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她的邻居宋老夫子,一身半旧灰色绸衣,长须飘飘,看起来干净利落,风骨不俗。尽管身边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可他仍是不疾不徐,气度从容……
对于“捉刀”这个古老的营生,江染雪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知道多数的捉刀人,都是一些落魄的穷书生,在街边摆摊挂牌,通过帮人代写家书和状子,借以糊口。可眼前这个宋先生,虽谈不上有多富贵,却也绝对与落魄二字扯不上边。
为什么别人就能混得风生水起,而她自己就没有这样的美差呢?一边在心中分析盘算着,江染雪一边暗自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改变目前这种困境才行……
秀眉微蹙,咬着笔头。江染雪黑白分明的眼珠滴溜溜的四转,长而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似振翅欲飞的蝴蝶。衬得她那双漆黑如玉的眸子灵气逼人。目光徘徊间,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进入了她的眼帘……
街对面的茶楼上,出来一个身着紫红色薄锦石榴裙,长挑身材,瓜子脸,模样出脱得齐整清丽的女子。此刻,她正怀抱琵琶,神色犹豫地望着江染雪这边。眉宇间,似十分挣扎。
女子怪异的眼神让江染雪有些纳闷,莫非是自己有何不妥么?还是她一不小心间露出了马脚?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江染雪满意的扯了扯唇角。
☆、自力更生(8) 。
虽然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半旧蓝色长衫,尽管经过九娘的剪裁,穿在自己单薄的身上,仍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可却并无半分的不妥。如此说来,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江染雪正低头沉思着,大街上突然出现了一阵躁动。片刻后,她听见一个清丽的声音愤怒的说道:“朱少爷,光天化日的,请你自重!”
“瞧见没有,小娘子生气了。”江染雪抬眼望去,不知何时,琵琶女身边站了一个手拿折扇,看上去痞里痞气的锦衣男子,带了几个家丁。正挡住了女子的去路,对着她调戏道。“啧,啧。原来小娘子生气的模样,也是如此漂亮。看这杏目怒睁,粉面含羞的样子。真真是千娇百媚,秀色可餐啊!少爷我,真是爱惨了这个调调了……””
这是演的哪出戏?江染雪正纳闷间,一旁看热闹的人已经小声的议论起来:“作孽啊,又开始了。这次这位永兰姑娘,怕是逃不过去了。”
“是啊。这朱大少,垂涎兰姑娘的美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尚有周哥儿护着她。这周哥儿一走,兰姑娘怕不是要羊入虎口!”路人甲摇头叹息着。”
“哎,这个朱少爷,隔三差五的就要上演这种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一点也不知道收敛,反而越来越变本加厉了!”路人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江染雪凑上前去,听了片刻,终于知道了一个大概。原来,这朱庆年乃是兴宁县的一霸。仗着家中有几个臭钱,平时没少做掳掠的坏事。
而永兰,本是一个在酒楼卖唱的歌姬。凭着手中一把琵琶,艳名远播。引得不少登徒子的垂涎。
其中当然也包括这朱家大少。奈何以前永兰身边总跟了个姓周的年轻男子。让他无法下手,只得悻悻作罢。
谁想前些日子,周哥儿不知为何离开了这里。这朱庆年看永兰落了单,自然又贼心不死,打起了她的主意。这不,今天永兰刚一出茶楼,便遇见了朱庆年这个混世魔王,引来了这场事端……
这边江染雪听得入神,那边朱庆年与永兰的对峙也已到了白热化。
只见那朱庆年一边说着,一边欺上身去。用手中的扇柄微微抬起永兰的下巴,邪肆的笑道。“小娘子,不如你别弹这劳子琵琶了。跟了我家去做我的三姨太,从今以后,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金银珠宝,用之不竭!”
“你……”永兰怀抱着琵琶遮遮闪闪地躲避着朱庆年的调戏。
清丽的脸上,双颊泛红,粉唇微咬,一双漂亮的杏眼中,写满了愤怒,羞辱和无奈。“无耻!”
“什么?你敢骂爷无耻!”朱庆年闻言,神色顷刻间大变。他大跨一步欺身上前搂住女子的芊芊细腰,一双狠戾的三角眼中,有凶狠和阴骘一闪而过。“爷我今天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无耻!”
“你放开我!”永兰拼命的挣扎着,漆黑漂亮的眸子里,有雾气迅速氤氲,似滴欲滴。那模样,楚楚可怜极了。
☆、自力更生(9)
可路上的行人,却都不曾看见一般。见了两人,都自动自觉的离得远远的,绕道而走。“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放开你的脏手!下流,无耻……救命啊!”
“青天白日的,就敢在县衙外强抢民女,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离此处不足五米远,就是县府大衙,这朱大少居然敢如此嚣张,究竟凭借了什么?江染雪满心不解,于是扭头低声向身旁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王法?什么是王法?!”中年男子抿着唇,挑眉冷笑道。“所谓的王法,只是有钱人的游戏。你还不知道么?这兴宁县的前任县令和朱庆年的父亲,是八拜之交。朱庆年仗着这层关系,做了多少坏事!可你看看,这满大街有谁敢说个不字的?!””
江染雪闻言,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不怪这世间雪中送炭的人少。只是强权之下,谁不知明哲保身,苟且偷生?!
就连她自己,不也同样如此么……低垂了眼睫,江染雪哪双如极品黑翟石般璀璨的眸子,突然黯淡了光芒。眼眸深处,有浓重的暗色,一闪而过……”
“大叔、大哥们,救救我啊!”挣扎撕扯间,两人已来到了江染雪的摊子前。那永兰双眸含泪,一脸狼狈地向众人哀求着。“你们难道就没有女儿、妹子吗?你们的心,难道都是铁打的么?”
一群路人都死死的闭着唇,气愤得双手紧握成拳,露出青白交加的经脉。可是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眼睁睁的看着永兰在自己的面前被朱庆年轻薄。
眼见着求助无门,永兰不由得心灰意冷的闭上了眼。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缓缓滑落,口中兀自喃喃自语道:“好,好啊,都见死不救。原来你们的心,果真都是铁打的!”
你们的心,难道都是铁打的么?恍惚中,江染雪似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怒吼道。那双哀求的眸子,倔强中带着绝望。隐隐中还有泪水氤氲其中,却又倨傲的不肯落下……
当时,她就是被那双隐含着倔强、不甘和绝望的眼眸所震动。才会不管不顾,不听所有同事和朋友的劝告,坚持接下那件案子的。可结果呢?
耳旁,似有一个狰狞的声音在笑道:“江染雪,人性都是自私的。你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以为,你是大律师就了不起吗?就可以惩奸除恶,罚恶扬善吗?你以为,你打赢了官司,就能帮到天底下所有人吗?江染雪,不要把自己想得那么高尚!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不是除了白,就是黑!还有许多法律也管不到的灰色地带。就算你帮她打赢了官司,她的命运,也一样不会改变;她的下场,也许比你今天还要惨!”
“江染雪,你坏了我们老大的好事。今天,就是给你一个血的教训!”那个狰狞恐怖的声音继续在她耳旁轰炸道。“江染雪,其实我很欣赏你的才情。可惜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下辈子吧,下辈子做人,记得不要多管闲事。记得要学会妥协。有时候,苟且偷生,总比连命也没有的好!!”
☆、自力更生(10)
那悚然狰狞的声音,梦魇一般。从前世到今生,一直伴随着她!江染雪永远不会忘记,前世身为律师的自己,在接下一桩业界都不敢接的官司,帮一个被强奸的小女孩,打赢一场强奸案。
让那个嚣张得不可一世的黑道大哥,判了足足十五年刑后。自己在隔天,就被一群黑道份子堵住……
在那一枪下去之时,江染雪在心里对自己发誓。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会遇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混吃混喝,游戏人生!”
上天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等她再一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时空,附在了一个陌生的身体上。虽然这样,也聊胜于无。江染雪知道,无论在哪里,活着,总比死了强!
上天既然再一次给了她机会,她又怎么能够不珍惜呢?!
江染雪听见自己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警告着她:江染雪,不要多管闲事!你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卫道者的代价,不是每一个人都付得起的!江染雪,人性都是自私的。你醒醒吧,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是的,不能再执迷不悟了。上一世,她付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爱她的家人。这一世,她还有什么可以付出的?
江染雪颓然的转身,不去看那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的眼。下一秒,她却听见朱庆年流里流气的嚣张说道:“小美人,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也不看看这大街上,有谁敢管爷的闲事?!”
朱庆年的话让江染雪身子微微一怔。下一秒,她却若无其事地对着一群路人勾唇笑道。“我说各位,别看热闹了。还有谁想写家书的没有?要写的赶快。听说咱们的新县太爷今天走马上任,兴宁县所有的乡绅富商、豪门士绅,都会率百姓前去迎接。待会儿的仪式,肯定热闹非凡。据说这新县太老爷,风骨不俗。是个鼎鼎有名的清官。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们怎么能不去凑个热闹!”
新县太爷上任的事,是早上江染雪摆摊时,听隔壁的宋夫子说起的。这会子恰好给她拿来做了永兰的挡箭牌。
只不知这挡箭牌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万一正好遇见个什么申述喊冤的,不就有热闹瞧了吗?”说罢,她转身坐到了摊子前,看似准备收拾包袱走人。眼睛,却漫不经心地瞟向了永兰……
人群中立刻有明白人接茬道:“是啊。我听说这新来的县太爷可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不仅处事公正严明,不偏不倚;且爱民如子。是个再世包青天呢!”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接着说道。“是么。看来咱们兴宁县的老百姓有福了……”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立刻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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