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是越打越怯,凌起石是越打越勇,大约已打近二百招了,老妇已由主动变被动,由上风变下风了。这情形,对老妇来说实在不妙,但凌起石的说话尖酸刻薄,叫她气怒填膺,虽处下风也不愿逃走。她在气恼中大战,大有不惜以死相拼之势。
“老家伙,你知道我的厉害了?你有什么本事都掏出来吧,我还没有动过武器,你就已经支持不住了,我若使用武器,你更对付不了,你活了一大把年纪,我倒有点可怜你,不想要你的性命了,你发个誓,今后不再去找公孙前辈的麻烦,我就饶你不死,你可否愿意?说吧!”
“废话!我出道的时候,你还未出生呢,居然敢来教训老娘!我就是拼了老命,也决不受你威胁,你看着吧!”大怒中发招,真是使出拼命绝招了。
两个又展开第三阶段恶战,更见激烈,也更惊险了。
老妇已经是强弩之未了,发出去的拐杖风声依旧,劲道却大不如前,凌起石已经有胆硬接来招,用掌力把拐杖震斜一边,使它失去准头了。到了这时候,强弱更明显,胜负已决了,老妇怕受辱,已经萌生短见,准备用自己的双手结束自己的生命了。但她还未动手,她的同伴到了。来的是两个握刀的壮汉,老妇此刻如同遇溺的人,抓到一根稻草也寄以极大希望,在早先,她根本不把这两个壮汉放在眼内,不把他们作同等看待的,对他们说话也是呼呼喝喝,尽是命令式的。不过,那是过去,这时却不同了,她叫两个壮汉帮忙,两个壮汉刚挥刀插手,她一个急退,飞步狂奔,迅速没入黑夜中,留下两个壮汉送死,她自己就逃了。
老妇逃了,两个壮汉在破口大骂中丢了性命。
凌起石清扫战场,想到老妇的阴狠毒辣,不禁是毛骨悚然,他看了两个壮汉最后一眼,便扬长而去,回转那间破败的道观,道观中还亮着一盏火光很弱的油灯,在夜风中被吹得闪晃不定,受火光照射的观中一切景物,也都因火光摇荡而变形。凌起石独对孤灯,虽然是无所畏惧,也有孤寂的感觉。凌起石心念一转,便迅即离开破道观,直朝徐家奔去。
由破道观到徐家并不很远,凌起石跑得又快,不一会已进入徐家了,徐家本来守卫森严的,还养有几头西藏巨犬,凶极了,它们是徐家最忠实的守卫者,曾经立过不少功劳,伤害了不少偷袭徐家的人,破坏了来犯者的计划,因此,徐家待它们很好。凌起石偷入徐家也曾惊动了它们,引起它们猖猖狂吠。可是凌起石的身形实在太快了,根本无一个守卫者发现,他们以为巨犬乱吠,不予理会,喝退它们。
凌起石对徐家是陌生的,但对徐家的布置却十分熟悉,丝毫也不陌生,因为,那是采用五行阵布置成的,每一房一亭,一桌一几的布置都是有一定位置的,路口与转弯角的石墩,盆花,都有作用,若非熟悉阵图,撞了进去,就如走进天罗地网,要想脱出去,可就难了。因此,过去有人撞了进去,走了半夜,挨到天亮也仍然被困在徐家,逃不出去,终于被困住,惨死徐家。
凌起石可不是个盲头苍蝇,他居高临下,俯视徐家,一下子就看出是五行阵了,他想了想,存心要跟徐家来个大捣乱,闹得痛快。主意一决,就照自己的主意去做,把转弯角处的盆花与路口的石墩等饰物搬乱放置,然后再增添了一些饰物,改变了原来的布置,检视一片,感到满意了才罢休。
在徐家,凌起石发现了两个熟悉的人,一个是早先才跟他交过手的老妇,另一个是青松道人。见到老妇虽然有些惊异,却不至震动,见到青松道人,他就感到诧然了。他深知青松道人,人如其名,高风亮节,为人甚正派,绝非邪门可比,何以会在这个地方,难道外传失实,徐家是好人家?但这个老妇早先明是指自己为徐家的教师,何以她自己反而在徐家!而那个穿锦袍的人,从他举止言态看,当然便是主人了。
他听得绵袍人道:“青松道长,你是个出家人,怎么还如此固执?人生不过几十寒暑,你也五十过外了,何必再如此?你把一切告诉我,我不但不难为你,还要多谢你呢!你何苦要和自己作对!”
青松道人摇了摇头道:“徐大人,你说迟了,如果你早说,还有补救,现在,迟了,来不及了。”
“道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锦袍人说。
青松道人闻言微微一笑,道:“你不能完全明白,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该明白一半。”
“我会明白一半?我不懂!”
“其实这十分简单,我是一个出家人,长年岁月住在山野,多见禽兽少见人,若不能自己照料自己,早就死掉了!我自己会一点医术,亦认识一些药性,刚才你给我喝的茶,你比我更清楚,我还用说下去吗?”
“道长,你错了,那不是无可解救的毒药,只要你肯答允与我合作,我再给你一杯茶喝,包保你可以没事!你放心好了!”
“不!多谢了!我活到今天,也不算是夭折了!正如你徐大人所说,我是个出家人,对生死看得甚淡,你以为我会怕死,一定会听你的话,要跟你合作吗?不会的!我不能救人,已感内疚,更不容害人。你的第二杯茶,我知道会解第一杯茶的毒,但是,第二杯茶又如何?将来一样要你再给第三杯茶才解毒。长此下去,我便要长期受你控制!徐大人,你不必再想方法解救我了,我已暗运玄功,把毒迫进五脏六腑,即使华陀再世,也难救我一命……”
“你……”锦袍人激声说,似乎大为震怒,但却说不下去。
“道长,你不要担心,什么样的毒我都能消解!”凌起石不能再等,从外边扑飞而入,双掌发劲,“轰隆”一声巨响,墙便塌了一幅,他就由缺口冲进去,可见他是多么的心急。
凌起石的声音,青松道长听不出,但老妇却听出来了。她又惊又怒地大喝:“好呀,你居然跟到这里来送死!”她口中说着话,拐杖已经递了出去,拦腰扫向凌起石。
锦袍人急问:“大娘,他是谁?”
“他就是早先我对你说的贼子!刚才给他跑了,这一趟他可跑不了啦!”她说着话,拐杖可不闲着,一招连一招,使得如怒龙翻江,声势吓人。锦袍人看了,认为她已占尽了上风,不须怕凌起石了!因此,他见青松道人毒发,使走过去,要抓住他做人质,威胁凌起石。怎知凌起石并非处在下风,他早先与老妇打仗一场,已经知道老妇的招数,应付起来十分方便,不似先前那样要捉摸了。他既然占了上风,就有余暇注意其他事物,他看到锦袍人向青松道人偷袭,生怕青松道人失算,一急之下,顾不了伤老妇,左手一掌劈出。震开老妇来招,右掌径劈老妇面门。招势极凶,掌风暗涌。她和凌起石打过一仗,已知他的功力非同小可,这时急怒发招,用劲更足,她如何还敢硬接?见到凌起石目光射向另一边,便如他目的不在自己,急忙斜闪,反手打出几枚暗器,人却向外跃奔,逃出去了。
锦袍人料不到会变得这么大,这么快,方自一愕,凌起石已经到了他身边,一手伸向他,他也练过武功的,早年还考过举人呢!但是,他就是年轻十岁,也绝非凌起是对手,何况此时是凌起石乘怒狂攻,劲力十足,更非他所能阻拦得住。他一掌打出,和凌起石的手掌接实了,恍如打在一块铁上,痛得缩手不迭,失声狂呼,退了几步。凌起石却并不追他,只向他发出一记劈空掌。掌劲一发,锦袍人应声倒地,恍如早经排练成熟一样。
锦袍人爬不起来,躺在地上叫救命。凌起石不理会他,急忙扶住青松道长,给他吃下解毒丸,再替他把脉。黯然说道:“道长,照脉看,生命可以保存,但武功就难了。”
青松道人略为一定神之后,对凌起石说:“谢谢你!不过,我是不行的了,你不必浪费精力,你快抓住这家伙做个人质,急速逃出去吧!这是个虎穴狼窝,不能耽待的,趁他的外援没到,你快走吧,稍后就迟了。”
“道长放心,他逃不了,他的人也进来不了。”
“你说什么?你把徐家所有的人都杀了?太残忍了!”
“不,道长不要误会,我入来并未杀害任何人,我只是把这里的阵法改变了一下。他们本是用来围困刺客的,我把他的阵图变了,他们就找不到进路,也找不到退路,变成瓮中之鳖,有翼难飞了。”
“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不急于抓人了。”
“道长,你现在觉得怎样?”
“我感到似有千百条蜈蚣毒蛇之类在身体的里面乱窜乱咬,十分难受。”
“你不要担心,我用内力助你驱毒。”
“不,你先别这样,听我说!”
“你说吧,我听着。”
“我是不行的了,你不用多花精神了,你听我说,快抓住他,要他带路,把地牢、水牢中的人放了。据我所知,他在水牢与地牢中最少困有十个人以上,你若给他逃了,那些人就没命了。”
“道长你放心,他逃不了的,还有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去做。”
“你把我的衣领撕开了,里面有一张很薄的羊皮,你拿了它,再把我的剑,一并送到青云庄去,交给庄主邵青云,他看了,自会明白,他若问起我,你将所知所见尽都告诉他好了,我的剑,剑,剑……”青松道人死了,凌起石解下他的佩剑,配到自己身上,藏好了羊皮,然后再抓着姓徐的要他带路。结果,找到了十七个被囚的人,有侠客,有强盗,凌起石不知他们的底细,都放了他们,只有一个恃着一身武功,以怨报德,要挟凌起石给他五百两银子,而激怒了凌起石,把他击毙当场。
徐家是个富甲百里的大财主,家财甚多,珍宝玩品也甚多,凌起石想起了义姐说过的话,所有女孩子都喜爱饰物,会令女孩子一生一世不会忘怀。他想起了自己所爱的人,就在大批珍饰中拣了几款,和在微山湖选到的几款包在一起,准备将来送给吕玉娘。
凌起石本来不曾准备在徐家逗留多久,所以埋葬了青松道人之后,便匆匆告别,直朝青云庄