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罢了,”赵赦毫无表情,等赵吉出去,才对真姐儿用手一指:“真姐儿你这个慈善孩子,可以放心了。”
真姐儿笑靥如花起身,离席给赵赦端端正正行个礼:“表哥宽恕仁德,是百姓们之福。”
赵赦哈哈笑上两声,对一旁也在笑的展祁道:“看看,所以我要留你用饭。”展祁躬身道:“姑娘说的原没错儿,王爷文治武功赶超前人,西北百姓得遇王爷,都是幸甚。晚生代百姓们恭谢王爷千岁。”
“啊,”赵赦徐徐说上这么一声,先招手命真姐儿到身边来,抚着真姐儿肩头对展祁道:“本王身边,有这么一个阿谀奉承的人就足够了。你就不必了。”真姐儿笑嘻嘻想说什么又没有说。
赵赦伏身微笑:“要对表哥说什么?”真姐儿不好意思地道:“我是想说,中午我也敬表哥一杯。再就是想问表哥,我的小红和小黑都养在马棚里,几时陪我去看看。”
“这才一天不见,你就离不了。”赵赦含笑责备过,命真姐儿回座去。象是这才想起来地道:“我扰了你们,我还是走的好。”展祁在身子笑着道:“王爷您总算想了起来,我正想着撵您还是不撵呢?”
赵赦又笑了两声,不回身地道:“下回你尽管撵。”
三天后,吕大人的所有供状及认罪书交上来,赵赦当即命人传他过来。书房中一位强龙,一位地头蛇会面。赵赦心情难免起伏,自来西北受了他多少窝囊气,而且受气过还要想着点子笼络他。
吕大人伏地长拜,痛哭不止。早知道必降,又何必死伤手足与若干人命。
“老大人,逝人已去,你我都往前看的好。”赵赦原本清朗的声音不无低沉,要知道杀人,他也不情愿。
“是,罪臣有罪,请王爷,请王爷……”吕大人后悔莫及的心情,是在他认罪后的第二天渐有渐多。此时听到赵赦说话,吕大人不知道是恨他的好,还是恨自己的好。唯一能做的,是长伏地上泪流不止。
赵赦看着也难过:“回家去吧,你的家我封了五分之四,以后慢慢还你吧。”吕大人一个激灵,这一位听着心情难过,其实我有这个处境,与他不无关系。他心思慢慢回神,依礼叩拜过,赵吉陪着送他回去。
从暗无天日的狱中到外面长街上,吕大人看着今天的艳阳,恍然觉得象是隔世。马车辘辘响,吕大人车中迷茫。
车在吕家昔日的一个角门停下,赵吉殷勤过来搀扶:“大人请。”见赵赦前淋浴过修过面的吕大人下车来,抖一抖身上一件黑色袍子,打起十分精神来见家人。老夫我,回来了!
角门的家人当时就傻了眼:“老……老爷,天呐,是老爷回来了。”吕大人这两天吃好睡好,中气十足地道:“吕梁,去通报夫人,老夫回来了!”
赵吉在身边暗笑,这老匹夫,你少说一个字吧。因奉命来,就陪着吕大人往里面走。此时的吕大人格外雄纠纠气昂昂,没走上十几步,看出来家人现住的宅子是以前园子的东北角儿。这里房屋全是下人房,连个象样的正房也没有。
心中有数的吕大人把雄纠纠气昂昂放下来,与王爷以后,可不是容易打的一场仗。
“老爷回来了,真的是老爷。”家人女眷们泪流满面,不顾有外人在奔过来跪在吕大人脚下。吕大人强忍着泪,看来看去没有夫人和娇娇爱女,他急忙道:“夫人呢,姑娘呢?”
目力所及之处,这才看到吕夫人面有病容,扶着一个丫头慢慢走来。在她的另一边搀扶的,是自己的宝贝才女儿。
“夫人可好?”中年夫妻经离散后相会更是真情流露,吕大人紧紧握着夫人的手,悔恨地道:“悔当初不听夫人之言,才致有此灾祸。”
吕夫人惊用手指捂住吕大人的嘴唇:“王爷开恩放老爷回来,老爷您,要惜福才是。”身边号啕大哭声响起,吕大人和吕夫人一起去扶吕二夫人和吕三夫人。吕大人难过地道:“两位弟妹们不必伤心,二弟三弟之事全怪我执拗不肯变通。以后余生,当奉养两位弟妹,不敢有半点儿怠慢!”
赵吉带着几个人听到这里,觉得也差不多了。上前来对吕大人躬身道:“老大人回来,多多安歇的好。我这里就此别过,回去对王爷复命了。”
吕大人率先跪倒,口称:“罪臣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吕二夫人和吕三夫人是委屈愤懑溢于胸怀,见家人都随着吕大人跪倒,悲悲切切地也只能跪倒。
送走赵吉说话就可以随意。一家人坐在房中泪诉前事,吕夫人把话一一回明吕大人:“三弟妹家亲家老爷和舅老爷们,为了老爷大殿上指责怒骂王爷,被王爷杀了一个满门。”吕三夫人失声痛哭起来:“我的夫,我的父,我的兄长……。”
见眼前有人影儿晃动,一抬头是吕大人跪在面前:“弟妹以后是我亲妹,这全是为了我,”吕大人也失声起来。失声过两声,吕二夫人忍悲劝道:“大伯请回座,咱们商议以后事情要紧。”
“您的门生范大人,庞大人等纠集了一百来人要去劫狱,”吕夫人叹气含泪道:“也……”吕大人直着眼睛听过,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人生生地晕了过去。
七手八脚把吕大人救醒转后,回来时还有“老夫我回来了”的心情,此时睡在床上,眼神儿涣散看着家人,半天才虚弱地道:“这……我就弄不懂了,王爷他,为什么还不杀我?”兄弟已死,亲戚也亡,几个得力的门生也从此不见。觉得自己还有倚仗的吕大人犯起了糊涂:留我已经无用,王爷他,你留我活着日日忏悔吗?
吕夫人含泪劝道:“家里还有我们,老爷您死不得。你我膝下还有湘波这个孽障,二弟妹膝下还有两位侄女儿,三弟妹是三个月的身孕,老爷您,可不能丢下一家子人。”
“行,我明白了,他是要留着我,往他脸上贴个好名声儿。”吕大人似哭的一声长笑:“他是留着我,让人看着我活着被他降伏。”
这话赵赦就听不到了,如果听到他也只会一晒,本王就是这个意思,你要怎样呢?
接着两天都是秋阳高照,真姐儿放学回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儿咱们薰什么?桂花蕊也薰了,菊花蕊也薰了,咱们做菊花荷包吧。”
绿管抿着嘴儿笑:“姑娘睡吧,睡起来到后院里采花,就知道薰什么了。”真姐儿解衣睡下来,犹在道:“对了,咱们去园子里摘桔子,我还看到有几个晚生的石榴,想必都张开嘴了才是。留在树上也挺孤单,不如取下来咱们摆盘子吧。”
花开在外面听着笑,对丫头们道:“摆好了一定是送到王爷那里去。”丫头们都会意一笑,不然还能送到哪儿去。
过一时见红笺没有出来,花开探一探头嘟起嘴,姑娘和红笺又叽哝上了。红笺姐姐虽然人不错,可是花开还是有酸意。
房里在说悄悄话。“红笺姐姐,我在表哥书案上看到吕家呈上来的叩谢信,他们求表哥恩典,还想让吕姑娘来陪我说话儿。”真姐儿微颦眉头。
红笺微微笑:“姑娘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真姐儿春山一样的眉头皱着:“这象不是喜欢与不喜欢的事儿。”
“姑娘大进益了,这事儿,还是让王爷决断吧。”红笺温柔又道:“以后王爷书房里的东西,姑娘不要再看了。”
真姐儿笑眯眯:“好。”睡下来看红笺出去,真姐儿想起来吃饭时别人呈上来吕家的信,还有军中的一封公文。是赵赦离开一会儿,又正好摆在真姐儿手边,真姐儿一伸脑袋就能看到,所以看了几行。
表哥要去劳军?真姐儿权衡一下,我跟去的好?还是不跟去的好?跟去可以见识古代的军旅生活,不跟去在家里唯我独大。这两样,象是都不错。
午睡后赵赦进来,见真姐儿身穿豆绿色的薄锦袄儿,坐在榻上正倒弄着芷萝上艳红的结实果实。面前几只白猫不时伸一伸爪子拨走两颗,跑到地上玩一会儿。
“快还我,”真姐儿就笑出声,丫头们从地上捡起送回来,回身看到王爷进来,都行下礼来。真姐儿款款扶着红木小桌子站起来,笑盈盈道:“表哥。”
几颗红豆滚落在赵赦脚下,赵赦捡起来看并不是真正的红豆,随手给真姐儿放在榻上,在她对面坐下来。
“表哥,晚上要出去?”真姐儿手里掂着针,一颗一颗穿在线上,随意问赵赦道。赵赦从榻上又捡起来几颗放在桌上,才回话道:“不出去,过来和真姐儿说话。”
真姐儿道一声谢,再道:“表哥请说。”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是说吕姑娘还是说出门儿不带我的事情。
先说的是吕姑娘,赵赦道:“可怜她亲事也强退了,吕大人不敢想她在西北找亲事,想让她给你当个女官。要论文才,我觉得不错,要论糊涂,真姐儿你好好教教她。”
真姐儿皱一皱鼻子,嫣然笑着道:“吕大人难道不害怕吗?我要是把吕姑娘也教糊涂了,这可怎么办?”
“这老东西这两天极恭敬我,想着你明年带她京里寻亲事。”赵赦余怒犹在,一时口不择言把吕大人又骂了。真姐儿抿一抿嘴唇,又想起吕姑娘对自己做的好事。对赵赦俏皮地道:“成人亲事,是不是也算造浮屠。”
赵赦也逗真姐儿:“你晚上烧香拜月去,问一问这算不算。”房外妈妈丫头们多有信神佛的,明知道王爷不信拿他无法。听到王爷勾着真姐儿胡说,丫头妈妈们在心里齐声念诵几声,才觉得心里好过些
房中两个人互相取笑过,赵赦再说第二件事情。提起来去劳军,他其实很为难。自接了真姐儿来,就没有去过。眼下要到十一月,这一去要两个月才能转回。
把真姐儿带在身边,怕她路上吃苦;不带着她,又怕自己走以后,先生们只能是规劝,真姐儿一人独大在家里,赵赦真是不放心。
真姐儿默默等了一会儿,才见赵赦开口:“先生对我说,给你重新选陪伴的人。要是不选,百官们上书同我闹,我说偌大西北选不出一个人来,百官们递了二次呈请书,说你养在宅中,没有陪伴不合体制。”
诧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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