡胤找她干嘛？叙旧？不试探了，要直接下手？她觉得赵匡胤应该顾忌她“背后的势力”，而留下她做饵，慢慢引出来一网打尽的。——这是不想忍了？
她不惧就是了，反正赵光义那里已经完事了。
于是她进了宫，由宦官引着走过宫墙，走过九曲回廊，走过花花树树，却发现越来越偏僻。心中一哂，这是哪个要她的命？
当了这么多次皇帝，咳，虽然不想承认，她对宫斗的手段极为了解，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虽然她一直把后宫当摆设就是了。这桥段，真挺熟悉的。他们倒是放心，也对，李煜一个柔弱书生哪能逃得掉。
果然，来到一处宫殿，宦官一眨眼消失了。好吧，她知道他去了哪里，她的感觉很灵敏，但还是配合一下吧，想离开，外面应该有守着的人，还不如看看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果然，不出所料，宫殿里的大床上躺着一个绝色美人，她还有心情吐槽一下这美人长得真不错，小周后都比不上啊，也只有大周后能相较。
是的，根据李煜的记忆，大周后才是最美丽的那一个。不过承恩不在貌，李煜又是多情人，所以后来移情别恋，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李煜似乎是因为害怕见证大周后的红颜老去，才不去见她的——不是因为无情，李煜想记住大周后最美的时候。咳，这算是惜花的一种么？李煜真是与众不同的文艺人。可怜又可恨。
床上的美人睁开双眼，神色迷离，一声声唤着——
唤着“陛下”。
她知道了，这分明是现如今宠冠后宫的花蕊夫人。花蕊夫人，和李煜小周后一样，都是被灭了国的，她从前也是一国之后，同样的可怜人，如果这次算计成功了，她不死也要脱层皮，算计李煜还要捎上她，也许是碍了什么人的眼。
——这样么？
赵云想，她明白了什么东西。那个人想着把她和花蕊夫人一网打尽，这有些仓促了呀，马脚露出来了！
床上的美人脸颊微红，细长的丹凤眼眯着，眼尾都是红晕，妩媚却雍容，十分耐看。赵云叹息了一声，真可惜，她不是个男人，只会欣赏，别的，确实没心思。
——真真可惜了那人准备的迷香。
如果还能被小小的迷香迷倒，她这些年的医术就当是喂了狗了。于是揪过床上的美人，认准穴道，狠狠扎了下去。抱歉，怜香惜玉，还真不会。何况现在也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晚了命都没了，时间紧迫，就不要计较这么多。
掰开嘴，喂了颗药，把她拖到了空间里。空间她试验过了，不能放活人，可来不及了，只能让她假死一会儿，这是救她的命！赵云又布置了一番，然后躺在了床上，装作昏睡的样子。
外面有动静，人还不少，是捉奸大部队来了？可惜女主角不见了。门被撞开，这是应该的。赵云试都没试过就知道门一定打不开。
一瞬间灯火通明。
先是某宦官的声音，再是某宫女，然后是赵匡胤……接着，身上一凉，是有人掀开了被子。赵云一动不动。
一刹那诡异的安静。还是一动不动。
然后又是一阵嘈杂，赵匡胤命令搜查，未果，开口怒斥。
有什么泼在了脸上，是茶水。
赵云缓缓睁开眼。赵匡胤黑着脸，眼睛幽深如古井深潭。
——这才是赵匡胤。虽然一直在走钢丝，但她都注意了不要彻底地惹毛他，看来效果还不错。
没有抹脸，环视四周，期期艾艾开口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匡胤冷哼一声，没搭理她。周围宦官宫女噤若寒蝉。
识相地闭嘴，一头雾水样地被遣送回礼贤馆。 赵云冷笑，来而不往1卜礼也，那人也该付出代价啦。
第91章 我是李煜（六）
安然无恙回到了礼贤馆，没事人一样用膳、歇息。入夜，赵云从空间里把花蕊夫人拖了出来，戳醒。
“你是聪明人。”捂住她的嘴。花蕊夫人瞪大了眼睛，急忙点头。
赵云放开她，既然识相，她也犯不着与她为难。
“李国主。”花蕊夫人小心翼翼道。
赵云感叹她的聪慧，够识时务，知道不称“李侯爷”。于是直说了心中的想法，反正她听得懂：“你不能回宫了，要往哪里去？”然后说了在宫里中药的事情。
花蕊夫人沉吟片刻道：“多谢国主高义，妾愿衔环以报。”识相地没问赵云怎么把她运出宫。
赵云说：“举手之劳罢了，夫人不必挂心。在下还有要事要办，唯恐累及夫人，这就送夫人出城如何？夫人可以归蜀。”
花蕊夫人同意了，已故后蜀皇帝——她的第一任夫君孟昶的亲人一直是她在照顾，可她现在无故失踪，回去也讨不了好，说不清楚的话也会连累他们，还不如就这么干脆消失，成为一桩悬案。如此，赵匡胤还会继续让孟昶的亲人活着，因为要施恩。花蕊夫人答应得干脆，赵云也松了口气，她确实不想把更多的人卷进来，对女人，尤其是命运不好的女人，她总是愿意替她们多想几分。
指挥李煜的挫手下们送花蕊夫人出城，当然，友情贡献人皮面具若干，如果这还不行，她还给了花蕊夫人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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