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敬怔住,心知自己此番逾越行刑,李宣若真闹到二王爷面前,二王爷未必会护着自己。暗中咬牙,却没想到这个傀儡王爷暗中居然调派了人手入庄,自己却是太大意了。
李宣走到慕容天面前,慕容天已经半昏半醒,从眼皮下看他一眼,便晕了过去。李宣解开锁链,伸臂接住慕容天倒下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往外便走。
「红羽,」那书生跟上来,后头曹子劲已被锁上那个木架。
「找最好的大夫,骑最快的马去。」身后的人应声去了。李宣用脸触了触慕容天的额,心中不由愧疚,若不是你这里分了曹子劲的心,薛红羽怎么能这么快进来。我曾以为我会狠不下这个心,可其实我却能看着你受伤,看着你受刑,当然,这话我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突然惊觉,自己原来也是如此冷血,跟二哥李绪其实没太多区别。之前那些婉转情长,只是自己的一部分而已。
他到底是李家之人。
慕容天因为背部伤势,只能趴着睡,每天醒来都见李宣在自己床头伏着,李宣原是个美貌的人,睡着的样子跟画上一样好看。慕容天看他片刻,便掉了头往里,心中只觉茫然,似乎也无话可说。
天亮后李宣便走了,次日夜间又来,也不多话,只守着他,也不知此举何意。
待伤势好些,某日傍晚,用过膳后,婢女扶了他在花园里头逛,却发觉另有一人也被人搀着在花园里头慢慢行走,步履蹒跚,仔细看过去那人原来是曹子劲,不禁怔了怔。
回来时边走边觉得此事着实好笑,只恨自己刚刚没去问声好什么的,当日施刑时,他可想到后来两人会一起养伤,正闷头乐着,竟然迎头撞上一人。一抬头,那双凤眼已在咫尺,那人长身而立,微微含笑,「你心情不错。」
慕容天凝目看他一会,避过视线,不答。
李宣稍有犹豫,便伸手来扶他,那婢女知趣退下。两人自见面以来,甚少这么平静相处,慕容天想起那晚夜探山庄,李宣来握自己,却被自己一剑挡住。只是自己的心情和当时,却哪里还能同日而语。
他瞥了瞥李宣,李宣也正望过来,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李宣见他已经露出疲态,找了间亭子坐下,静了片刻,「那夜你真是要走?」
慕容天看他,「嗯。」
「那,你怪不怪我。」
怪什么,怪你不放,还是怪你不救?两人都未明言。慕容天想了想,一笑,「……不过是各有各的立场罢了。」
李宣看着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既如此,那,我此刻还有个立场。」慕容天闻言抬头,李宣背光而立,却难看清楚他面上表情。
「那藏宝图,你知道便拿出来吧。」
慕容天怔住。
两人静对了片刻,慕容天突然扬声大笑了起来,「那太监用武的,你便用文的吗?」
李宣摇头,「不一样。」
「哦?有哪里不一样?」慕容天冷笑。
「怀璧其罪。既然皇家有人知道了,你们山庄还能藏得了这东西吗?何必弄得血肉横飞的……,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李宣有些疲倦般低声。
慕容天低头,怒极反笑:「听起来没错,冠冕堂皇,那图我拿了其实也没用。可你们这些人……仗着一个皇家身份,便当别人都是猪狗畜生了么?」李宣沉默。
隔了片刻,慕容天怒气微褪,想了想道:「给你这图也行,我却有个条件。」
「你说。」
「图既然还了你们,便不得再继续追究慕容山庄中的任何人……,也包括我师傅章天奇。」
李宣点头,「这个自然。」
慕容天站起,李宣伸手来扶,却被慕容天推开,冷冷道,「不必了,小民怎敢劳王爷大驾。」李宣果然缩手,看着慕容天在身前蹒跚前行。
那身影合着这斜阳西下的景色,却颇有几分形单影只的味道了。
两人走至大堂,早有人掌了灯上来,偌大的堂屋中一派的灯火辉煌。
慕容天抬头看着上书了「仗剑江湖」遒劲四字的牌匾,道:「这牌匾已经传了百年,乃是当年慕容第一代庄主,我高祖父慕容令亲手挂上去的……」
李宣果然去看,那镏金牌匾虽然已经旧了,金色也有些褪了,却仍有股沉积之后的威严。
慕容天看着它,怔了片刻,转头对他道,「你上去把那牌匾取下来。」李宣微愣,除了父皇母后还从未有人用这般命令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一时竟然没能反应过来。慕容天静静看着他,倒也没重复。
李宣抬头,纵身,触到那底边,手微微用力一抬,已将那牌匾摘了下来。放到桌上,仔细看了看,却没瞧出什么端倪。转头道,「这地方他们早找过。」
慕容天冷笑,「这么容易就被他们找到,却藏什么藏?」说着坐了下来,闭目不再言语。李宣看着他的脸,有些惆怅。
不知道等了多久,月光从门外悄悄探了进来,慕容天睁开眼,李宣正瞧着他发呆,这一张目,却骇了他一跳,连忙转开视线。慕容天道:「取面镜子来。」李宣招手,便有人奔出去,片刻后回转,交了面小菱花镜过来。
慕容天道:「你把这镜子挂到牌匾原来位置的右下角。」那牌匾挂了百年,墙上早留了个灰印子出来。位置倒不难找,可这么小的镜子却怎么挂?
李宣微一思忖,飞身而起,右掌握着那铜镜运力一拍,那镜子便浅浅嵌入墙中。再轻盈落下,恰如飞燕。慕容天见他身法,目光一滞,似是想到什么,微显怅然,却不理他,抬头看着铜镜,似在等待。李宣此刻也早明白,既然用到铜镜,那机关所在自然是靠光。也抬头守着。
果然那月光移动,突然一缕银线映到了镜上,显然是瓦片间留了缝隙,落下的天光。镜面倏然一亮,折了一道光下来,正射到墙面一块小八卦镜上,八卦镜也是亮白一闪,那光又被照回去,正在屋角某处。
此景甚是奇特,众人都看的呆了。容天指着那屋角,「图在那瓦间。」李宣招手道,「拿木梯来。」下人纷乱奔走,拿了梯子来时,那光已然不见。有人上梯去,把那一片的瓦一块块揭了下来,终于叫道,「在这里。」
李宣转头去看慕容天。
慕容天见祖屋被损,却也无甚表情,只静静伫立原地,冷眼看那一干人等忙碌不休。
到手一看,却是用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用红绳紧紧系着口。
李宣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好奇,打开来看,却是层更小的皮囊,再开,却是个油纸包,层层包裹,如此包装,难怪能放在瓦片中,日晒雨淋却不坏。最后,终于看到一张薄薄绢丝,微微发黄,打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狼毫绘着一副山水,图旁还题了两行字。李宣看了片刻,不明端倪,心想这山水看来极普通,难怪父王找不到藏宝所在。又将那图照原样包好,放入怀中。
慕容天见了,张口欲言又止,李宣觉察,看了过来。「怎么?」
慕容天避开他视线,远处廊下宫灯摇曳,影影绰绰,「图已经给你了,王爷能放人了吗?」李宣看了他半晌,神情复杂。
片刻后,却听他转头对身旁侍卫道,「传令下去,没我许可,任何人不许出庄。」言罢转身离去。慕容天看着他背影,面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
次日清晨,还未起身,已听院内有人喧哗。
一人道,「眉儿,等会我们要三间屋子,我们哥俩一左一右,你住中间,好不好?」有女孩子清脆答道:「人家哪来那么多空房子给你住,你不如干脆说要个院子吧。」
「我们师傅就是山庄庄主,这庄子这么大,多住个几间房子有什么关系。」
「阿落你老这么自来熟,也不害臊。」另一人道。
听声音却是自己新收的那三个笨徒弟,慕容天又惊又喜,穿上外衣,走到门前。门一开,外头挨个跪下了三个人,都如朝阳般笑着,抱拳齐声道,「徒儿拜见师傅。」他原本郁闷多日,猛然间,见这毫无机心的三人,不禁心情大好,惊道,「你们怎么来的。」伸手扶起他们,抬头却见薛红羽在三人身后,正微笑看着他。
心中有些恍然,不禁对他也回了一笑。薛红羽朝他点点头。
「师傅,我们其实老早就来了,天天都在门口转悠……」眉儿道。却被阿落接口,「眉儿你说得好没出息,什么叫转悠,师傅,我们是想进来找你,可老被门口的护院挡着,那些人死活不让我们进来。」
眉儿被人突然打断,心中不悦,狠狠哼了一声,「奇怪了,这种说法莫非很有出息?怎么我没听出来?」阿落见她动气,自知失言,不敢还口。
方磊笑道,「今天早上,我们正要再过来,在路上遇到这位相公,说能带我们进庄。果然跟着他,那些护院就不敢再拦着。师傅,你可要换了那帮护院,简直是目中无人。三言两语不合就动手打人。」
眉儿接道,「所以昨儿我们把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给师傅你出了口恶气。」
其实这三人的武功稀疏平常,又怎么敌得过李宣和曹子劲手下精兵,估计是被那些侍卫给教训了一顿,不好意思,却把事实颠倒来说。
慕容天一笑,倒也不在意。心想,能换我也早换掉了,怎么会自己窝在这里受气。三人拜了自己为师,自己半招也没教,他们却一路跟来,这份心意也是难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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