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伸手搀住一个看起来颇有些文弱的背影,一边胁迫他回去休息,一边温柔地责备,“不是让你不要出来吗?这些小事你少操心。心口上才刺了那么深一刀,难道你都不知道疼嘛!”
圣彦似乎可以看见那背影的主人温柔地笑着,笑容照花了圣彦的眼睛,似乎那背影在嘟起嘴反驳,“你还不是一样。背上的箭伤也还没好利索呢。”
那个人,就是圣师吗?就是他冒名顶替了许久的圣师吗?
圣彦想移动脚步,将圣师看个清楚。可是,全身上下似乎都不属于自己,腿脚都软软的,不能移动。
战鹰和圣师两个人继续打着嘴仗,似乎是嘴上战鹰输掉了,不过行动上,圣师到底是被战鹰温柔又强硬地按下休息。
很幸福……泪水,模糊了圣彦的眼睛。
似乎,可以很轻易地想象出圣师的每一个表情。可是,这该死的腿,居然就是没有半分力气移动,让他到底看不清,那个幸福的人的样子。
好久好久,圣彦才觉得力气返回了自己的身上。
再看一眼战鹰吧……然后……然后就在这战火连天的异界里流浪吗?
圣彦难过得想哭。
自己是应该无声无息地消失呢?还是应该让战鹰知道有个人在为他无声地哭泣?
圣彦自己拿不定主意。
战鹰眼中的自己,一直都是圣师的形象。如今,圣师回来了。那么自己,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呢?战鹰,会想认识自己吗?
迷惘间,圣彦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战鹰的帐篷外面。一阵冲动,圣彦突然就冲到了帐篷里面,直直站在了战鹰的面前。
说话啊,说什么都好,把他当奸细抓起来都好,只要战鹰对他说一句他不认识他,让自己死心,圣彦保证自己就会掉头就走。不会再阻碍他和圣师间的幸福。
可是,战鹰却象没看到圣彦一样,温柔的目光始终看着圣师。“渴不渴?给你拿点水来吧。”
去拿水的身形,直接穿过了圣彦站立的空间,将圣彦的身体,也将他的心劈成了两半。
原来,战鹰看不见他,听不见他。没有人能看得见他,没有人能听得见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居然是自己的魂魄而已。
颤抖着伸手去触摸战鹰挂在帐篷上的战袍,果然,如同电影人鬼情未了一样,手,穿过去,穿过去,一直穿过去,就好象没有任何阻挡一样。
圣彦已经不会流泪了。原来,他不仅不能够拥有他,连触摸他的体温都不可以。原来,他不仅不能够喧嚣他满腔的心意,连告诉战鹰他过往的故事也不可以。原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不能对他说我爱你,而是,明明对他说我爱你,你所爱的人却听不见你。
圣彦默默地看着,走着,跟着战鹰的一举一动,看着战火中属于战鹰的独有的温柔。
只想对他说,我爱你,却不可以。
圣彦相信,如果魂魄有心,自己的心,一定已经碎成一万片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远远地逃离这上演战鹰和圣师幸福生活故事的地方。可是,叫他怎么离开?上一次,他杀死了自己,回到了那个冷冰冰的家。这一次,一个魂魄,叫他怎么杀死自己'自由自在'?
如果魂魄可以死亡的话,圣彦宁愿被凌迟而死。
《异界》第十八章
泪水,流满了圣彦的双颊。这泪,不知道还要流多久。
惊雷,再一次炸响了S市的夜空,S市有百分之九十的市民都因为这一声格外恐怖的雷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议论纷纷。
圣彦也被惊醒了。自己苦笑,原来是又作了一个噩梦。
可是,虽然是做梦,那痛苦却是真实的可怕。不用摸,圣彦就知道现在自己又是满面泪痕。不只是脸颊,枕头也被泪水打湿了。
一年来也作过无数次恶梦,可是没有哪一次的梦境比这一次更加可怕。
是因为这天气吗?圣彦扫了一眼窗外狰狞的天空,和那一天好象啊!
据说地球有六十亿人口,可是,此刻如此孤独,好象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人。
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想起梦中去到异界的情景,圣彦忽然间觉得孤独寂寞悲苦得难以再忍受下去。他冲动起来,抓起这一年来时时刻刻不离身旁的琥珀和六芒石,不顾外面还下着狂风暴雨,就向外面冲去。
雨水很大,冲得人睁不开眼睛。圣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何有如此之大的决心和勇气,居然就在这暴风雨之夜里,手足并用爬上了楼外侧的消防梯。
很危险,圣彦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拽着,随时有掉下去摔死的危险。可是,即使是掉下去摔死也比现在这样悲苦无助的日子强啊!
暴风雨中,圣彦登上了房顶。
据说,在雷雨夜里,站在高处是很危险的。圣彦现在,已经成了周围楼群中最高的一个点。
可是圣彦不怕,他只是向苍天狂喊着:“你用雷用闪电劈我啊!劈死我啊!你不劈死我就把我送过去!”
“劈死我吧,不劈死我就把我送到战鹰那里去。”
没什么可怕的了,所谓所恶有甚于死者。
周围的楼群都沉默着,没有人愿意在这暴风雨之夜出来看一眼。大家都嫌麻烦─那个疯子又在发什么疯!
可是这次,因为嫌麻烦而没有出来看的人很快就在第二天后悔了。那个疯子居然在昨晚失踪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个人居然就很神奇地不见了。
那栋楼的居民,很明确地向后来来调查的民警表示,那天晚上听见疯子在楼顶上乱喊,好象喊了很久,然后突然间有一个炸雷,好象就在他们楼顶上响起的样子。再然后,就听不见那个疯子的喊声了。
周围的人都有些兴奋。有人失踪,还是以很离奇的方式,在S市来说算是大新闻了。在单位午休的时间,圣彦所在楼群前后左右所有的居民都俨然成了新闻发言人。什么一道闪电啊、什么凭空消失啊,有一百个人,就至少有五十个版本,剩下的五十人,属于没有创意的那群,COPY别人的版本。成为与新闻人物挂钩的人,所有的人
都兴奋异常。至于这个新闻人物的命运,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
那么这个新闻人物呢?
圣彦只知道一道闪电把自己劈的七昏八素,然后紧接着就是一股极大的力量硬生生把自己从楼顶上拉了起来,卷到了空中。
传说中的龙卷风过境啊,天气预报难得准了一回。本来已经准备好去不了异界就被雷劈死了,没想到却是被龙卷风转到天空再掉下来摔死。
死得不要太难看才好。这是已经被转得头晕眼花的圣彦昏迷之前的唯一想法。
再醒来的时候,圣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是真的。
帐篷、油灯,在梦里自己看过无数次的东西居然这一次如此真切地出现在了眼前。
身上仍然很痛,肋骨可能也断了两根,不过好象都已经被妥善包扎好了。
照顾圣彦的是个老者,看见圣彦醒来,露出宽慰的笑容。转过身,向着某个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感谢大地母神。极地之沙,终于有了生的希望……”
转过身来,老者又对着圣彦磕头,“请圣光明师指点我们,怜我们于困苦。”
“啊,你快起来。我不是什么圣师。”圣彦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口干舌燥过。那个梦境之后,圣彦已经下定决心,如果再有机会回到异界的话,一定要做回自己,不再冒充什么圣师了。
“不,大人就是圣师。”老者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说的话象绕口令,“几百年前,艾斯维尔大陆上曾有智者预言,当天边的云彩变成黄|色,当大陆的河流变成红色,当刽子手的刀染满了血色,大漠的绿洲上,会有圣光明师从天而降,其时,金光闪耀,百花盛开。”
“一切都和传说中一样,金光中,大人从天而降。大人怎么可能不是圣师。”老者固执地象条牛。
“你……”圣彦也没办法了,“不管我是不是圣师,你先起来好吗?”无论如何;圣彦也看不得一个老者跪在自己面前。
“请圣光明师答应帮助极地之沙的苦民,阿博汉才起来。”
“好、好吧。”圣彦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反正自己也是作好准备要帮助战鹰的,倒也没差。早知道极地之沙很大,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个绿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分散个各个绿洲上。眼前这个老者大概离群索居,只知道某个古老的传说,却不知道圣师早已经和战鹰威震艾斯维尔大陆,却并不是自己。如今之际,只有先看看
能不能找到别的消息灵通的人再说了。
打着这样的主意,圣彦让阿博汗把自己扶出帐篷外面。
到了帐外,圣彦先深深地吸了一口干燥灼热的空气。这沙漠的气息啊,他实在已经期盼的太久了。
出乎圣彦的意料,老者并不是象圣彦想象的一样不知世事的离群索居,帐篷外面很热闹,意料之外的热闹。
几个少年围作一堆,其中的两个少年在争吵。圣彦不由得被他们争吵的内容吸引住了。少年们争执的面红耳赤,好象谁也说服不了谁。
听了半天,圣彦忍不住插嘴道:“军队最重要的是军纪,讲究的是令行禁止。如果不能遵守号令,作战再勇敢有什么用!”
听到有人插嘴,争吵的一方抬起头来,眼睛忽闪了一下,高兴地欢呼,“阿博汉老爹!”
阿博汉老爹忙着向几个少年介绍圣彦,不过他说了些什么,圣彦已经全注意不到了。
他的心神,已经全部被那个少年吸引了过去。
很熟悉的眉毛,很熟悉的眼睛,很熟悉的嘴唇。少了分很熟悉的沉稳,却多了些属于少年的神采飞扬。
“你,叫什么名字?”圣彦觉得喉咙很干。
“我叫战鹰,战斗的雄鹰。圣师,我们要组成一支军队,叫光明之鹰,与帝国的军队作战,让沙漠的人民不再受他们的压迫。”少年的眼睛闪闪发亮,“你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吧,圣师。”
“圣师,我叫康百,是这里力气最大的人。”刚刚与战鹰争吵的少年不肯落后,抢着说道。
“我叫简,圣师。”
“我叫苏。”
“我叫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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