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认真的,所以我不结婚,也不再相亲。”
母亲震惊地捂住嘴。
“没想到连你也是……两个男人……啊啊、太恐怖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笃轻抚母亲的肩膀。
“起码直己会想要去了解我。……你回去吧。”
母亲颤抖地拨开笃的手,挺直背脊说。
“在异常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果真会有问题。怎么会有这种死不掉又来拐骗你的人?这是太可怕了。那种人干脆死掉算了。”
笃不知道母亲是何时回去的。等回过神来时他已是一个人独自站在走廊上。母亲冷酷而无情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着,全身都被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情绪所支配。
他打起精神,想到自己在外面待太久了,直己搞不好会担心,得赶紧回去才行……
他好想立刻见到直己,或许一看到他自己就会悲从中来也不一定,但是无所谓,就让直己安慰他吧。
振作起精神的笃推开病房房门。
“对不起,我跟立原聊太久了……”
一道暖热的风迎面吹来,病床上没有人,但门对面的窗子却被打开了。床旁的桌子上还摆着直己专用的杯子,自己应该没有走错病房才对。笃赶紧走到窗边,外面架有铁栏杆,他不可能出得去。
床上早已没有属于人的温暖。
“……直己……”
笃在无人的房间里空虚地呼唤着。
“黑田先生刚才有来借拐杖。”
跑到护士站去问的笃听到中年护士这么回答。
“他说用拐杖比坐轮椅有复健的效果。看他那么年轻,大概是整天待在病房里太无聊了吧?他说想要出去散散步,大概是十分钟之前的事。”
笃心想自己不是才推他散过步回来吗?强忍着胸口不祥的预感,笃开始在医院里寻找直己的踪影。从一楼开始,连洗手间都不放过。一直找到最上层的六楼都没发现他高大的身影。毫无头绪的笃呆站在走廊上的时候,忽然看到电梯灯上一闪一灭的R字。等不及电梯下来的笃直接爬楼梯。
气喘吁吁地爬到顶楼的笃寻找着直己的身影。近黄昏的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四周的景色弥漫着一层薄薄的寂寞。终于在左边的栅栏旁看到直己那修长的身影时,笃打从心底松了口气。
“直己。”
听到叫声,眺望着风景的背影转过头来。两根拐杖分别倒在他的两边身侧。
“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害我担心得要死。”
笃想走近,却听到直己大喊一声“你别过来”,他浑身一震,下意识停住脚步。明明距离他只有十公尺却无法接近。
“你来得太早了。”
直己低着头,吃吃地笑了起来。
“你转过身去。”
在不知道直己的用意之前,笃不可能照做。
“那里太危险了……”
直己耸耸肩。
“危险?有栅栏还怕掉下去吗?”
楼边的确是有栅栏,但只有半身高,并没有到跨不过去的地步。他不敢问直己“是不是想跳下去”,因为他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每当看到直己的目光一往下看,笃就紧张的猛吞口水。
和暖的风,偶尔传来车的喇叭声。直己自然地撩撩前发。他在手术时剪掉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遮住头皮的长度了。
“我是应该死的。”
直己自言自语说。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要死不活的话,当初就应该直接撞死算了。头破血流,一了百了。”
“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说错啊?反正我已经是个没用的人了,用不着别人叫我去死,我也不想活下去。”
直己一定是听到刚才走廊上的对话。
“我又不是自己去撞车,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啊。……我也不想变成你的负担。”
“我并没有这么想啊。”
直己愤愤地用右手重击了一下栅栏。
“立原不是说巴不得我去死吗?他不是说与其我一生成为你的负担,还不如死了算了?老实说,在那个家伙这么说之前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知道像自己这样的状况是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所以这么做是最好的。你不要过来。”
他话才说完,已经攀上了铁丝网的直己,半个人都吊在空中。心跳差点停止的笃赶紧跑过去,在直己身体还没有整个往下垂的时候抱住了他的左脚。
他大概一生都忘不了透过铁丝网所看到直己那完全绝望的表情吧。趴在水泥地上的直己抖着肩膀放声大哭。
“我不想这样啊!”
他不断地敲打着冷硬的地面。
“我不要不能动的脚,我不要看不见的眼睛和耳朵。”
笃紧紧抱住他那像孩子般蜷缩起来的背脊。因为直己什么都没说,所以自己也没察觉到。可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就遭到这种变故,怎么不会不安呢?失去了原有器官他当然会绝望。
“我只要你活着就好了,别哭了……”
直己抬起涕泪纵横的脸。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他湿红的眼眶瞪着笃。
“与其成为你的负担,我宁愿死啊。”
如果在直己痛哭的现在说爱他的话,笃怕他会轻蔑自己。
“如果你不在了,我会伤心。”
不只是伤心,而是绝望。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因为后悔而再也振作不起来。比起一生的遗憾,直己目前的状况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管你能不能走,不管你看不看得见、听不听得见,我都会在你身边。因为我喜欢你,而你也喜欢我,这样就够了。”
直己绝望地摇头。
“我喜欢你。”
他对着眼前这颗怎么也不抬起来的头告白。
“请你为了我活下去。”
直己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来,笃也紧紧拥住这个幸好还是温热的身体。
“你早点康复,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家。我们要一起回家。”
在自己怀中,还扎着绷带的头微微颤抖。
“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
他没有半点犹豫和迷惑。他抱住这个心爱的男人的头,轻吻着他短短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