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咯。这有什么问题。”
俩道修长的人影渐渐走的远了,夜黑下来,星光亮起。潋滟冲着二人背后浅浅一笑。
心不死,花不败。缘在且惜缘。
3
天冷你就回来
“再会无期,君自珍重。”
留字的纸还有大块空白,墨迹未干。萧寒木然半晌,回过头,看站在背后的无情等人。锐利眸光渐渐涣散,散到完全不是一个剑客该有的神采。无情偏了偏头,想听他会说什么。这个少年,这个一直跟在顾惜朝左右的少年,究竟会怎样面对近似抛弃的离别。
追命和铁手不期然的视线相撞,眼角眉梢间,一缕轻愁悄悄爬上来。
“他走了。”
一边说话,一边将顾惜朝留字的纸叠好放进里裳夹层。萧寒提步就走。
“你不去找他吗?你不怕我们找到他,会杀了他吗?”
步子停下。萧寒回头时,脸上挂着抹笑“你们以为,顾惜朝,是轻易会被找到的人吗?不要忘了,他是顾惜朝。没有我,他依然是顾惜朝。”
铁手顿时说不出话来。的确。顾惜朝永远都是顾惜朝。
萧寒也走了。无情忽然有种把他拉回来的冲动。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冲动这个词几乎是不存在的。
顾惜朝,你果然够狠。那么,对戚少商呢?你的狠,还有用吗?
无情沉默。他毕竟不能真的把萧寒拉回来。
该走的人,拉到的,只会是一场空。
而那俩人,现在又走到了哪里?孩子似的戚少商,你信任依赖的真的就只有顾惜朝了吗?你可知道,昨天,息红泪已自毁诺城飞马奔京。她终究,是爱你的。
一间房。三个人相对着无言。追命看着铁手,觉得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明白。无情微微仰起脸。闭上眼。
他在想什么呢?或者,他也有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吧。
“惜朝,我们到底去哪里?”
一鞭抽在马背,分神问向那坐在马车里的人。戚少商看看自己硬是被顾惜朝套上的白裘外套,马蹄下的尘土已经将它弄污了……
“淡情湖。”
捂住胸口压下些许的不适,顾惜朝一掀帘子,坐到戚少商身边。他还是一袭青衣,嫩黄|色的里衫,衬的肤色莹白温润。
“淡情湖?好怪的名字。”
“情深有似海,我偏要它淡成一汪湖。”
挑眉。戚少商发现他似乎很喜欢挑眉。很少有男子能在眉尖一挑时,便夺了人的心魂。
顾惜朝可以。所以,戚少商便又看着他的脸愣神了。
“你在看什么?”
伸手拉过缰绳,好气更好笑地把眉一皱。这个九现神龙,怎么失去了记忆后,就变成了日现九呆。总是冲着自己发愣。
“看你啊。”
戚少商回答的无比顺口,顾惜朝却暗自红了红脸。这人!脸皮也可比那万里城墙了!
“我说实话嘛。哦,对了,我们去淡情湖干吗啊?”
“去……陪我娘。”
说到这句的时候,顾惜朝的声音变的很低,很轻,甚至带着略略的软。然后。他侧过头,正视戚少商探询的眼。一笑,笑的温柔无比。
这样的笑啊。这样的……笑。戚少商就那么自然的一展臂,搂住了他单薄的肩。惜朝,原来你也有如此柔软的神情。那么清澈,那么无邪。丝毫不躲闪。
天涯海角,地老天荒。这些字句如此陌生。它们的分量,不及你展眉一笑。
我不怕忘记这尘世关联,记忆可以空白,有你就好。
马车平稳驶了半日后,开始颠簸,路已经转成碎草杂石遍布的乡间小道。第N次被没避过的大石头杠的车轮飞跳后,戚少商紧了紧楼住那人的手,无奈地道“惜朝,你坐进去好不好?外面颠的太厉害了。”
没好气地翻他个白眼,“戚少商,你是男人我也是,你哪只眼看到我忍受不了了?”
那,那,你脸色的确不好嘛……这句话没敢说出口,很明白某人要是认定了,打死都不要想他会听话。只好很认命地更加小心驾车。
惜朝啊,你真是倔的可以。心中漾起微微的疼。戚少商不是感性的男子,更没有女人的那种纤细敏感。可是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有办法,让他抑制不住的,心疼。
好在颠簸了没多久,顾惜朝就丢出一句“可以了,在这里下车。”
戚少商很听话地随着他下车了,然后就发现,周遭那个是荒芜人烟啊,那个是狼跃虎跳啊,总之,是半个鬼影都表想能看见。
默……
这叫淡情湖?除了荒草弥漫,哪里有水的影子?
“跟我来。”
发觉到某人呆滞复呆滞,顾惜朝心情大好,拉了他的手便往左侧走去。
“马车怎么办啊?”
“丢了。”
“你……”还真是浪费啊……
不能说,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死的很惨。刚在心里对自己点了点头,戚少商就发觉自己头上飞过一只乌鸦。啊~啊~的叫。
左转,右转,前行,弯路。半个时辰后,戚少商终于相信,顾惜朝绝对不是个能化腐朽为神奇的人!他!他!根本就是改天换地都只在弹指之间啊!!
天!!
前面是什么?一弘湖水,竹屋斜陈,篱笆围出半个圆,留缺待人归。
这!这!半根竹子也没有的地方!!居然会有竹屋?!戚少商满脸黑线。
“呆子。”
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松开手,一掌轻轻拍在戚少商额前。顾惜朝径自向着竹屋走去。
这时,篱笆内已经站了一个女子。略略有些发福的身材和花白的发,诚实的显出她已经不再年轻。碎花黑裙裹住她年华已逝的身体,领口处露出半截颈项,如玉如雪。只是她的脸,极为平淡的脸,五官皆无出彩之处。
戚少商疑惑,这个女子就是惜朝的娘吗?惜朝的风华远胜于她的平凡。
可事实就是事实。
顾惜朝走进院子后,第一件事就是轻轻抱了下她,然后为她整整发“娘,天冷,您站在这,我会担心。”
还是那样轻,那样低,那样软的声音。带了些许责怪和撒娇。
女子笑了,笑中全无风情可言,是种淡淡的暖,却似春风溶冰逝“朝儿,难得你有朋友造访。娘怎可怠慢?”
戚少商忽然觉得这种笑容很熟悉,似乎曾有个女子,站在惜朝身边,也是这样的笑着。太熟悉。
“娘~~~~~他又不是什么贵客。不过是个曾经的大侠,现在的呆子。”
瞄眼戚少商,顾惜朝扶着母亲向屋子走去。某人摸摸鼻子,认命跟上。
4
一寸相思一寸心
“你在说什么?”
风尘未及拭,息红泪已经站在无情面前,掉下泪来。她问他,你在说什么?她问自己,你在哭什么?戚少商失去记忆了,戚少商跟着顾惜朝走了,俩个男人一起走了而已。你哭什么?
“红泪……我,很抱歉。”
天下第一美人的眼泪,多么珍贵的眼泪,多少男人看了会心碎的眼泪。就连无情,都垂下眼,不忍去看。
很抱歉。没能帮你留下他。
仰起脸,深秋的天很蓝。蓝到哀伤。少商,等你这许多年。你可知道,我活的不易……可是无论如何,我都不哭。怎么今日,落泪如雨。
你的心在哪里?如果在我这里,为何我的心此刻这般绝望。
少商……
戚少商此时也在看天,他看的是西风,倦倦吹来,吹开那人过肩卷发。却吹不开,哀伤成劫。
惜朝,你一直都是不开心的。我怎么如今才知道。
竹屋内烛火未点。昏黑一片。她已经睡下。一个病人。一个生命只能用日来计算的病人。嗜睡,再正常不过。
“我娘……不是妓女……可是她比妓女还要……知道我是怎么生下来的吗?难产,胎位颠倒,我都不敢想,她是怎样生下我的。我更不敢想,十岁那年她将我交给师父,然后消失。是怎样熬过七年光阴,直到三年前我再遇到她。少商,没有我娘,我早就去陪晚晴了。可是老天把娘还给了我,我不能死。不能死。”
第一次听到他说这样多的话,全无讽刺调笑。戚少商只觉得心中一波凉过一波,冷到抽搐。自身后拥住他,却感觉怀里只有空气。心痛。痛的恨不能互为血肉。伤心,全部由自己担负。
“你的师父?”
笨拙的想要转移话题,怀中人身子猛一颤,然后崩紧。戚少商看不见他的神色,耳边听到他在笑“呵,师父……呵呵……”
“惜朝,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失去了娘,我有了晚晴。失去了晚晴,我又得回了娘。可是她已病入膏肓,她若是走了,我还有谁?”
“不会的,你不是神医吗?你一定救的了你娘!”
“救的了吗?”
轻轻说了一句,顾惜朝就在戚少商怀中转过身来。俩人额抵额,戚少商甚至感觉到他的唇吐出温暖气息。有种说不清的暖。
“少商,我问你,如果生命的延续是以生不如死的痛苦为代价,那么,保住她原本会有的寿数,让她全无痛苦,好好的活。让她死在我之前,会不会更好?”
薄薄泪影浮在顾惜朝从不肯轻易流露脆弱的眼。他说着话,次序都有些颠倒。戚少商知道,他为他娘选择了好好的活,毫无痛苦的死。而那些痛苦便都化成一生难以消去的伤。狠狠、狠狠烙在了顾惜朝心里。
伤心到心染血。也要这样选择。惜朝啊……你的残酷,你的温柔,你的脆弱,我今生如何放手?
拥抱也无法遏止我对你的渴望,想要更多,更多。你的一切一切。我都不要放手。我已经放不开手。
戚少商小心翼翼地以唇印唇,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那唇是暖的,人却是冰的。太在乎,所以怯步。
顾惜朝眨眨眼,一时无法反应。他……在吻自己?一个男人吻另外一个男人?!
好荒谬的事情。
可是,这样,很暖呢。
一笑。这世上,只有我顾惜朝不想做的事,还没有不敢做的事。
启唇,生平第一次,想要留住,要留一生一世。
吻的深了,唇舌交缠,腻腻似甜。
拦腰将他抱起,戚少商忽然凑进他耳边,低低问了一句。
顾惜朝忍笑,眼波流转,媚丽似妖“你这个呆子!我愿意的事情,难道还会怕那么一点……”
面上红云叠起,咬了唇不再说话。
戚少商终于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到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