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
康玄翼毕竟还是朝这个方向找了过来。我屏息。我还没有想好怎样面对他,怎样对他说话。
“哎呀,别走啊,我采了栀子要送你的。”乔乔忽然喊了一声,很惋惜的语调。接着就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往园外方向,步子很重。她竟视夜如昼一般。
康玄翼脚步停了片刻,终于返回去。
我松了口气。
乔乔又悄没声息折返来,对我笑得开心。
“谢谢。”我悄声说。
“这个给你。”乔乔歪着头看我,手伸过来摊开,一朵栀子。
我接过,对她微笑。心里却酸酸的。
“谢谢,很香。”
她便很天真的哼着歌退回花房去。
离开康家后我立刻去看了陆佩筠。
才不过一天工夫,原先光彩照人的女子竟憔悴至不能辨型。
急诊观察病区是韩海东在管理,他告诉我说是给了大剂量镇静剂才让她安睡。
她右手开通共三条静脉通道,左手紧握成拳,腕间定是一道深深伤痕,只不过被纱布裹了看不见。韩海东说来的时候韧带连同掌长肌腱都几乎要断了。记得在大学时就讨论过这个问题,都说割腕的最惨烈,真要下得了狠心才行。看来陆佩筠是真的绝望了。她很爱康玄翼,我不知康玄翼最后是怎样对她说出残酷现实的。譬如他不爱她,只是利用她来打击她父亲等等。
而她的左手无名指戴着那枚戒指。手握得那么紧,是怕别人来抢走它么?还是怕康玄翼要回它?傻女人啊,他连人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这小小信物。
更何况,连信物都不是。只不过是个道具。
“轻易因为另一个人而决定自己的生死,是否太草率了?”
我看着她睡着时依旧纠结的表情,轻轻说道。
女人真是有勇气的生物,生死都那么干脆的。只在一个爱字上纠缠不清。
幸而我不是女人。
幸而我没有谈爱。
幸而。
之后我并未再与康玄翼碰见。
周末采购日,我与苏若去超市,见到许多新鲜鲳鳊,便买了许多回来要腌糟鱼。小火龙跟着去超市,又跟着回了主屋,三个小孩兴高采烈的在厨房围着我跟苏若,说要看糟制过程,一点都不怕腥气。
“先铺一层酒糟,放鱼,洒盐,调料;再铺一层酒糟,再放一层鱼……”我耐心的一边演示一边解说,苏若在旁边做日式煎蛋卷,看着我们一大三小四个人笑。
“好了,这些串好的拿到那边去晒干,以后再腌,这些鲜腌的过阵子就能吃。谁来拿去?”我招呼一声。
“我!”“我!”几乎异口同声。结果是小火龙跟康白羽一起推着康丹翔走,三个小家伙拿着几串鱼笑得好开心。
“高老师,谢谢你。”苏若真心对我道谢。
我淡淡一笑。“我没什么功劳啊。”
随即做牛奶鸡蛋布甸和草莓奶冻。忽然康玄翼闯进来。
“绿……”
苏若立即退出厨房。
“请叫我高老师。”我对他微微一笑。“有事么?”
“我去见过她了,她不会死。”
“哦。”
“绿,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你自己觉得对就对。”
“绿……”
我不做声。
“绿……”
我转身去调布甸料。
“绿……”
他声音里渐渐带了哀求与惊惶。
我终于知道我面对他时为何犹豫。
他给不了我安全感。
即使被他拥抱在怀,我依旧没有归属感。
他不是我的Mr。Right。
而且那样的事叫我心寒。
“高颜绿,我跟岑打算结婚,你来陪我们挑礼服……”康紫翎兴冲冲撞进厨房,看见诡异气氛后愣住。
康玄翼并不理会,只从怀里摸出浅蓝色小盒子,在我面前打开。
是那对有刻名服务的铂金指环。他拿起一枚来,告诉我他刻了什么。
“evergreen my love”。
吾爱长青。
我脑中闪过陆佩筠牢牢抓住的那枚宝石戒指,那宝石像一滴眼泪。
康紫翎看看我,又看看他。
康玄翼认真看我。
哪里有长青的爱情。
我早已不敢相信。
我对他笑。
“可惜,我是长在温带的阔叶木,一到秋天就凋零的呢。”
工作还是要做下去。
而有些事情,只适合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